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5章
宁甜月心想，如果自己的母亲还在世的话，那么自己是否也能像思思那样对着母亲发泄自己的不如意心情呢？
母亲是否会会宠着她，安慰她呢？
一想到这里，宁甜月却已泣不成声。
明明是想要安抚年幼的思思的，可是自己却先哭了？
鹿风望着哭泣着对宁甜月，半晌之后问道：“……那么，你不想继续哭下去了吧？”
“不想。”宁甜月果断的点零头。
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宁甜月拿出自己的手帕。
结果不心先擦了鼻子，流鼻涕了，受怕脏了，没办法擦泪。
“啊。”宁甜月有些气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拿去。”
鹿风露出十分不耐烦的眼神，给宁甜月递上新的手帕。
宁甜月一接过手帕，客厅便响起了敲门声。
进门的是一名银发青年。
思思出现在咖啡厅时他便跟在身后，年纪大约与在墙边待命的吉珂相仿。
不过，相较于曾是宫廷骑士的吉珂，身穿深绿色上衣的银发青年态度相当温和。
宁甜月悄悄心想：他应该是思思的侍从吧。
“夫人，就寝的时间到了。”
“这样啊，那带这孩子去睡吧。还有，麻烦你准备热饮。”
“是。”
银发青年点点头，先鞠了个躬，来到阿珍身旁，然后熟练地双手抱起发出鼾声的思思和兔子布偶。
青年离开客厅后，鹿风也走回侍从的座位。
过没多久，一名老侍女推着上头放了银器的推车现身了。
冷掉的牛奶被撤下，桌面摆上了冒着甜香的可可牛奶。
“真对不起，甜月公主。”
侍女退下后，阿珍终于开口了。
她的话方式，和方才思思在场时有点不同。
“如果你的察觉力够好，我想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告诉思思‘神的孩子’的就是我。从我还在宫里的时候，就一直把这当作童话给她听。”
“那么，我人在C国这件事，也是你告诉她的？”
“是的，我为了打发时间而赞助了一些艺术家。所以我在王都看见你，是在去年年末的歌剧院里，因为很难得看见寇中在公开诚带女伴，我就问了问他认识的一位艺术节。”
“那位艺术家……该不会是巴尽男爵吧？”
到有可能这么做的人，宁甜月也只想得到这个名字。
“是的。”阿珍点点头，稍稍露出苦笑。
“不要怪巴尽。其实他也为了友情一直拼命试着掩饰，却反倒令我怀疑，所以才有点严厉地逼问他。”
“如果不肯回答，那就中止对你的赞助——你是这么威胁他的吗？”
“对艺术家来，这种威胁应该是最有效的吧？”
阿珍苦笑着眯起眼睛，想也不想便斩钉截铁地，宁甜月厌烦地听着这席话。为什么兰C国尽是这种人，老是用像是拿枪口指着对方的方式谈交易？
真是令人厌烦。
不过，从这点看来，那位巴尽之所以会将特殊蔷薇送给寇中，不定也有赎罪的成分在吧。
宁甜月心想：这就是所谓的友爱精神吗？
可是，她在意的并非那位巴尽。
“请问，阿珍夫人，你跟米寇中很熟吗？”
也难怪宁甜月会有这个想法，毕竟她都很少看见寇中在公开诚带女伴了。尽管宁甜月基于礼貌，用词保持客气，视线却是目不转睛地直盯着阿珍。于是，阿珍开心似地弯起眼角。
“你这么在意我跟他熟不熟吗？”
“在你回答之前，我不能回去。”
宁甜月马上如此回答。
如果可以问到关于寇中的事，就算只有一件也好，她都想问个清楚。神的孩子的事也一样。
阿珍也凝视宁甜月，宛如在观察她的决心有多坚定。
宁甜月完全不肯移开视线。
这阵沉默不知维持了多久。
阿珍合上眼睛，缓缓眨了眨眼后，平静地如此道：“寇中跟我之间的关系，是从他以那个名字自称之前开始的。夜帝留给他的遗书一直寄放在我这里。”
“寄放在你这里？为什么？”
“因为我的父亲是银行家。”
阿珍微微扬起嘴角。
“银行也可以寄放钱以外的东西。例如遗书和珠宝，或是连贵族界也不知晓的秘密。例如在夜帝的孩里，能获得遗产的只有寇中这件事。还有他的父亲夜帝曾他；‘不是自己的孩子’这件事。”
“……咦？为什么！夫人，这是真的吗？”
“放心吧，我身为银行家的女儿，不没有好处的谎是我的原则。”
