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心依旧 （下）
“小叶！”一道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声音听起来很悦耳，但难掩其中的疲惫。
云轻手提着华丽白色长裙的裙摆，快步从楼上冲了下来。那情形就如同要立即扑到他怀里，似诉分别这七天的思念苦楚。
叶水抬头，眼眶倏地红了。我爱你，等你时，我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朝我笑，向我走来时，我又觉得，三秋未见不过一日。
叶水忍不住往前走去，摇椅晃的身形就像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孤注一掷。
“站住！”叶水身后的西装男伸手一拉，他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住手！”云清跑到叶水面前，用力的抓住他的手腕：“小叶！”
叶水注视着她，只七天没见，却像隔了一个世纪般陌生，她的脸上第一次化了厚厚的一层妆，虽然更加惊艳，但叶水不喜欢，甚至有些迷惘，我的爱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并且云轻的眼睛四周通红，仿佛刚刚流完眼泪。
他顿时心里一酸，又痛开了。
这几天，她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云轻扶起叶水，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的说：“爸爸，我有事要对他说。”
云非凡背着手转过身没有说话，任由云轻扶着叶水向外走去。
雨水连在一起就像一张大网，笼罩着一切。
两人来到别墅后花园内的凉亭里，相对而坐。
“对不起，小叶。”云轻眼神通红的说道，“我爸是凶了点，但他人可好啦，你别计较。”
叶水点点头，没有说话，目光飘向雨幕，出神的望着。
“其实我不想瞒你的，我和你一起的时候我只想过得简单些，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云清缓缓的站起来，语气说不出的无助。
叶水头一次注意到她的衣服，这身长裙透露出了她独有的美丽，高贵大方又不失温文尔雅。
“但是我偏偏不是普通人。”云轻眼神显得十分空洞:“爸爸他真的很疼爱我，他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了。妈妈去世之后，他怕我受委屈没有再娶。所以比起家族的荣誉和使命我的爱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什么家族荣誉?”叶水紧张起来，“商业联姻?”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这个名词。
林一又沉默起来，他了解她的这种苦衷，正如他了解自己的命运一样，而今天他所面对的一切他却只有保持沉默。
云轻轻轻的点了一下头，随即目光透过雨幕落在了很遥远的地方.
沉默中，叶水忽然发现她脖子上的项链，一颗硕大的紫水晶泛着神秘的光芒。
“是不是觉得我的项链很好看。”云轻问道。
叶水点点头。
云轻可爱的眨眨眼睛，道：“要不你给我买一条吧？”
“多少钱？”
“不贵。才七万多。”云轻若不其实的回答到。
叶水没有说话，七万多，对他来说已是天文数字。
云轻紧紧的盯着林一，他目光里的任何一个细微变化都决计逃不过她的观察。
叶水还是没有回答，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因为他做不到，所以他不能承诺，一个男人，是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的。
人生本就是个充满矛盾的过程，任何人都是在无可奈何中无可奈何的选择。
云轻忽然叹了口气，道：“唉，我知道你买不起的，因为你是穷人！”
叶水猛地抬头凝视着她，他忽然发现自己不认识面前的这个人，两人虽然相对而立，那却这么近，那么远。最熟悉的人已变成陌生人，最陌生的话语从最熟悉的人口中说出。
这个世界上，屈辱有很多，但金钱带给人的屈辱却是最直观、最让人刻骨的。
叶水感觉自己心痛的要窒息一般。
“知道吗？认识你我真的好开心好开心，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我刚在楼上看见了你，你知不知道，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我自己好幸福，我发誓，和你一起的这一年来，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我会永远把它留在我心底，永远永远！”
叶水身体颤抖了一下，他忽然不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是为了见她一面，还是为了带她走。
“小叶。我看我的衣服和妆容漂亮吗？今晚我就要订婚了，我好开心啊。”云轻脸上带着她那特有的美丽笑容着说出这句话，却忽的别过了头。
叶水听到这句话，感觉漫天的乌云全部向他涌来，连串雨滴就像一颗颗子弹般朝他呼啸而来。
“他叫宁然。我爸说如果我嫁给了他，我们两大家族联姻后，就可以把公司的业务开拓着三到五倍，到时候不只中国，在全世界都有一席之地的。”
叶水的表情已经麻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死人，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晚上一起参加订婚晚宴，你不会走吧？”
“你应该没有吃饭，但是。。。我已经不能给你做红烧肉了。”
够了，已经够了。
云轻看着叶水站起身来摇椅晃的闯进雨幕，泪水一滴一滴的从她的脸颊上滚落。
“对不起，小叶，你一定要恨我。只有这样，你才能很快的忘记我。”
如果爱一个人而无法在一起，相爱却无法在适当的时间相遇，如果你爱了，却爱不对时间，除了珍藏那一滴心底的泪，无言的走远，你又能有什么选择？
时间的荒野，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于千万人之中，去邂逅自己的爱人，那是太难得的缘分，更多的时候，我们只是在彼此不断的错过，错过了杨花飘飞的春，又错过了枫叶瑟索的秋。直到漫天白雪，憧憬不再，在一次次的心酸感叹之后，才能终于了解：即使真挚，即使亲密，即使两个人都已是心有戚戚，但我们的爱，依然需要太多太多的框架来成全和考验。
