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空城计

    公元1227年的正月，山穷水尽的西夏君臣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或者战败而死，或者投降而亡，别无第三条路可走了。

    在此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成吉思汗让幼子拖雷带领四万人马围住中兴府，自己与窝阔台、速不台等，率领六万大军，南下攻打金国。

    成吉思汗的大军很快兵抵临洮城下。驻帐之后，亲自带领窝阔台、速不台等，登上贺兰山的余脉小板山，察看地形。

    原来，这临洮城坐落在小板山下一块平原之上，是金国西部边陲上的一个重镇，城内人口众多，军队一万人以上，守将叫秃湖卡里，为金国皇室后裔。

    回到大营之后，老铁同志向窝阔台问道：“你先说说，攻打这座临洮城，怎么打法？”

    窝阔台心知父汗要考察自己，只得说道：“临洮地处平原地带，若能将城中守军引诱出城，就可充分发挥我们骑兵善于野战的特长，一举围歼他们了。”

    铁老大听后，笑着又问道：“敌兵不出城，你们有什么诱兵之计呢？”

    速不台抢着说道：“我的诱兵之计，全是跟随老大在战争中学来的，还是采取‘围三缺一’的战术。”

    这是蒙古军一惯的打法，铁老大听后，笑着说道：“你不妨说具体一些，让大家听听呀！”

    “好吧，”速不台清了清嗓子，又说，“具体地说，就是三面围城，故意留出一面，引诱守军出城，以便在运动中将其歼灭。这临洮城的西边是吐蕃，南面是南宋，北面是西夏，已被我们大军占领了，只有东面是金国的内地，城里的守军要逃跑只有向东，我们就故意留这一面让他们跑。”

    窝阔台又问道：“敌军明知上当，还会从东面逃吗？”

    成吉思汗接过话茬，对儿子开导说：“明知上当，敌军也得碰碰运气呀，而且在那种情况下，那条也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第二天，攻打临洮城的战斗开始了，由于西、南、北三面城外的蒙古大军猛烈攻打，城内的守将秃湖卡里穷于应付，只得拼命防守。

    这时候，其他将领纷纷向他建议道：“蒙古人兵马众多，城内守军太少，又无援军到来，再守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不如从东门撤退吧！”

    秃湖卡里为难地说道：“成吉思汗用‘攻三留一’战术对付我们，等于在东面放一口袋，让我们去钻，岂不是太冒险了？”

    虽然这样说，但也真的就有那条出路了啊，秃湖卡里转来转去，最终还是决定夜里出城，幻想借着夜色的掩护，能侥幸逃出去。

    当晚三更时候，秃湖卡里带领军队悄悄地从东门潜出。这一行动正中老铁同志下怀，他立即命令窝阔台领一支人马紧紧追赶。当敌军逃至六盘山西边的一处山口时，忽然叫喊声骤起，速不台埋伏的人马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秃湖卡里的军队一个也没有逃出去，全部被歼灭在那个山口下面。

    攻占临洮之后，铁老大又领兵去打西宁州。

    派去的探马回来告知，西宁城守将莽里耳斯足智多谋，城内有兵马两万余人，特别是有一支被称作“神射手”的弓弩队伍，厉害无比。那个哨探报告之后，又补了一句话：“这个莽里耳斯狂妄得很，他还说了一句对大汗很不恭敬的话哩！”

    成吉思汗问道：“有话就直说嘛！而且有规定要完全汇报有关情况的啊。花剌子模的千军万马我都不怕，莽里耳斯的一句话我就受不了吗？”

    那哨探便把那句话学了一遍：“那家伙是这样说的‘别看成吉思汗老奸巨滑，这次我要他死在我的乱箭之下’＼难听，所以不想汇报。”

    老铁同志听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正要说话时，忽然觉得跌伤部位疼痛难忍，向后一仰，倒了下去，窝阔台等急忙上前扶住，对那个哨探大骂道：“混账东西！你明知是对大汗的不敬之辞，为何要当面向大汗报告？岂不是故意要来激怒大汗？”

    老铁同志艰难地摆摆手，说道：“没他的事！”

    停了停，老铁对身边的马仔们命令道：“立刻攻打西宁城！马拉个巴子的，一定要活捉莽里耳斯！”

    于是，窝阔台、速不台遂集合兵马，正要出发之时，探马又来报告道：“西宁城四门大开，城上无兵把守，似乎是一座空城了！”

    窝阔台笑道：“大话既然说出口了，为什么又弃城逃跑了？”

    众人正在迟疑之时，老铁同志说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走，大家随我去看看！”