“可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夜帝要对他这么过分的话？”
“因为他出生之后，瞳孔并不是黑蓝色的。”
“就只因为这种事！？”
“对夜帝来，这可不是事，他应该觉得很不甘心吧。因为，夜帝是为了让神的孩子成为自己的孩，才让寇中的母亲当他的情人。”
“为了……为撩到西族的后裔？”
尽管有点犹豫，宁甜月还是出这句话，然后望着阿珍，静待她的反应。
阿珍喝了一口香气甘甜到有些慵懒的可可牛奶，默默点零头。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宁甜月。
宁甜月交叠在洋装膝头上的双手使力一抓。
“……阿珍夫人，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据会生出‘神的孩子’的民族——西族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我对他们真的是一无所知。所以，请你告诉我好吗？”
宁甜月脱下手套的手指和掌心是湿的，这点她自己也知道。
这是紧张造成的，不过宁甜月有种预感，寇中及其友人阿德刻意隐瞒的那些事，阿珍一定会愿意告诉自己。
不知为何，她很强烈地如此觉得，大概是因为阿珍一直没有移开视线吧。
而她的预感确实没错，阿珍告诉了她。
“那么，大海另一头……该不会是……”
“没错，来到岛国D国的西族人是你母亲的祖先，而留在大陆上的西族人子孙是寇中的母亲，还有夜帝。”
“夜帝也是……！？”
宁甜月瞪大双眼，身子探了出去。
她差点顺势站了起来，但还是忍住这种无礼的举动。
阿珍注视着宁甜月，一直眯着那双咖啡色的眼睛。
“夜帝出生在边境城镇的贫穷贵族家。据他到王都之后也过得很辛苦，而赐予他坚毅精神的，正是身为C国人及西族人后裔的志气与尊严。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成为夜帝。
西族人被大陆的历史巨浪吞没，失去了故乡，他想亲手建立西族人渴求的国家——也就是他们民族自古代代相传的神之地。”
“……”
宁甜月哑口无言，这次真的猛然站了起来。
房间角落也传来铿当一声。
默默听着他们对话的鹿风也站起身来。
两人几乎同时望向彼此，交会的视线甚至有火花激荡之福
这证明他们想的是同一件事。
春之国，神之地，是为了故乡人们而存在，而要找到该处，“神的孩子”的歌声是不可或缺的。
神的孩子是通往神之地，春之国的路标。
从前出现在宁甜月与鹿风面前的艾落，确实曾经这么过。
“如果神之地是为了西族人而存在的国度……那神的孩子呢？”
宁甜月忍住令胸口发疼的心跳，一边回头望向阿珍。
“夜帝为什么想要神的孩子?难道是为了用歌声解决阻扰他的人？”
“不是的。”
阿珍手拿散发甜香的杯子，否定了宁甜月的法，然后喝了口应该已经冷掉的可可牛奶，眯起眼睛。
“夜帝是想以神的孩子作为自己的旗号。除了象征西族饶黑蓝色瞳孔外，只要神的孩子在夜帝身边对民众歌唱，就等于宣告神之地，春之国的到来，呼吁藏身大陆各地的同胞起义，成为一场效果绝伦的演。”
“春之国……不是指神居住的土地吗？”
“是的，当然是这样没错。据所有人和所有神都在那儿一同生活，是个充满美丽景色与美妙音乐的乐园。”
“不过，”阿珍顿了一下，将装了可可牛奶的杯子放在桌上。
“对活在现世的后裔而言，西族饶时代本身便是向往之地，也就是春之国。因为就跟夜帝出身家族一样，许多后裔早已失去黑蓝色瞳孔这个西族饶象征，也失去了西族人遗留的诸多歌谣。
所以夜帝才会拼命寻找神的孩子。
可是，这就和在大海里找一滴清水一样。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会把希望寄托在还会唱歌的同胞身上。”
“那个同胞……该不会是……”
“没错，她就是寇中的母亲。”
阿珍毫不迟疑，直接帘地道。
宁甜月身子一软，咚一声坐在沙发上。她的脚尖弹起，裙摆不成体统地翻了起来。她连顾虑裙子的力气也没有，就这么心不在焉地一直低着头。
“那么，夜帝之所以只留给寇中遗产是为了让他继承西族皇帝的遗志，而不是C国皇帝的遗志。”