。。。。。。
晚会的会场，就如同这幢别墅一样金碧辉煌，温馨的灯光和悦耳的音乐闯入叶水的脑海，他想，也许这就是上流社会吧。
“各位我最尊敬的先生、女士们，非常感谢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驾临寒舍，我在这里向各位朋友致以崇高的敬意。”
叶水知道，这是云非凡的声音。
“相信大家都已知道，今天是小女轻儿的订婚晚宴。。。”
大厅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随之轻快的音乐声缓缓响起，全场的射灯灯光汇聚到大厅门口，一对情侣在所以宾客艳羡的目光中徐徐走出。
男的身着藏青色西服，外表英俊，神采奕奕。
女的身着玫红色晚礼服，面带微笑，落落大方。
宾客们纷纷议论并附和开来。
“云先生的爱女真是国色天香，容貌无与伦比啊。”
“宁先生的儿子也不错，一表人才，英武不凡那。
“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是啊。。。是啊。。。”
全场的掌声如潮涌动，赞美声不绝于耳。
雨还没有停歇，就如宴会厅内仍然灯火通明，音乐声依旧优美动人。狂欢，热闹，并没有结束。
叶水静静的坐在宴会厅外的石阶上，大雨早把他周身打透。他的面前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瓶，手里却仍掕着一瓶黑褐色的液体在不知疲倦的往嘴里灌着。他的双眼充满了血丝，像一头困兽，但他却依旧望着远方的星辰，眼睛里充满了说不出萧索，寂寞，空洞。
人生就如同杯杯苦酒，流不出来的泪，才是最伤心的。
“啵。”
一道细微的脚步停在叶水身边，伴随着一道开伞的声音。
叶水半抬头，努力睁开迷蒙的眼睛，来人竟然是云轻的父亲。
“你很喜欢轻儿。”云非凡低下头看了叶水一眼，说道。
叶水没有说话，又兀自的灌了一口酒。
“我也看得出，你对她的真心。想必你也想过你们的未来，结婚生子，安居乐业，白头偕老。”云非凡淡淡的说道。
叶水仍然没有说话。
对于真正钟爱的人，有谁不想天长地久、来生再续？
“可是。凭现在的你，拿什么给你心爱的人来承诺？你给她的未来，难道就是让她跟着你吃苦受累，忍冻挨饿，和你一起去矿山做搬运工人，去收荒拣垃圾？去建筑工地做小工？”云非凡说着，话语渐渐严厉。
叶水怔住。
“我想那个时候，别说她的父母不忍心，恐怕连你自己也会因此流泪。”云非凡道。
叶水默然，爱情需要物质基础，虽然很俗，但这是实际。人本就是高级动物，只有吃饱喝足，才考虑思想感情，古今中午无数的例子足以证明这恒古不变的道理。
“你是一个连养活你自己都有困难的人，你凭什么，又有什么资格去爱她？”云非凡接着说道：“我不喜欢别人称呼我为上层人，也不喜欢社会上对上层和下层的分流。但是一个道理你要知道，被狮子保护过的人怎么会看得上野狗。”
叶水愣住，紧接着瞪大了双眼，表情有些激动的说道：“这都只是暂时的。我承认现在的我过的是您口中的野狗般漂泊的生活，但有一天我一定会比你强！我一定不会让她跟着我过苦日子的！”
“我欣赏你的这份年少轻狂。”云非凡笑了，“我知道你组建了一支队伍要参加什么比赛。游戏嘛，我不如你懂，或许你认为那是可以为之奋斗一生、也足以改变你一生的，但在我看来，就如同孝子过家家一样幼稚。你除了游戏身无寸长，有信心是好事，但你又有多少把握？你可以孤注一掷的把自己赌在上面，但不代表我的女儿也要陪你赌在你的孤注一掷上！”
叶水再次沉默，因为他的确没有把握。把握?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事是他这样的年轻人能把握的?
“并且，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出让她等这样的话语，是最不负责任的话。”云非凡说道。
叶水抬起头苦笑着，笑容说不出的无奈与苦涩。到现在他才知道，他对爱情的理解是多么的单纯又是多么的浅显，甚至可笑。
“我也知道。在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是不能用世俗的看法和逻辑去衡量的。我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你要明白，我是一个父亲。”说道这里，云非凡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此刻的他不再像是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业巨擘，更像一个年迈的父亲在苦口婆心的教育自己的孩子。
“其实，我现在已经不那么想和她在一起了。”叶水喃喃道，苦笑一声：“因为我看到站在人群中的她就像一个公主一样，这是她本该的样子，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而不是跟我坐在马路上。您说的对，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坚强。”云非凡点点头说道，“其实我很欣赏你。”
“我知道。”叶水摇椅晃的站起身，“以您这种身份的人，肯对我说这么多，就足以证明了。”
“我想知道，轻儿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执拗的人都能这么快的看开。”云非凡最后问道。
“她只是告诉我，她过的很好。”叶水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摇椅晃的往别墅大门走去。至此，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金碧辉煌和熙熙攘攘。只是他不知道，身在别墅内万众瞩目的焦点中心的女孩，眼中却只有一个汹点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不知名的远处，好像响起了歌声：
爱与愁
我被记忆推着走
只能旁观不能插手
无奈的看你
泪水蜿蜒的流
我一定伤你很深
才会让你哭也无声
那时候你我
如此无邪单纯
爱与愁
还有年少的执着
我们竟然深深相信
这是全部生命
于是用力燃烧感情
可是爱与愁
谁能靠它活多久
纵有爱意心头残留
却已无法回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