    铁老大率领大家到城外登高一看伏地一听，知道了真实情况。原来那个莽里耳斯也有点谋略，摆了一个假空城计，说是假的，就是他们并没有走，而是一大帮兵马埋伏在里面了，就等成吉思汗以为他弃城逃跑，领兵进城，便放乱箭射死。

    老铁看穿了敌人的把戏，下令大军将西宁城团团围住。尽管城门大开，蒙古军队却不急于攻进城去，只是围而不打。

    蒙古兵围了一天一夜，只在外面喊口号却并不进城，这对莽力尔思埋伏在城里的兵马，打击很大！

    因为蒙古人的队伍就在城外，与他们只是隔了一座城墙，随时都有冲进城来的可能，所以将士精神高度紧张，时间一久，疲惫不堪，严重挫伤了埋伏兵马的锐气。那帮兵马埋伏了那么久，根本无法休息，既不能吃，也不能喝，更不能轻意撤兵，烦燥情绪开始漫延。

    莽里耳斯也急躁了！士兵们**得受不住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战马也早已饿得铁蹄刨地嘶鸣不已。再埋伏下去，兵无斗志，马也无力跑动了，这可怎么办呢？

    最后，莽里耳斯迫于无奈，只得命令守军把城门关上，让兵马抓紧时间吃喝、休息。

    就在这时，忽听城外呐喊声起，蒙古人开始攻城了！

    早有准备的蒙古军队，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他们先发射一批炮石，见城上守兵不多，立即抬着云梯，登上城头，攻进城去了。危急之下，莽里耳斯又把刚才撤退的兵马重新集合起来，但是蒙古六万大军已经冲进城里了。

    蒙古军一进城里，便到处又烧又杀，喊声震天。

    不到两个时辰的厮杀，蒙古人就彻底歼灭饿着肚皮打仗的守城将士。莽里耳斯躲藏在城里水道内，也被搜查出来了。

    莽里耳斯也真的是一条牛人，他心知成吉思汗是肯定不会饶恕他的，便嚼烂自己的舌头自尽了。老铁同志得知后说道：“莽里耳斯倒也是一条汉子！将他厚葬了吧！”

    他说完之后，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再也不敢用力大笑了，因为身上的跌伤愈来疼得愈剧烈！

    窝阔台见到老爸的表情不大正常，忙说道：“眼下天气炎热，请老爸先到六盘山那里休息一段时间，这积石洲就由我和速不台去打吧！”

    成吉思汗忍住身上的剧痛说道：“没事，等打下积石洲之后再说。”

    这积石洲位于洮河流入黄河的河口处。所谓洲，就是水中的陆地。洮河是贺兰山上无数条山涧自山崖石缝间流下来，在山下会聚成这条洮河。在入河口处，原本是一个不大起眼的小山坡，经过不知多少年的日月轮回，黄河从上游携带而来的泥沙，流到这里，被那小山坡挡住，逐渐淤积起来，越积越多，终于形成了这个积石洲。

    据说，唐朝时候，在积石洲上聚集了一帮土匪，他们在这里拦劫来往货船，成为黄河上的一大公害。

    当时担任夏州节度使的李继迁，奉唐太宗李世民之命，赶走了盘据在洲上的土匪，在上面建了一座城，派兵把守，保护来往船只的安全，这便是积石洲了，成为西夏的一座水上的重镇。

    后来，金国的势力由东向西发展，从西夏人手中夺取了这块水中的洲城。

    城中的居民多以经商、捕鱼为业，生活富庶，经济繁荣，商业发达，人口数万人以上。

    城中守将朵雷极，守军约有七、八千人，这守城兵士是少了，不过城在水中，城墙又高又固，易守难攻。

    老铁同志领着窝阔台等来到黄河边上，只见奔腾澎湃的黄河水，咆哮着从积石洲城边上汹涌而过，河水流得又急又快，翻滚起一个个漩涡，喷吐着黄色的浪花。

    看着流势湍急的河水，铁老大觉得自己的牛皮筏子在这里不易通过；窝阔台提议说只要在岸上留根绳子牵着好象还可以过去。

    最后两父子商量，单靠牛皮筏子过河，风险太大，不如砍伐大树，做些木筏，从上游放下来。然后在木筏前面竖上挡板，人坐在板后面，可以挡住城上的箭矢，就一定可以打破这黄河天险了。

    速不台又建议说这里离西宁不远，到那里运一些门板来，就更方便了。

    这时候，文官耶律楚材却在研究并向大家分析了对这座小城的税收问题，他认为这小小的积石洲相当富有，每年贡献的租税，应该相当于金朝从全国各地所收税额的五分之一。

    铁老大听说后笑道：“好吧！攻占这座城以后，我们也要派个得力的人管理它，这事全靠耶律楚材先生筹划了。”

