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亭中动气
阮悠珠尸体出现后,师仲柯的心始终没有平静下来,不仅仅是因为凶手的目的,而是阮悠珠尸体出现的时机不对。
阮悠珠是淮王的人这件事,师仲柯不确定有多少人知道,但是她的死讯被淮王得知,必然引起淮王注意,如果淮王还会继续深究阮悠珠死因,她很有可能因为阮悠珠的尸体而和楚淮再次纠缠不清。
如今她和楚淮都在风口浪尖上,谁不留神,谁就会万劫不复,阮悠珠的尸体来的不明不白,楚淮若是从中作梗,那阮悠珠的尸体她百口莫辩。
事到如今,她只能将阮悠珠的尸体藏起来,她既然已死,就不能再惹出麻烦来。
师仲柯就站在门口等了一夜,快到天亮时,伏桡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素衣的老者,伏桡道:“主子,仵作来了!”
师仲柯抬头看了一眼伏桡身后的仵作,头发半白,身着再普通不过,微许低头,恭敬道跪在地上,师仲柯起身道:“起来吧,既然是苍樊首领引荐的人,我也信得过。”
师仲柯感叹,她刚入朝堂,需要处处小心,可惜自己身边可靠之人甚少,连一个仵作也要靠苍樊帮忙。
伏桡带仵作进了暂时停放阮悠珠尸体的房间,仵作一身普通百姓模样,也不多言语,一直仔细的查看尸体,师仲柯只等待着他验尸的结果。
过了一会,仵作眉头皱在一起,深沉的长呼了一口气,摇头边跪到师仲柯面前道:“大人,恕草民失礼,敢问死者是何身份?”
伏桡本想责怪他太放肆,被师仲柯挡住,转向仵作道:“这和她死因有何关系?”
仵作面色凝重:“大人,死者身上除了千刀万剐之刑外,还有九处鞭伤,九处钉孔,九处烫伤,九处骨断,九指断裂,这…大人可明白?”
师仲表情微变,瞳孔一缩,她怎会不知,五九宫刑!
五九宫刑是南凤国唯一一个,现在还存在的一种残酷刑罚,它正如阮悠珠所伤,五种不同伤痕,分以九族的九数处之,它最残酷还在于让人活生生接受这些酷刑。
历代以来还没有人受过五九宫刑,而没有被废的原因也是因为它是特别为乱党,罪大恶极,尤其是扰乱朝纲造反的逆党专设的宫刑,明知结果是死,但死之前也让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师仲柯也难住了,阮悠珠生前还受了五九宫刑,凶手到底是在惩罚阮悠珠?还是说要暗示她呢?
“放心,她不是皇上处决的,不会连累任何人。”师仲柯沉着道。
但是仵作又继续摇头,“大人,草民不是怕连累,而是就在三日之前,草民受苍樊首领命令也验了一具女尸,蹊跷的是这两具尸体所伤一模一样,所以草民觉得此事可能有关联。”
“三日前?”师仲柯惊愕,“苍樊首领可有说那具尸体的身份?”
“大人见谅,草民身份低微,苍樊首领是不会轻易向草民这等百姓透露的。”仵作道。
师仲柯也觉得蹊跷的同时,也发现这个仵作的不对劲,如果是一个普通的仵作,苍樊不会任用也不会把他送过来帮她,这个仵作的能力从刚才一看就知道如何,但清楚五九宫刑还能发现此事蹊跷,师仲柯便知道,这个仵作绝对不是他看着的那般简单。
“伏桡,你一会儿吩咐个人去苍樊首领那里,将三日前那具女尸的事打听清楚,”师仲柯转向仵作,“起来吧,还是要劳烦你的,尸体上还有什么发现?”
