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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奈何又奈,流水意

    如今再到凌霜殿已是时隔近两月,凌霜殿门口的月橘含苞待放。祁祯樾之前来凌霜殿前总要在身上戴上芍药香囊,来遮这月橘的香味。那日邵韵宅把玩香囊时不慎将香囊掉入聆风馆的水池里,祁祯樾便再也没带过。

    “王爷,娘娘在里面等候多时了。”竹铃出来行礼。

    祁祯樾还是抬脚进了凌霜殿。

    “见过婉贵妃。”祁祯樾进门后垂目行礼。

    许非寒许久未开口。

    祁祯樾又道:“不知娘娘此次召见儿臣可是有事?”

    见他刻意生疏,许非寒心头如刀割般难受。“伏里……我知你从小就狠心,没想到你竟对我也这般狠心。”

    “娘娘若无事,儿臣就先行告退了。”祁祯樾依旧垂目不去正视她。若说再见毫无感情是假,只是强装波澜不惊罢了。

    许非寒颤抖道:“伏里……”他们上月还在暗处缠绵床笫,此时却如同寒冰一般。

    “儿臣告退。”他不敢看许非寒,他并不是神仙,也有七情六欲。正欲起身时,许非寒道:“你对邵韵宅倒是宽容。”

    祁祯樾一僵。“你说什么?”他抬头看着许非寒。

    许非寒凄凄一笑,“为何提她你才看我一眼?”

    祁祯樾道:“你从哪里听的?”

    “那日我托竹铃去给她送一些活血化瘀的膏药,竹铃在门口亲眼所见。她和桓清……也是如你和我一样么?”许非寒起身走近祁祯樾。

    祁祯樾跪在地上直视她道:“不是。他们之间并不像你我一样龌龊。”

    “龌龊……九年啊,你就是这么看待这段情的?”许非寒眼中有泪,说不清是气还是恨。她压在心中许久的东西仿佛一夜崩塌瓦解。

    祁祯樾起身道:“娘娘自重。”

    “伏里!”许非寒厉声喊着他的名字,“这么多年了,如今你是有了新欢留我一人在此伤春悲秋?”

    “不--”祁祯樾断然否认,“我说了不关宅儿的事!这种日子我受够了!你是父王的女人,我和你不知廉耻的苟且在一起,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唉,你也不会懂。罢了。”

    许非寒的泪被生生逼了回去。“你我之间,就这么令你恶心?”

    “是。或许年少美好,可如今却什么都不剩了。”他终是松下了一口气,把话说清。“我走了,今后无事别再让我来了。皇子本就不该在后宫之地久留。”

    “伏里。”许非寒忽然弯唇一笑。“若是皇上皇后得知了邵韵宅和桓清的关系会怎样想?是会追问桓清,还是责问邵韵宅?”

    “我说了这和她无关!为何你就是要把她卷进你我的事里!”祁祯樾听闻失态,“非寒,若是你不想让你我之间只剩恨意和怨念就别再这么咄咄逼人,她和桓清并不龌龊,今后也再无关系!就算你去说,也没有什么证据!”

    看他如此态度,许非寒也怒了:“沾上她你就这样了?”忽然看到他腰间一闪而过的玉麒麟。她上前硬是拉住祁祯樾的手,“为何还留着这玉麒麟?”这是她和祁祯樾定情时送他的,祁祯樾就别在腰间在也没摘下过。如今在看这东西,倒是别样的难受。

    祁祯樾别过脸,想去拉扯掉玉麒麟,被许非寒按住手,“伏里--别--你就这般狠心让你我之间什么都没有么--”其实所有事情都无关他人,只是他俩之间的互相纠缠。

    祁祯樾内心煎熬无比,他按捺着波澜万丈,任两人之间就这么僵持。此时外面忽然一声响雷炸开,接着暴雨淅沥。许非寒抓着祁祯樾的手臂哽咽道:“是谁当年说过生死随我,是谁替我挨打挨骂,是谁说过我是他此生挚爱,如今他心好狠……我还爱他,我还放不下他……”

    这番话彻底勾起了祁祯樾不愿回想的过往,他手心凉透,喉间发干。

    许非寒的泪终是如玉珠般滑落,她就是不放开祁祯樾:“伏里……你是恨我么?可我当年真的没法拒绝皇上,皇上也是知爹爹要将我许配给你,可他还是……我对不起你……”

