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吴城行
对于这只会说话的乌鸦，闵悟丝毫未感到惊奇，只是淡淡一笑，道：“你是我第一位式神，跟随我也有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间，你从现在的凡人世界又学会不少，对吧。”
“不敢说学会不少，属下只是就事论事。”乌鸦的语气显得毕恭毕敬，相对于雕尸王，乌鸦的语气更多了一种臣子和君主之间的恭顺。
“那你应该也知道，这张破脸，在凡人世界，算什么水平了。”
“以‘美男子’相称，绝不为过。”
“那你应该知道，越是上等的面容，越容易引人注目，也越容易使人印象深刻。”
“属下知道。”
“一个夜守，该如此吗？”闵悟的语气还是如之前那样平淡，但乌鸦明显有些胆怯，竟如同人类一般，微微向后退去，还微微躬下了身。
“属下明白了，多谢主公明示。”乌鸦低声道。
闵悟似乎并没有责怪乌鸦的意思，只是轻声道：“你准备一下，去通知天京那两个家伙，来沪城驻守，一个去跟住吴悠悠，防止出现意外。一个暗中跟着风十郎等人，我怕明晚有变。”
乌鸦却有些迟疑，问道：“究竟是何等境况，需要召回那两个家伙？同时跟住这两拨人，属下一人足矣。”
“你不行。”闵悟道：“我现在要动身去吴城，你办完事，立刻来吴城找我。”
“是，属下遵命。”乌鸦似乎对能够跟在闵悟身边十分高兴，立刻振翅而出，从窗口飞了出去。期间抖落几片羽毛，又化成同样形貌的乌鸦，在无垠的天空中渐渐飞远。
“吴城吗？”闵悟看着乌鸦渐渐远去的方向，沉思道：“虽然是千年前的吴国都，但是吴城似乎从未出过什么了不起的夜守，不管了，先去找找吧。”
说着，闵悟的左手虚抓着额头处，向下一拉，仿佛往脸上拉了一块布的样子。几丝黑气浮现，随着闵悟的动作，在闵悟的脸上形成了新的容貌，正是之前闵悟用以示人的，那副平凡无奇的面孔。
就着这样一幅平凡无奇的面孔，闵悟再次施展出之前使用的法术，只一步，斗转星移，场景变换。只是，这一次，闵悟没出现在吴城，而是沪城的一幢高楼之前。
闵悟的忽然出现，没有惊到心思缜密的沪城人，却惊动了大楼里的人。两个看着像是保安，周身却隐约有灵气流转的年轻男子，从楼内快步冲出，喝问闵悟：“究竟是何人，竟敢私用缩地成寸之法！”
闵悟也不解释什么，就这么迎着两个男子的目光，走到大楼门口，道：“我是御魂师闵悟，我要使用代物阵，送我去吴城。”说着，掏出一块乌金打制的牌子。
闵悟属于在中洲夜守界声望极高的人物，看到闵悟手中的牌子，两个年轻男子立刻躬身让道。其中一人道，闵先生请稍等，我们这就联系吴城分会，开启代物阵。
所谓代物阵，是类似传送阵的法术，所不同的是，代物阵需要两个条件才能启动。一，就是要进行代物传送的双方，必须都开启代物阵，即是双方都把通道入口打开的意思；二，所谓代物，就是要有东西，从夜守所要去的地方，传回到夜守出发的地方。
因为中洲法术中，并没有真正的传送阵，大家都是靠着法力，缩地成寸、腾云驾雾之类的功夫，才能做到高速移动。后来，有高人借助借物代形的理论，创立了代物阵，通过物体和人体的远距离交换，实现远程传送的效果。
而交换所用的物体，必须是拥有极强灵力的物体，就像借物代形的法宝一样。理论上，距离越远，所需要的物体灵力要求越高。
所幸闵悟要去的是吴城，若是要去敦煌或是日光城之类的地方，怕是要一件顶级法宝才能换过去。
没用多久，闵悟就站在了吴城的大街上。
千年前的吴国古都，长年以来，在中洲历史上，吴城都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浓墨重彩。虽然吴城往往和一个朝代的衰亡有关，但这丝毫不减它在中洲的地位与形象。
吴城的特产很多，但是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就是刺绣和美女，比如吴悠悠。
想到这里，闵悟忽然愣了一愣，自己原本是**这个小妮子的，不想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候想起她，倒也诡异。
与沪城不同，吴城的历史、积淀都要厚重得多，而吴城却正好是水乡，水流带动着庞大的阴气在整个吴城内流转，使整个吴城的阴气质量比起沪城，高出不止一筹。
沪城的阴气，是由于迅速地形成和商业往来，引起了大量人类的负面情绪，欲望、贪婪、仇恨等等，吸引了鬼怪聚集，最终凝聚成阴气。也就是说，沪城的阴气也重，但是质量十分驳杂，就像一碗劣等的八宝饭，虽然也是香甜可口，但咀嚼的口感和撑胃的感觉，却让体验差了很多。
而吴城则是一碗上等的大米饭，虽然本身并没什么太重的味道。但是一口吃下去，米粒颗颗饱满，米味唇齿留香。一碗吃完，不仅饱腹，还不涨肚。
这就是阴气质地的差别。
而不远处的吴城新区，在闵悟的眼中，就像是一碗米饭中的一粒石头。“这个家伙，居然连掩饰都省了，看来吴城确实没有厉害夜守，这等聚风水脉的阵法都没人发现。”