    这里还得提一件事，就在不久前的一天晚上，成吉思汗忽然心血来潮，让人把窝阔台、耶律楚材两人同时喊来喝酒，他对耶律楚材说道：“为了感谢长生天把你送到我身边来，咱们碰杯吧。”

    耶律楚材听了，带着歉意地说道：“感谢大汗的信任与器重，只是——”

    “有什么话，请先生明说，我不会戒意的。”

    “报告大汗，我是个读书之人，总想仿效那长春真人一样，归隐山林，去过闲云野鹤的自由散漫的日子。”

    铁老大微笑说：“你能向我说出心里的话，我很高兴。不过，你不能走，我也不舍得放你走。我们蒙古帝国不能没有你这样的栋梁之材啊！”

    成吉思汗说到这里，转脸对窝阔台说道：“我前次已经告诉过你，这次再当着耶律楚材先生的面，重述一遍我的嘱咐：当你承继我的汗位，君临天下的时候，耶律楚材将是你的辅国重臣，切记切记，千万不要忘记啊！”

    窝阔台立即说道：“父汗一生英才盖世，天下无双，长生天将佑助你老人家长寿无疆！”

    成吉思汗笑道：“长生天佑助我完成帝业，建成偌大帝国，已属不易。长春真人也已说过了：人世间只有养生之理，哪有长生之道。”

    说到这里，成吉思汗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看着耶律楚材问道：“你曾经说过：‘治弓箭尚需用弓匠，治理天下岂可不用治天下匠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耶律楚材听后，笑着回忆说：“那时，我刚来到大汗身边，有个名叫常八斤的人，他见大汗对我十分信任，就向我说：‘当前的蒙古国，正是用武的时候，要这个书呆子耶律楚材什么用？’我听了之后，就对他讲了上面那句话。”

    成吉思汗又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啊，治理天下需要治理天下的人才！”

    窝阔台说道：“请父汗放心，将来我一定重用耶律楚材！”

    “对，你要重用耶律楚材，还要善于选拔天下的英才，让那些有才有识的读书人，都能像河水流向大海那样，来到你身边，为蒙古帝国贡献他们的聪敏才智。

    窝阔台忙表态道：“请父汗放心，我一定谨遵教诲，把天下英才都吸引到我们蒙古帝国来，把帝国治理得更加强盛。”

    自此以后，耶律楚材逐渐取消回中原隐居的念头，跟定窝阔台为蒙古帝国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后来，窝阔台得立为汗，也是主要归功于大臣耶律楚材，正是他力劝“监国”掌实权的拖雷“以（铁木真）遗诏召诸王毕至”，在和林奉窝阔台为大汗。“时庶事草创，礼仪简率，楚材始定册立仪，俾皇族诸王尊长皆就班列以拜”。窝阔台在位十二年，1241年因饮酒过度而死，庙号“太宗”。

    窝阔台死前，本想立自己四儿子曲出的儿子失烈门为汗，但窝阔台的老婆乃马真不听耶律楚材劝谏，不遵遗诏，自己临朝称制。为此，被削去实权的耶律楚材没过几年就“以忧卒”。乃马真皇后称制掌权，宠信佞臣奥都剌合蛮，“专政用事，权倾中外”，老娘们儿竟然把盖有玉玺的空白制诏一大堆交予这个能敛财的床上相好，内容任他填，一时之间朝政大坏。）

    继续说攻城的事，公元一二二七年五月中旬，老铁同志亲自指挥了攻打积石洲城的战斗，由于利用大木筏与牛皮筏相互配合，加上炮石猛烈攻击，终于占领了这座水中的坚城。

    接着，又乘胜攻占了金国的洮州、河州、德顺等地，把金朝西部地区的主要城镇，绝大部分都占领了。

    这时候，木华黎之子孛鲁率大军前来会师。整个黄河以北地区，已全部收复，并对所占领的主要城市都委派了得力的将领负责管理，基本纠正了蒙古军队初入中原时那种“占领之后就屠城，劫掠之后便撤走”的“游牧习气”。可见，有时文官们的几句话也是能救成千上万的人。

    战争是胜利了，但是，由于天气酷热，加上治疗不及时，老铁同志的病情愈来愈重起来。这位大汗仍然念念不忘攻打金朝的战争，他十分惋惜地对手下的马仔们说道：“再有半年时间，我就可以灭亡金国了。”