    “别说了。”

    “我那晚想的都是你……我想过死,可那样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行了--此事我不怪你。”祁祯樾咬咬牙,这段回忆甚是痛苦,从许非寒口中说出更为痛苦。

    许非寒接着道:“她很像我么?”她此时可怜极了。

    祁祯樾终是崩开了情绪,他伸手抓住许非寒的肩道:“不,她和你一点也不像。谁也无法替代你。可你我没有以后,懂么?”他说罢,狠了狠心放手道:“儿臣告退--”

    “伏里----”这一生心肠寸断。

    他也不敢再看许非寒一眼,逃一样离开了凌霜殿。大雨倾盆,把祁祯樾淋了个透,方公公在后面欲给他撑伞被他推开。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这般躲闪,还是放不下。

    大雨淋过聆风馆外的竹林,如几万根细针嘈嘈切切散落。邵韵宅在书房窗台前咬着笔头,忽想起在送她穿越来的小童说她这一世跟的是祁祯睿,还当上了皇后。可如今她却成了七王妃。太多的事与愿违。

    “想什么呢。”毛珂进来点上了火炉。“这雨天天气倒是又冷了下来。”

    邵韵宅点头,“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别忘了派人去接回年糅。”

    “忘不了。”毛珂过去给她披上一件皮裘,“听三王爷说王爷的折子被皇上准了。”

    “哎,王爷回来了么?”邵韵宅才想起祁祯樾今日还未来找她。

    毛珂忘了眼窗外,去门口抬手掀开帘子喊了声采花,采花应声来,毛珂问道:“王爷可是下了朝了?”

    采花道:“方才听人说王爷回房去了,像是淋了雨。”

    邵韵宅听闻放下手中的笔,“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些时候了吧。”采花道。

    邵韵宅小声嘀咕道:“平日里不都是先过来这儿的么……”

    毛珂打发走了采花道:“那要不要去看看?可是出事了?”她太了解邵韵宅的心思了。

    邵韵宅外袍也没穿,同毛珂道:“那去看看吧。”

    “你别着急啊……”毛珂连忙拿了把油纸伞,给邵韵宅撑上。外面雨急,两人虽打了一把伞,鞋袜均沾湿了水,毛珂身后被雨水溅湿,邵韵宅有些过意不去道:“珂姐要不先回吧?”

    “就快到了,你别管我。”毛珂尽量不让邵韵宅身上溅水,“娘娘,我方才忘给你穿外衣了。”她怕邵韵宅着了风寒。

    “没事……”二人到了祁祯樾的落云斋,邵韵宅抬手敲了敲院子门。

    “谁?”门内的小厮懒懒地撑了一把油纸伞过来开门,一看是邵韵宅连忙叫人出来迎接。

    “娘娘怎么来了?这雨下的要吃人了,快些进来……”

    邵韵宅进屋先道:“珂姐先去烤烤火吧,你都快湿透了。”

    毛珂收了伞交给落云斋的小丫鬟,“别操心我,你不是急着去看王爷么?”其实她在进屋时便看到屋中有许珺茹的丫鬟在里外忙活,遂故意大声了些。

    果然,下一刻许珺茹便带人从卧房迎了出来,“参见王妃娘娘----娘娘万福----”

    “免礼。”邵韵宅正欲越过她去卧房,被许珺茹制止道:“王爷淋了雨,受了风寒正在休养。”

    “淋雨了?”邵韵宅心里一沉,“那更要去看看了。”她此时没心思跟许珺茹耍什么心眼儿,就想去看看祁祯樾如何。

    “娘娘……还是让妾身照看王爷……”许珺茹没拦下邵韵宅,邵韵宅推开卧房的门,只见祁祯樾躺在床上,见邵韵宅进来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起身道:“下这么大雨你怎么穿这么薄就来了?诺梨是怎么照看你的?”

