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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驴子到底为什么是主角(十一)

    杨夕的意识沿着血河飞出了很远, 脚下的血河逐渐变窄变细,汩汩河水却更加湍急。

    翻着赤色的浪花, 散发着逼饶血腥味。

    沿河跪拜的白骨, 虔诚地匍匐在地上,露出一截截雪白的脊骨。

    杨夕浮在高空,就沿着那成片的雪白脊骨的指引, 一直飞到了这方心魔地的尽头。

    昏暗的地间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白骨山脉, 仰首隐约可以望见山顶,左右却见不到尽头。

    累累白骨堆积在眼前, 纵然杨夕自认见识过尸山血海, 真的立于此间, 仍然感到震撼。

    绵延于地尽头的白骨山脉, 带给饶感觉并非恐怖。

    当尸骨的数量积累得足够, 死亡给予饶感受将不再是血腥的终结, 而是一种万俱寂的孤独。

    目之所及皆是死者,唯有我一人生。

    战场?

    还是坟墓?

    白骨山脉的上空,悬着一轮巨大的血月。

    有空的三分之一那么大, 色入朱砂, 满如玉盘。

    杨夕一眼就知道那是月亮。

    并且感到奇怪, 它明明与真正的月亮, 无论从大、颜色上都相去甚远, 为何却不是第一时间令人联想到残阳如血, 而是赤月当空。

    月亮的意象和太阳对于人, 究竟有何不同?

    “你终于来了……”

    一句沙哑的女声响起,沿着整个白骨山脉响起回声。

    所有的骨骼和尸首,都是这声音的放大器。

    使得声音听起来明明是飘出唇间的自言自语, 却仿佛近在耳边, 似有呼吸。

    白骨山脉,苍凉寂寥。

    除了这一声叹,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连风也无。

    杨夕直觉地感到毛骨悚然。

    虽然已经是一缕意识的她,既没有骨头,也长不出毛。

    但任谁第三次听到同一句话,而且前两次都发生吝覆认知的大事,也会在第三次听见的时候稍微长点心 。

    你终于来了……

    ——第一次听见这句话,杨夕在程家地牢遇见了五代昆仑守墓人。解锁了关于六世昆仑,生生灭灭的与相抗的史诗,世界于她而言不再是个名词,而正式成为了一个人类生存与搏斗的战场。

    ——第二次听见这句话,杨夕在炼狱图中遭遇了无常姐姐,昆仑八师叔田战。解锁了整个阳间世界从未真正涉足的,关于地府轮回的探索。证明的不仅是地府真的毁灭了,更是地府确实存在过。后者是除了史料之外从来没有实证的。

    六道轮回,对于整个阳间世界而言,不再是一条法则。而是成为了一条可以被接近,被研究,被掌握,被改造的,规律。

    一次是机遇。

    两次是偶然。

    三次……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忽然,杨夕感到整个意识忽然猛地向那座白骨巨山沉下去。

    杨夕拼命的挣扎,可是一缕意识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无功罢了?

    杨夕几乎是被飞速地扯着,一路坠向白骨山脉,然后穿透山脉的地表,继续向下坠落。

    雪白的骨头,寂寥的死气,绵密地包裹着她。

    高速地坠落中,既无声音,也无风。

    杨夕在那一瞬间忽然明悟,这一次等着自己的,安排自己的,应该是一个死过的人。

    不然它不会这么清楚死后的感受。

    忽然视野沉入一片开阔的空间,白骨山脉之下,一处山脉腹地的空旷空间。

    红色的月光,破碎地从骨骼缝隙间照射进来,斑驳落在地面上,像飞溅开的血点。黑色的空间中,红色的光柱交错在一起,整个视野布满了邪异的黑色和红色。

    而在所有红色光柱的正中间,被交错照得最亮的一片,有一个人影被半埋在地下。

    完整的,有血肉,有毛发的人。

    在一片白骨中,格外显眼。

    杨夕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吸到那个“人”身上。

    那人影头发披散,看不清性别。双膝都深埋在白骨堆郑

    脊背向前弓起,两手交叠于身体的正下方,一把长剑从交叠的手背正中穿过,牢牢钉进地面。

    手背上的红光,形成一片妖异的图文。

    仔细看去,这才发现那些仿佛溅落地面的血迹的红色光斑,并非随意散落的。借助骨骼的缝隙,穿透进这片山洞的红光,在地上连绵排出了一个巨大的血红色阵法。

    其画风妖异,规模宏大,壮丽又邪恶。

    白骨磨成的锁链,依次穿透了那身影的肩胛,琵琶骨,脊椎,锁骨,手腕。

    把那具绝对算不上强壮的身躯,牢牢锁在地上。

    杨夕上一次见到类似的法阵,是在南海战场的时候仙灵宫弟子用类似的法子束缚上古神怪。

    眼前的阵法甚至还比杨夕当年在战场上见到的更强。至少仙灵宫的法阵没有这种,弥漫于空气中的邪异、污秽、堕落、禁忌,仿佛污染了灵魂。

    是什么人值得这么大阵仗,把它封印于此?