很显然，吴城新区，就是那位老中医之前工作的地方。为周双佳诊病之后，这老中医人去楼空，家人富贵，家宅聚福。用常人的眼光来看，老中医恐怕是做了天大的好事，才有这样的福报。
可联系到沪城的事情，却是另一回事了。如果周双佳的病不仅没好，还要借助夺舍，这样有伤天和的法子来延续生命。那么这个老中医，当年究竟诊了什么病，下了什么药，去了什么地方，就很值得怀疑了。
“那么，就那里了。”闵悟招手打了一辆的士，在吴城这种地方，贸然使用缩地成寸这种大范围法术，很可能惊扰一方妖王。出于保密考虑，闵悟决定还是通过常人的方式前往。
繁华的新区商业圈里，这栋老式的西洋风小楼显得格格不入，上面的爬山虎已经将整栋房子覆盖了起来，连窗子也没放过。
挂在门口的吊牌，已不知是多少年前的古董，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到了无法辨识的地步。从爬山虎的缝隙里，可以隐约透过窗子看向里面的情形，一桌一椅摆放得整整齐齐，片尘不染。药柜、药台也都保存得十分完好。用肉眼看，这里绝不是荒废了许多年的样子。
药店的门上，一张巨大的封条贴在上面，写着“该房屋归市政府所有”。当然，这是凡人看来的字体，而在闵悟看来，这赫然是一张巨大的符纸！上面写着的，是一门失传已久的法术——定海术！
定海术的符咒样式，闵悟只在文献中见过，但是该怎么画才有效果，无人知晓。相传当年大禹治水，用定海神针止东海倒灌，那定海神针其实只是一块极重的神铁，何来定海之功？乃是因为定海神针是用来压东西的，所压之物，正是放置在东海海眼处的定海术符咒！
连惊涛骇浪的大海都能定住，定海术，理论上能定住的可不止是什么灵气、阴气，最关键的，定海术还能定住运势。用时兴的话来说，定海术可以使大范围的某种状态永久固化。
闵悟伸手去揭门上的符纸，不料符纸竟然冒出一团幽蓝的火焰，将闵悟的手烧掉了！闵悟轻挥烧掉的手，胳膊处竟似破镜重圆，无数碎片重新拼成了闵悟那只被烧掉的手。
“若非以幻术试法，恐怕我整个人都烧没了。”闵悟却只是笑：“这么炽烈的幽冥鬼火，还说没问题，当我是风十郎吗。”
说着，闵悟双手舞动，在空中画出一道符咒，信手一指，写着定海术的符咒就变到了闵悟身后。闵悟丝毫不以为意，也不管小楼门上的那道锁，用力一推，便破门而入。
随着闵悟破门而入，屋内的气氛仿佛被什么东西打破了一般，变得十分混乱，这显然与看起来摆放得十分整齐的家具，或是一尘不染的桌椅不相符合。
“看来，这里比我想象中要掩饰得好。”闵悟说着，往屋中走去。
就在闵悟更进一步的同时，小楼的房门却自动关了起来。闵悟转身一看，这扇破旧木门的背面竟然装了两面巨大的镜子，而镜子中，竟然看不到闵悟的身形！
“摄魂镜！”闵悟一惊，立刻往门口跑去，手指一弹，一道耀目的红光从之间飞出，迎风便涨，化作一枚利剑似的符文，周身燃起亮红的火焰，刺向其中一面镜子。
然而就在这枚火属性剑符要刺到镜子的时候，那面被攻击的镜子，忽然像是水面一样泛起涟漪。“忽”地一下，竟然将闵悟射出的剑符吸了进去。
“不好！”闵悟暗叫一声，然而不等闵悟再做反应，两面镜子竟然同时生出无数双手，抓向闵悟。
但是闵悟既然名为“中州最前”，又岂是这么轻易就被抓住的，手一扬，一道与文歆儿的癸晶，和之前火红剑符相仿的剑符凭空出现。与那两枚剑符不同，这枚剑符一出，可谓是声势惊人。
这么剑符色作紫金，一经放出，便带动着无数蓝紫相间的电流，无论声效还是光效，都极其夺人眼目。犹如雷霆九霄，化作玩物一般。
这枚雷光一样的剑符，在空中只是随意一震，从两面镜子中伸出的怪手竟全部被震的粉碎。闵悟随手一划，雷光剑符应声而起，将两面镜子斩成两半。
破碎的镜子摔落在地，化作一种奇异的反光液体。闵悟走上前去，却被液体中的影响所惊。只见那液体的倒影中，竟然有闵悟的影响，并且那影响，竟然是没有伪装过的闵悟，原本的相貌，五官俊朗无比。
唯一不同的是，倒影中的闵悟，肌肤寸寸溃烂，身上竟无一块好皮！两只原本有神的眼睛，其中一只空余眼白，无力地翻转着，仿佛在努力地搜寻者什么。而另一边，则只剩下一个空空的眼洞！而闵悟破损的肌肤下，也流出了非黄非绿的液体，望之欲呕，不知何物。
“魍魉幻境！”闵悟真可谓大惊失色，魍魉幻境，能幻化出对象的死亡幻象。这只是这个幻境的表象，这个幻境完全由施术者掌控，所以每一个魍魉幻境都并不相同，只能通过表象认定出是魍魉幻境。
更关键，能布置出魍魉幻境这种高级别的法术，非八圣灵级别的夜守不可！
正当闵悟鉴别魍魉幻境的内容时，那一滩镜子般的液体，竟猛然发难，如同洪水般，涌向闵悟！
片刻后，屋子还是那间屋子，整齐、干净。镜子还是那两面镜子，挂在门后，无声无息。唯一不同的是，从一面镜子中，潺潺地滴出了血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