    邵韵宅跑到床前问道:“老公你怎么淋雨了?出什么事了?”莫名觉得祁祯樾有心事。

    祁祯樾顺手解开身上的薄棉里衣,给邵韵宅披上,“整个身子都是凉的,让我说你什么好。若是着了凉可有的受的。”衣服带着他的温热,就如他的怀抱一般。

    他越是躲闪,邵韵宅就越是不安。她握住祁祯樾的手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祁祯樾牵强地扯了扯嘴角,“无事。就是今日我忘了带伞了。没想到会……下雨。”他忍下心中抽痛,故作轻松。他觉得太过龌龊,他并不想告诉邵韵宅。

    虽说看得出他还是有所躲闪保留,邵韵宅到也不是个追问到底的性格。握住祁祯樾的手搓了搓,“你呀,也注意些身子吧。”

    祁祯樾将手从邵韵宅手中抽出,“别离我这么近,我就不想将风寒传染给你才没去你这聆风馆的,你快些走吧。等风寒好一些了,我再去找你。”

    “你这么说,还是为我好了?但雨下的这么大,你又赶我回去,岂不是更让我受风寒了?”邵韵宅让他躺下,给他盖上被子。

    许珺茹突然在身后道:“还是让妾身照看王爷吧,娘娘身子金贵,别染上风寒就不好了。”也不知她在身后站了多久。

    祁祯樾道:“珺茹先出去吧,我和王妃还有事情要说。”

    许珺茹一愣,却也是无可奈何。“那妾身就在外面候着。王爷娘娘有事就叫妾身。”说罢便退了出去。

    邵韵宅坐到床边若有所思道:“感觉你对他人都挺薄情的。”

    “哦?那你是觉得我对你薄情?”他说笑道。

    摇摇头,邵韵宅美眸一翻,道:“不是,不是指我。”

    祁祯樾故意问道:“那我对你如何?不是薄情是什么?”邵韵宅太有趣了,他同邵韵宅一聊,便会暂忘了烦闷的事。

    “你对我是挺惯得。”邵韵宅说罢将脖子里的银锁取下,手伸进被窝里给祁祯樾戴上。“这是我出嫁时我爹给我保平安的。我看你比我需要,戴着吧。”

    祁祯樾为之一动,暖意从心口溢满了全身。“那你呢,给了我你怎么办?”

    “老娘可是主角,肯定天降神力,做人神气,这你不用担心的。”她说着躺下挤到祁祯樾身边,“今日听说皇上准了你的折子了?”

    “是。”祁祯樾一喜。而后又黯淡下去道:“可还是能看出父王对于桓清的重视,若无意外,他还是会封桓清为太子。”

    邵韵宅问道:“何时册封?”

    “听闻父王有意向在今年重阳节时册封太子。”他摸着邵韵宅给他戴的银锁,“你……怨不怨恨我?若是我当初不给父王要婚,今日或许你就入住东宫了。”

    “这样也挺好的。在这景平王府也算是锦衣玉食的,又是一品正妃……逍遥自在,咱俩关系又好……”说着她困意上来了,窗外雨势减弱,屋内火炉冒着青烟,暖意融融。

    她顺势滚到了祁祯樾的被子里,“但你知道吗,”这会儿她犯起了癔症,“我啊,看着这栩宁宫这么气派,心痒痒的……但咱们这王府也不差啥……”说着缓缓合上了眼,耳畔是祁祯樾的轻笑声。

    再次醒来,她被子裹的舒舒服服的躺在祁祯樾床上,祁祯樾却不在身边。她听到屋内有祁祯央的声音:“那邵明阳又克扣了地方不少地税,官府只能从百姓那里扣。而他每年交上去的也就七成不到,剩下的全落入了自己的腰包。这一下可好,桓清又提议修建大奉乐宫,这个钱看来又要从百姓那里出。”

    他说完又听祁祯樾道:“他摆明是和宰相过不去。他提议让宰相监管建设,摆明逼他吐出贪污的钱。可宰相这么奸诈的人怎么会轻易入圈套。”

    “所以邵明阳极力反对啊。哎,你说邵明阳这样对得起楠枫在边关辛苦打仗吗。听闻战事吃紧,而邵明阳连军饷都克扣。”祁祯央啐了一口,“我也实在不明白,你为何会娶那个小丫头,若是有天邵明阳湿了鞋,那你不受牵连?”

    “嘘----宅儿还睡着呢。”

    邵韵宅明显听到了祁祯樾起身,连忙又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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