    铁老大继续说：“毁灭我父祖的人，就是金国人啊。你们要把金人分掉各自取用。他们的好弟子，就为你们执鹰牵犬当男仆；他们的好女子，就为你们的妻室整裙穿鞋当女仆吧！”

    其实，金国早已是无力抵抗蒙古大军的进攻了，金朝皇帝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派遣使者来拜见成吉思汗，试图求和。这一年，金王又派了一名使臣去见成吉思汗。终于，同前几位使臣相比，这位使臣受到了比较客气的接待。此时的成吉思汗，伤势已越来越恶化，他这次竟然答应了求和的请求。

    一年前的冬天，老铁同志曾对其周围的人宣布说，“五星汇合”之时，他即停止屠杀和劫掠。现在是实现这一愿望的时候了。

    另外，金王送去的贡品也起到了博得蒙古人好感的作用。这些贡品中有硕大的珍珠。成吉思汗将这些珍珠分赐给喜欢戴耳坠的将领。为了得到这么好的珍珠，所有的将领都乐呵呵地立即刺穿了自己的耳垂。

    虽然口头上答应了求和的请求，但是，事情却不是这样的。

    成吉思汗驻夏于六盘山（今宁夏固原县西），在这里，他精心制定了灭亡金国的战斗计划。而后，他下山，来到清水县，站在山梁上，置身于巍然高耸的石壁，俯瞰着幽深的渭河河谷，心里顿时感到若有所失。

    自从去年从马上摔伤以来，老铁同志的身体一直就没有复原，经历这一年来的鞍马劳顿，老铁似乎已越来越感到体力不支了。凭直觉，他对自己的健康状况已不抱什么幻想，他只要求他的将领们要赶快攻下西夏的都城中兴府。

    此时，留在中兴府外围的拖雷的队伍，遵照老爸成吉思汗的命令，采取长期包围，围而不打的方针，既可以减少自身的伤亡，又可以坐待西夏势穷而降。

    那个西夏新帝李睍年龄还幼小懦弱，哪里晓得什么军政事务，所以各位将士知道情况相当不妙，大都是得过且过，投机钻营，谋取私利，各自凿穿山谷，修建仓库，藏匿财物，全都狡兔三窟，自寻后路了。

    末主李晛被蒙古军围困在中兴府内，一筹莫展，和几个大臣商量后，便委托右丞相高良惠领兵抵抗。

    高良惠“内镇百官、外励将士”，领兵在都城日夜拒守，积劳成疾。部下劝他保重身体，他感叹说：“我身为国臣，不能消除祸乱，使敌寇深入至此，活着有什么用呢？”这位老人家最后由于劳累过度而死。

    经过半年来的围困，中兴府内粮尽援绝，军民病饿而死者不计其数，完全丧失了守卫的能力。

    得知这些情况之后，成吉思汗立即派遣出身于西夏的将领御帐前首千户察罕到中兴府里劝降。

    6月间，又发生强烈地震，城中宫室都被震塌，瘟疫流行。末代惺帝李晛走投无路，只得派遣使节向成吉思汗请求宽限一个月献城投降。其实，此时的宽限对李晛来说是存在一丝侥幸的心理，他想静观成吉思汗的病情如何，再决定是否再来一次他们反反复复的拿手伎俩。

    成吉思汗答应了他的请求。

    6月初，惺帝李睍带着丰盛的礼物，很大排场地来到蒙古军营地。朝见时，献上光彩夺目的金佛像，以及九十九个金银器皿，九十九个童男童女，九十九匹骟马骆驼等物。

    所有这一切礼物，都按照蒙古的礼仪规定，以“九九”为数奉献。李睍想以此夺得成吉思汗的好感，从而能赦免他的死罪。可是，尽管献上这么些丰厚的礼物，李睍只被允许在门外行礼，并说道：“我们夏朝多次反叛，实在是罪莫大焉！自今以后，我再也不叛乱了，永远向成吉思汗表示奴隶般的顺从！”

    实际上，这种接见形式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人们以为成吉思汗接见了李睍，但当时成吉思汗的病情已很严重了，举行接见仪式时他不可能到场。再说，成吉思汗已事先命令心腹将领脱仑扯儿必一定要处死这位唐兀惕末代王。对一个死人，成吉思汗还需要那么讲礼吗？

    当然，也是由于西夏曾经屡服屡叛，令人不能放心，为了防止西夏再生变故，成吉思汗这才下令将李睍全家杀死，一个不能留下。

    蒙古对西夏出征六次，历时二十三年之久，终于在成吉思汗去世的前夕，将其灭亡了。

    西夏从985年李继迁叛宋自立以来，已有二百四十多年的历史，其文物典章之丰富，杰出人才之涌现，均不亚于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