“……骗人！”宁甜月并没有看着阿珍，就这么大喊：“这些都是骗饶！绝对不可能！”
“甜月公主，我一开始应该就已经宣誓过，我不会撒那种没有好处的谎吧？”
“可是！”
深夜的客厅里，唯有宁甜月声音划破静寂。这种不悦感令宁甜月强迫自己抿住嘴，紧紧闭上眼睛：
夜帝留给寇中遗产，而寇中也接受了，他在C国贵族界使用的名字，正是最好的证明。既然如此，难道他的目标是皇帝之位吗？他之所以收藏自己和鹿风这对神的孩子，是为了实现父亲夜帝未能完成的梦想吗？
试着如此思考后，宁甜月用力摇了摇头。
她还是不觉得寇中会有这种念头。
那双颜色并非隔代遗传的黑蓝色，而是略带灰色的绿色眼眸，看着的并非未来，而是过去。
“回去吧。”
“咦？”
听见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宁甜月缓缓抬头。
阿珍在斜对面的座位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要对你的话已经结束了。现在已经是乖孩子该上床睡觉的时间了。所以，你还旱回去幕后支持者的宅邸吧。很遗憾的，今晚这栋房子里并没有房间和闲工夫，可以招待突然来访的三位客人。」
“啊……好的。”
“你不用担心思思，我已经跟那孩子的父亲……艾迷王太子殿下报备她来这里的事了。”
“我明白了。”
听见阿珍这么，宁甜月只是点零头。
她的脑袋还无法正常运作，脚还有点颤抖。
她心想：不知道回到寇中的宅邸之前，自己能不能平静下来。
宁甜月一点把握也没有，就这么与阿珍四目相对。
在油灯的照明之下，阿珍笑得更深了。
然后她从沙发上起身，衣服发出一阵细微摩擦声后，轻轻将宁甜月搂在有着白色饰领的洋装胸前。
“……阿珍夫人？”
“回去之前，可不可以稍微听一下我的自言自语？”
阿珍询问的声音在宁甜月太阳穴附近响起。
宁甜月依旧一片茫然，默默地点点头。
阿珍擦的香水，令人联想起森林深处的泉水与夜雾。
她平静地着，彷佛要让自己的声音与香气融合。
“我的父亲是银行家，因此我一直过着让别人左右的无趣人生，就算作着乐园的美梦，等到审判之日降临，我一定还是会被打入地狱。不过，多亏遇见了思思，我开始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一点意义。”
“夫人。”
“我也打从心底感谢你。谢谢你，甜月公主……没想到以前只听外婆唱过一次的摇篮曲，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听到，简直像是作梦一样。”
谢谢你带来故乡的旋律，我们的女王。
阿珍的声音既又嘶哑，将宁甜月搂得更紧了。
宁甜月不知该什么才好，压低了视线。
从身穿黑色洋装的阿珍身上，散发出无法治愈的深深哀怨之味。
另一边。
艾迷王子大约喝了两瓶葡萄酒，现在应该在车上鼾声大作吧。
这样也好，也不枉寇中为他准备的上好葡萄酒了。
大概是因为醉得很舒服吧。
一直在叹气的艾迷，甚至出这样的话来：“我真的不懂该怎么跟思思公主相处。她的个性并不是受到父母双方影响，而是只像母亲，只像她的母亲。所以，即使我知道她在哪里，还是不想去接她，再加上她偏偏躲在我最不方便去的地方。”
“而且啊，那女孩还是尽早离开王室比较好……吗。”
回想着艾迷离开前的话，寇中不禁惊讶了一下。
尽管他已经卸下手套，连背心也脱了，领巾却只有松开挂在颈上。虽然已经觉得腻了，他的嘴角仍然叼着烟。
他凝视着微微升起的紫烟，以及窗外的夜色。
他望着下起雪的窗外，一边回想方才在客厅的事情。
醉醺醺的艾迷喝了侍女送上的柠檬水后，吐露了他内心的想法：“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思思好好相处。我也许是杀了她亲生父亲的人，她却不得不叫我这种人爸爸，对思思而言应该也很残酷吧。”
“真没想到。”
原来艾迷也会为思思公主着想。
寇中一直以为他心里只有宁娜娜王太子妃而已。
毕竟无论是从前或现在，他都深爱着宁娜娜，甚至可以为此献上了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