第698章 民怨沸腾
这是幻魂从未想过之事,他本就骄傲,对于修炼一事一直都给天赋异禀,魔界之人鲜少有能同他抗衡之人,而之后更是跟随天意一般走上了护域尊者之位。
他或许言语之中有些许狂傲,但是,他本就有狂傲的资本,尘墟之下,废土之上,魔界万城,唯吾独尊。
而如今这么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蛮荒小妖,不光敢妄言是自己大哥,还轻易躲过了自己的迅猛一击,这让幻魂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其实,如果屏去狂躁和愤怒,幻魂只要肯稍微思索片刻,便会发现,他根本就不记得谁是自己的大哥,不光不认识眼前之人,他脑海里除了,杀!杀!杀!屠戮尽眼前所有人以外,其实脑海空档如潮水覆没,记忆理智被洗刷的干干净净什么都留不下。
只是,这一切可能发生的条件是基于幻魂还有那么点理智存在的,只是现在,连最后一丝,都被刚刚庄浩仁的躲闪给蒸发了个干净。
庄浩仁是轻点水面,掠水而过的白鹭,回转闪躲间都是轻灵与舒展,此刻落在幻魂身后,掌中翻天印微微跳动,一双深色瞳眸,深沉而稳重,却在口中那漫不经心的话语之后,看起来是那般的从容不迫。
幻魂猛然转身,带着崩山碎玉之势猛然又打出一击,庄浩仁依旧未出手,只是急速又向后退了几丈,幻魂不懂他为何始终不出手,那种被对方轻视的愤懑,在脑海中拼命作怪,怎么?我连让你出剑的资格都没有吗?
庄浩仁的眼神此刻却虚虚地落在了不远处的任浮沉身上,幻魂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破开冰封出现在此处,但是,很明显代价也相当大的,不然怎么会几乎理智全无。
此刻幻魂的状态似乎完全失去了对于自己力量的掌控,身上魔气汹涌翻腾却极为混乱,似乎像是身体上被扎破了无数个破洞一般,气运疯狂外溢,这种看似强大的威压,并不是主动的行为更像是被迫逸散出自己的所有修为一般。
所以,现在幻魂所打出的任何一招,他几乎都无法掌控威力和范围,庄浩仁已经努力将幻魂引着离开任浮沉相当一段距离了,但是,刚刚幻魂那一波攻击逸散的气劲还是直接将任浮沉给直接震晕了过去。
幻魂:“蛮荒小妖,你在躲什么?不敢同本尊直接动手吗?”
庄浩仁看着幻魂已经彻底鲜红一片的眼眸,知道现在说什么,他都不可能听得进去了,先把人揍晕了反而好处理很多。
当然,战斗的地点肯定不是在这个地方了。
庄浩仁将翻天印一收,站在原地神气十足地挑了挑眉,神色挑衅地说道:“蛮荒小妖?你也配这么叫我?看来你这个护域尊者不过尔尔,刚说过的话,瞬间就忘的干净,记忆力怕是连鱼都比不上。我再说一遍!我,是你大哥。”
话音刚落地,庄浩仁便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幻魂眼前。
幻魂神色凶狠,眼神当中除了庄浩仁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周围天崩地裂都同他无关。
庄浩仁并未收敛气息,故意留下线索让幻魂找到自己。
幻魂自然也没有辜负庄浩仁的期望,虽然神志不清的,但是,本能犹在,对于如何找到庄浩仁还是非常熟练的。
庄浩仁浮空而过,城内已然乱成了一片,魔界地脉崩裂,黑炎翻涌,岩浆翻滚,虽然因为距离很远,城中一般居民并不能看到吞噬一切的时空裂隙,但是,晃动的地面和随着喷薄而出的滚烫岩浆。
确实让所有人都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他们现在的情形不妙,纵使江令月带领着月卫竭力阻止想要平息城内骚动,但是,在沸腾的名意和对于生的渴望之下,曾经的恐惧都变得无足轻重了,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还不如搏一搏,说不定能得到一条活路。
江令月气的七窍生烟,烈焰红唇此刻也不再妖艳魅惑,满满的都是愤怒,她狠狠地咬着下唇,眼神当中怒火翻涌,一双涂着丹蔻的玉手拼尽全力攥紧了手中长剑,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就会拔出长剑削掉这些刁民的人头,然后踩在脚下狠狠摩擦。
该死,该死,该死!
