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月下对影成三人（三）
长欢一惊，赶紧问道：“怎么会这样？”
冯云秋凄凄切切地说道：“早上我出门的时候留了一封书信，说明我要……”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偷眼查看长欢的脸色，小声犹豫地说：“……要去找少帅的决心。刚才听大哥说，娘看了那封信顿时气得不省人事。眼下医生已经请来了，正在里边抢救。我好想进去看看她啊，可是大哥不许。我娘她身子本来就不好，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女儿不孝，女儿罪该万死！”
一边哭，冯云秋一边继续往地上磕头，看得长欢触目惊心。
她没办法，只得用力抱住了冯云秋，以全身力气将她禁锢在自己手臂之中，大声呵斥道：“停下！你给我好好想想，你娘那么要强之人，为什么会被气病？还不是因为冯家名誉扫地？难道你希望她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把冯家最后一点脸面彻底丢尽吗？”
冯云秋这才止住了挣扎，但是眼泪依旧如潺潺的溪流一样不断从眼眶里涌动出来。她无助地啜泣着，问道：“我该怎么办？钱夫人，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长欢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对冯云秋说：“我略懂医术，可以帮你进去看看你娘的情况，相信你哥哥嫂子也不会不给面子。但你要答应我，不许继续在此哭闹了，以防引来好事的记者。”
“好，好，钱夫人，我听说你妙手回春，救活过薛家两位长辈，能得你相助云秋三生有幸！那一切就拜托你了！如果真能救回我娘，云秋此生做牛做马，一定报此大恩！”冯云秋又对着长欢磕了三个响头，恳切地说道。
长欢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对她说：“又忘了我刚刚说的话了？马上离开这里！我的车就停在西边抄纸巷口，你到车上去等我好了。”
冯云秋讷讷地噤声，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冯家大门。
长欢叹了口气，走上石阶，一边叩门一边朝里边大声呼道：“大姐，大姐夫，我是长欢！听说冯伯母病了，故特意前来看看！”
不一会儿，冯公馆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开门的佣人往长欢身后瞧了瞧，没有发现冯云秋的身影，这才将门洞开，把长欢迎了进去。
长欢跟着佣人来到二楼，只见冯云良和薛爱绫正站在走廊里，垂头丧气地听一位洋人大夫说着蹩脚的中文：“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夫人是脑溢血，没有抢救的可能了。”
“大姐。”长欢轻轻唤了一句。
闻声，薛爱绫没有动，反而是冯云良立刻跑了过来，抓住长欢的双臂，像抓住最后一个救命稻草似的，哀求道：“妹子你来得正好！我知道你是华佗再世。求求你，快，快救救我母亲罢！”
长欢轻轻拂开冯云良的手，冷静地说道：“大姐夫，先让我看看伯母好吗？”
冯云良马上恭恭敬敬地把长欢请进了冯老太太邹氏所在的房间。
长欢听见洋人大夫在背后无奈地说道：“我都说了老夫人没有救，除非上帝显灵，否则凭她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救活？”
冯云良十分不悦，扔过去一句：“你这洋鬼子大夫，自己没本事，还见不得别人有本事吗？刘妈，送客！”
于是，无辜的洋人大夫被“请”出了冯公馆。这也令长欢心中十分忐忑，因为，听他方才所说，邹氏若真是脑溢血，她恐怕也无能为力。但是，看冯云良对自己寄予如此大的厚望，不知最后失望的时候会不会翻脸翻得更加厉害？
她有点后悔，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应该逞能，主动帮冯云秋到冯家来探看她的母亲。这病若是瞧得好，皆大欢喜，但若是等会同样无力回天，也不知冯云良会不会将他妹妹出走之事迁怒到自己身上？
长欢怀着满腹心事查看了邹氏的脉象，负无力，果然如洋人大夫所说，是脑溢血的指征。而且，从邹氏迅速陷入昏迷，且出现了高热、四肢瘫软、及呕吐等症状来看，应是脑中枢出血，凶险无比。
长欢见此状况，也只能连连摇头，对冯云良说：“大姐夫，伯母恐怕……恐怕真的不行了……”
冯云良却不肯面对现实，竟然一下子跪在了长欢面前，求道：“妹子，算姐夫求你了，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我母亲啊！我知道薛家二老都是你救活的，现在，你、你好歹做点什么罢？”
其实，长欢能有什么办法呢？此种情况只能是听天由命，看冯老太太是否命不该绝了。因此，被冯云良逼不过的长欢，无奈地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把冯云良从地上拉起来，然后向薛爱绫要来了银针，在邹氏几处要穴上刺入，希望可以出现奇迹。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邹氏依旧没有起色。长欢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呼吸业已愈发微弱了下去，她只好拔出所有银针，独留两根最长最粗的，用力刺入了邹氏手背上的合谷穴。
长欢做完了这一切，转头对冯云良和薛爱绫说：“我真的尽力了，伯母气数已尽。我现在暂时令她清醒片刻，但这只是回光返照，你们有什么话，尽快和伯母说罢。”
冯云良顿时潸然泪下，薛爱绫也跟着挤出几滴眼泪。想来这对同样强势的婆媳平时关系不会太好，薛爱绫这个反应乃在情理之中。
长欢退到门口，然后冯云良和母亲做最后的话别。
邹氏虽然醒来却无法说话，因为出血已经压迫到了她的语言神经。她的眼睛圆睁着，不甘心地望着儿子。
冯云良猜测母亲的意思，说道：“娘，娘，你是不是想嘱咐儿子，将云秋那个死丫头逐出家门，永远不许她再踏入我冯家半步？”
邹氏闻言，激动地挣扎着拉住冯云良的手，嘴里发出了焦急的呜咽声。这时，她突然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长欢，竟用手指着她，不断地摇头，使人摸不着头脑。
冯云良不解其意地看着长欢，长欢自己亦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