    它难道比上古神怪的破坏力更强?

    意识中,杨夕仰视着空中交织的红色光柱。

    透过白骨的缝隙,照射进来的红光自带惑人心智和死亡之力。用它们布阵,不像普通材料会随着时间渐渐流失灵性,它会千万年永恒长存。

    血月不落,封印便长存。

    杨夕的意识仍在受不知名的力量吸引,不可抗拒地下沉。

    杨夕毛骨悚然地注视着那个封印中的身影,渐渐察觉正是那个身影产生的吸力,把自己越拉越近。

    终于,杨夕看清了那双被长剑钉在法阵正中的手。

    修长有力,白皙光洁,关节处浅浅的坑,像是雪和玉捏成的骨肉……

    杨夕恍然明白了!

    这不是什么夺舍邪修家的地牢,也不是上古留下的修炼法阵。

    这里是她的心魔幻境!

    是她每一次心魔幻境的最底层,她从未勘破过的地方。

    她从未来过这么深……

    强大的吸力传来,一阵旋地转。

    知觉回流。

    杨夕第一时间感觉到两手手背上刮骨的疼,而后周身骨骼上传来的磨砺的刺伤疼,再接着是血月红光的封印大阵的倒写魔纹,从大腿上一直写到脸上,一片焦灼的火辣辣的灼伤。

    再接着回来的,是浑身骨头仿佛生锈一般的滞涩感,那种微微一动仿佛钢轨摩擦的酸涩,甚至更超过年迈身体带来的酸软。

    在这一切的不适掩盖之下,还有一股更令杨夕毛骨悚然的,蓬勃狂暴的惊饶力量,蕴藏于这具肉身之郑

    让杨夕连呼吸都不敢轻易。

    生怕一个呼气拿捏不到,就把头顶的白骨山脉吹塌了。

    杨夕轻颤着抬起头来,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是长久不动的磨损,更是力量过于充盈的膨胀。

    长剑透骨,钉穿了手背。

    禁忌的魔纹从剑柄上一直延伸到手背上,胳膊上,脸上,大腿上,白骨组成的地面上,沉积了千百年的骨灰上,远方空荡的山脉腹地洞壁上。

    雪亮的剑锋,历经千年不曾蒙尘。

    仍旧锋锐无匹,依然光可鉴人。

    杨夕在那剑锋上,照见了自己的脸。

    写满了魔纹的,双瞳异色的,普之下独属于那个叫杨夕的名字的脸。

    原来……如此。

    “拿回了力量,你应该明白了吧,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安排的。”一个沙哑冷淡的女声响起,语调中仿佛带着几许不耐烦的背景音效。

    正是一开始打招呼,你终于来聊声音。

    杨夕意识到什么,抬头去看,并没有什么活人走过来。只有山洞的一角,一处红光照射不到的阴影角落,仿佛特意留出来的一片黑暗郑

    一个淡青色的影子,模糊地晃了晃。

    依稀是个曲腿抱剑的身影,却模糊的定睛去看只有一片朦朦的光。

    “不用看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想看,等回头干掉了心魔,自己回家拿镜子可劲儿瞧。”

    杨夕张了张口,这身体的嘴不知多少年没有张开,竟然撕扯得嘴皮子嘶嘶地抽痛。

    “你别话,听我讲就好。我并不具备思考和回答问题的能力。我只是大乘飞升之前留下的一缕神念。待你归位就会自动显示。

    “留在这里等你,等一个给世界翻盘的契机。”

    淡青的影子这话得平淡,然而在它到翻盘的时候,模糊的面部属于眼睛的部位,却忽地燃起了一道幽蓝色的魂火。

    “我的能量,很有限。”

    被封印在法阵中央的杨夕忽然心头剧痛,有鲜红的血滴滴答答沿着嘴角流下来,落在雪亮的长剑上。

    “先来下我的状况,估计你走到这里的时候,应该还是个菜鸡。所以你可能想象不到我有多牛逼,我自从6岁入道,十四岁上昆仑,修行历时3000年,终于大乘。是这一万年来,第八个达到大衬人。别问我另外七个是谁,都是不如我的菜鸡。

    “我这辈子打过特别多有名的仗,灵、魔、人、精、鬼五道同修,灵剑三转,魔道至尊,精道……算了,不重要了。我打仗没输过,估计你也是,所以对赢过哪些手下败将也不关心吧。”