这些混蛋是疯了吗?一个两个既无能力,又无智谋,平时唯唯诺诺,仰人鼻息,活像只软弱无力的狗,舔着主人的鞋底过活,他们甚至连抬起头来多看她一样的资格都不配拥有。
可是,今天,此刻,他们竟然敢拿出武器,施展那低微的可怜的修为,对抗着自己率领的月卫,想要破城而去额,从魔界逃离。
笑话,她怎么可能让这些弱者离开,他们怎么敢怀疑任浮沉的能力。
任浮沉的气运同魔界相连,魔界一旦崩塌,那么就说明一件事——任浮沉败了。
江令月绝对不会承认,也不会允许这个事情发生。
明明就是些毫无能力的蝼蚁,仰人鼻息而活的狗,现在竟然敢怀疑他们至高无上的尊主,还想在此危难时刻弃他而去。
怎么可以?她,江令月,不允许!
江令月:“全体月卫听令,妄图破城而出者,均为魔界叛徒,魔界耻辱,立即诛之,杀无赦!”
躁动的人群仰望着站在高墙之上,红衣翩跹飞舞的冷漠女子,一张朱唇开开合合,就将他们的命运决定的明明白白。
因为是弱者,所以只能选择服从;因为是弱者,所以只能卑微地接受;因为是弱者,所以他们就连活着的权利都不配拥有吗?
那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似乎刚刚还沸腾着的热血,突然间结了冰溜子,从身体内部泛起阵阵寒意,将人从内而外冻了个彻底。
血冷了,心却忽然间活了起来。
那颗因为磨难和痛苦变得冰封的心,却因为怒气而冲破桎梏,破开坚冰,猛然跳动了起来。
天道恒长,福泽众生,原来就是这么个福泽法吗?
能之居之,自是正常,可是上位者空有一身武力,享受着天地的恩泽,却丝毫不为他们所统治的人考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坐在那高高的位置上,享受着他们的供奉呢?
政权旁落,乱象丛生,整个魔界早就乌烟瘴气,只有将烂肉一一刨去露出其中淋漓的鲜血,虽然元气大伤,但是会慢慢长出新肉,缓缓填充那被剜去的部分。
新鲜的肉芽组织柔软而鲜红,看似脆弱无比,却拥有非常顽强的生命力,他们可以破痂而生,密密铺就,将曾经的伤害渐渐抚平,成长出新的模样。
剜肉之处,疮痂犹在,却已然是一片新的气象了,再也不会流脓感染,痛苦不堪,忍一时疼痛,得万世安宁,又有何不可为。
上位者看民众如猪狗,视他们的生命如草芥,那么,这主为何要尊,这天为何要从。
反抗的心是微弱的火苗,平时,他跳动在湿润的草丛之中,露水氤氲,滴落而下,伤的那本就不大的火苗已经一副完全熄灭的架势。
这个火苗既小又弱,似乎随时都能熄灭,但是,却顽强的惊人,即使以火种的形势努力存在着,也从未有真正熄灭的那一天。
如今,心中的草原荒芜一片,愤怒灼烧干净了心中所有水汽,柔韧的青青草原,此刻只是衰草连天,枯黄一片。
于是,小小的一点火星,都能将其引燃,继而熊熊燃烧形成滔天大火。
一个火种被点燃,很快便在这片离心离德的荒芜之地上传递给了下一个人,一个光点吸引着另一个光点,微小的火苗互相帮助,蔓延成一片,终是点燃了整片荒原,成燎原之势,唯有仁德,否则无法被熄灭。
江令月在那短短的沉默当中感受到了身前的人的一种转变,一种非常不妙的转变,这些一无是处的弱者,在绝对的力量和威压之前,应当是低头顺从,毫无反抗的接受。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眼神中跳动着隐隐的火苗,平时看起懦弱无助的脸变得坚毅而决绝,身体似乎依旧因为恐惧而颤抖,但是却挺起了胸脯,扬起了头颅,无所畏惧地直视着自己。
如果说之前的反抗当中还留有后路和余地,那么此刻,现在,他们已经自己放弃了之后的一切,不求未来,只为一个当下。
江令月确实有一瞬间的震撼,但是,也只是一瞬间,她在这个位置上太久了,久到在她的认知里,弱者永远只有依附强者苟延残喘,应该永远温驯而服从,却忘了,纵使弱,却有一颗不羁的心,天生反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看着那一张张坚定的脸,江令月右手抽剑而出,缓缓举起长剑,剑指苍天,声音淡漠,一字一句地说着:“违者,杀!无!赦!”
他们看着江令月的红衣如烈火般在风中燃烧,举手投足间依旧是绝代风华,只是她的口气是那么冷,话语是那么无情,将那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给烧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