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木蝉不只一次地从泪水中醒来。她哭自己为什么会认识他。她哭自己，虽然不知道哭意从哪里来，但是生活的改变还是不能够让她脱离苦海一样的生活的。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从她开始跟老师认识字的那天开始算起。他的老师就从她聪慧的眼睛里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不消半年。她已经认识了好多的字。也学会了对仗填词。虽然离着吟诗成赋还有一段的时间。但是她能够的相信自己能闯过这一关的。

    她学会了字，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的啊。在她的家乡。只有男丁才有资格跟私塾先生读书。而女孩，就只是做做针线而已。但是现在她活的像一个贵妇人一样。不仅所有男丁都认识的字她都学会了。而且他还懂得了很多的做学问的知识。什么大学，中庸之类的。虽然她起步晚了点。但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强词硬背倒也学到了许多。当她开始如贵族子女那样吟诵着李清照，王维，苏轼等的诗句的时候。那种沉浸在学问中的美好的样子。那种她一直在追求而现在却也正好抵达的时候。是啊，有什么比学到很多更好的呢？

    想起过去的那十八年。那些山沟沟的岁月，那些同伴的读书的样子。善良的乡亲，母亲父亲的无奈。独自地面灯相壁。我要读书，不读书我就去死。但是没有回答。然而懦弱和亲人的坚持，她还是长大了，虽然没有去过私塾，但是却也听了几句戏文，懂得了一些人生的道理。岁月疏忽而逝。光着屁股的邻家的孝都长大了，娶妻了。生孩子了。她呢，十六岁了。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母亲洋溢着喜悦的心情，认认真真地请了媒人到家里来。对她说：“囡囡，找个婆家吧。这样你就不愁吃不愁穿了。在娘家总不是长久之策。你弟弟和妹妹都小。你嫁人了。我们还能得到一份彩礼钱。这样不但给娘节省了开支。而且如果彩礼多的话还能养活你弟弟和妹妹呢。你就牺牲你自己吧。”

    “不，我不嫁。我死也要出去。我不要牺牲自己来成全别人。”

    “傻孩子，你会想通的。”

    然而望着那早已备好的彩礼和牛和羊。她泪流满面。都是你们逼的。

    在一个夜黑天高的夜晚。她准备了一些银两和干粮。逃走了。

    每每，她总是会想，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生她养她的爹娘。抚养她到了十六岁，也是该收获的季节的了。但是用一些彩礼换来那家徒四壁的贫穷的改变。她觉得这样对她太过于残忍。亲情在她心目中完全不是这样的一个样子的。

    离开是最后的决定，也是最正确的。哪怕死在了出逃的路上。她也不想死在不喜欢的人家里面。山沟沟里的人家，再富裕哪有外面的世界的繁华呢？外面有私塾先生，有老师，有皇帝天子脚下的所有所有……她将改投换面。从此步入新的生活。

    也许真的是这样，但是漫长的投奔之旅的苦难却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那种不把她当人的仇恨深深地刻在了心里。她无法去找那些戏弄她的孝和妇人算账。就算现在，很多都改变了。她也忘不了那些丑恶的嘴脸。甚至在噩梦中，还久久地抓住她不不松手。

    她吃糠咽菜的样子，只是想要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勇敢的活下去。虽然有时她也后悔，后悔这样的决定。如果嫁给那个瘸腿的残废，或许不用像现在这样的吃馊饭，被人当乞丐一样的看待。倒也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度过着自己的一生。但是天生的性格怎么能够让她忍受这样的耻辱和折磨。她的出逃是正确的。

    当沉重的身体行走在路上的时候，那些不一样的亲情，那些不一样的目光，像淡淡的云和风，吹过，拂过，而却对她没有任何的影响的。她那瘦小的背影，惹人辛酸的背影，融进了夕阳，融进了所有的自然和世界。

    她是自由的，她是自由的。哪怕是苦。我也终于可以看到真正的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