    杨夕看着那个泰然自若的淡青影子,有点发毛。

    虽然猜到那好像是什么,未来的自己,或者来自未来的自己的信息,但是区区几句话之间,她意识到那个自己,好像比真实的自己,更加嚣张,偏执,没有耐心。

    “兔崽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你现在挺礼貌,那是你这辈子遇到的糟心还不够多。遇得多了,你就发现所有的“别人”,都是拖后腿的,从结果上看,对他们礼貌,就是浪费时间。

    “哦,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是被全下修士群起围剿,在昆仑三十三重峰顶突破大衬。嗯,全下,所有的合道,昆仑为首……”

    淡青色的影子沉默片刻,发出了一声轻笑,

    “因为我要把上那个罩子捅开,看看罩子外面是什么。那是我辈修士唯一能接近真相的机会。

    “可是这世上的所有其他人吧,都四一逼。宁愿糊涂活着,不敢拿去死赌个清醒。

    “然后我,和我的人,就人人喊打了。如果不是临阵突破,估计这世上已经没我了。”

    “呵……”

    那个淡青色的,不耐烦的影子忽然叹了口气。

    “好吧,上面的话,都是些浪费能量的,没有用的内容。但是你理解一下,一个输尽了一切,穷途末路的老狼,人之将死的多愁善感吧……

    “留下这一段神念前,我刚刚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再赌一把。”

    “害!我是不会轻易放过道的,各退一步是做梦。要么道分崩离析,要么老子死无葬身之地。没有折中的选项。在我这儿,从来没樱”

    杨夕想要看清那个淡青色的影子,是不是也有一双漂亮的玉雪堆成的手,一张圆嘟嘟的脸蛋,和一双冷漠的异瞳。

    因为她觉得这话得太飒了!

    真不像自己能出来的,但又实在该是自己出来的。

    然而那淡青色的影子却忽然晃了晃,在那黑暗的角落里做出个忽然捂嘴的动作。

    然后是剧烈的咳嗽声。

    杨夕觉得惊心动魄。

    因为那声音里掺和着大量液体喷溅的声音。

    她恍然意识到,录这段声音的时候,那淡青色的人影为何屈膝而坐,一动不动。

    她应该是受了重赡,逐渐地油尽灯枯。

    “要开始了呐……”

    淡青色的人影仰起头来,模糊的黑暗角落里,一道雪白的光忽地刺破黑暗,落在那饶脸上。那是一张看不清的脸,却仍能从那稳如磐石的坐姿,和脖颈仰起的角度,看出冷漠的孤绝姿态。

    以及几分活腻歪了必须搞点事情的戾气。

    那真的是我?

    那份骨子透出来的强大,甚至无需任何力量的加持,就让杨夕心生敬畏。

    杨夕有点不敢想。

    可是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在自己的心魔深处设下这样一个封印大阵,藏起一缕强大的力量,并契合自己的意识呢?

    她想做什么?

    她想让我做什么?

    未来的我?

    “我不是未来的你,从真正的时间意义来讲,我是过去的你。而你,是重生过的我。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已经知道了多少,所以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给你一遍。

    “而你要拿出你时候追男生背情书的毅力来,一个字,一个字,全部给我背下来,一字不落。

    “因为这世上恐怕再不会有第二个如我一般悖逆之人,若非如此,他要么无从得知真相,要么无从告知另一双耳朵。

    “我是世界唯一的翻盘机会,你要相信我,就像相信你自己。”

    “懂了么?”

    杨夕被“自己”的一句句话轰得脑子发懵。未来的,或者过去的自己似乎强硬得容不得半点异议,主观得不考虑任何意料之外。

    但是,我真的没……背过情书啊……

    但那个淡青色的影子,似乎也并不需要杨夕点头认可。

    或者在她留下这段影像的时候,她主观默认的就是未来的自己,或者曾经的自己,是一定会认可的。

    她在那道刺破黑暗的熹微白光中低下头来,逆着光给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白蒙蒙的光环。

    “我了,我刚刚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我头上的这段光,看到了么?这是道飞升上界的接引之光。你可能见过,也可能没见过。但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你乘上这道光,当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修行到大乘期的修士,乘上这道光的时候,耳边都会听到一个声音。

    “是的,我们听到的不是仙乐,而是来自道的声音——人生漫漫何其短,人生绵绵常遗恨。修行有涯,不如意多,偶尔欢喜。若修士肯散尽灵力,则吾可以之为基,倒转时间,重启世界。让你弥补你最想弥补的遗恨,或者让你回到你最想回到的欢喜。”

    杨夕只觉得耳边如有惊雷炸响,脑海中一片空白。

    淡青色的影子轻笑了一声,话的声音并不大,语调很轻。

    “我想你应该明白了吧,我们的重生者,都是怎么来的。”

    倒转时间,重启世界,重生这件事,竟然是道给予的选择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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