仵作起身,拱手道:“回大人,五九宫刑是两日前的伤痕,行千刀万剐之刑不超过两个时辰,死者大概是昨天午时死去,身上没有留下其他痕迹。”
师仲柯对这个仵作很满意,不愧是苍樊的眼光,“辛苦了,伏桡,带他去领赏吧。”
“谢大人。”仵作轻道,就和伏桡出去了。
师仲柯也不在去触碰阮悠珠,她的死因不明,又莫名出现在她府邸,凶手有意为之的目的必然不简单,师仲柯该想想接下来的应对之策了,师仲柯关上门也走了出去。
师仲柯出去时已过了早膳的时辰,她看了阮悠珠的尸体也没什么胃口,她带了一壶梨花酿又去了后花园的亭子。
只是这次她喝了几杯后,却觉得喝不下了,许是心中烦闷,压抑了许多,她看向旁边的荷花池,起身现在荷花池边,细细的看着,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没有面无表情,却把所有忧愁烦躁堆聚眉间。
微风徐徐,荷花摆动,水面涟漪逐渐层层散开,师仲柯侧目道:“你找我有事吗?”
叶商星淡天琉璃般的眼睛眨了眨,调皮的笑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吗?”
师仲柯微仰头,神色比刚才还要宁静:“最近有些事,你还是少出来的好。”
叶商星瞥了一眼亭子里的酒壶,把自己手里托盘朝师仲柯举起来,呶呶嘴道:“我知道你忙才一直不敢打扰你,但我怕我再不来,你就饿死了,今日你又没吃早膳,我给了带了过来,多少吃点吧,总好过总喝你的梨花酿。”
看得出叶商星对师仲柯的眼神里满是心疼,师仲柯自然也是了解的,但她今日真的没胃口吃东西,可为了不浪费叶商星这份好心,她还是接了叶商星带来的饭菜端进亭子里,她只喝了几勺白粥。
叶商星这才满意的笑了笑:“柯儿姐,昨夜我还做梦了,有人在屋顶踩盘子,但女师大人的府邸是没人敢吧。”
“这不是梦,”师仲柯放下汤勺,目光格外冷漠。
叶商星反被师仲柯的回答愣了半天,她咽了咽口水:“不会吧?那我看到的是真的?我以为我是做梦呢,有人在屋顶上踩过去…天哪!那……柯儿姐,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丢什么?”
叶商星眼珠迅速在师仲柯身上转了两圈,师仲柯摇头:“只要有你们在,我没事的,放心吧。”
叶商星抿唇笑了笑,只有师仲柯知道,那个贼不但没偷,还送了一具尸体过来。
然而关于这一切发生的事情,师仲柯都没有向叶商星透露半句,因为师仲柯到现在都是想把叶商星送回去的,因为叶商星根本没有能在她身边披荆斩棘的能力,也出于同门情谊,师仲柯作为师叔,她要做的事情有多危险她清楚,叶商星一旦是卷进去,她更没有把握能让她全身而退。
“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直呼你名字,你有乳名吗?”师仲柯问道。
叶商星笑道:“有啊,我师父给我起的,叫飞儿,以后柯儿姐也可以这么叫。”
师仲柯嘴里念叨着飞儿的名字,疑惑道:“为何要取飞字?可有原由?”
叶商星托着下巴陷入了回忆,但她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这是一段很幸福的记忆,“以前我学轻功时总比师兄师姐们慢,我就对师父说不如我做个鸟似的长对翅膀出来多好,我师父就笑我,然而就顺便给我起了飞儿的名字,希望我靠自己练好武功,自己做一直会飞的鸟。”
“你师父真是用心了,那你如今轻功练得如何了?”师仲柯问道。
“不止轻功,除了我打不过大师兄,我的武功是所有弟子中最厉害的,所以师父怎么敢让我这么下山啊。”叶商星一脸的得意,就如孩童在等着大人的夸赞。
师仲柯却没有夸赞她,转而问道:“你在这里的境况可有和你师父讲?”
叶商星泄了气,摇头低声道:“我没说,我觉得这些根本不重要,我就和他报个平安…”
“那现在你立刻写信,将你现在的境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师父,必须让他知道你在外做什么!”
“为什么?我觉得这不重要啊…”叶商星十分不解师仲柯要做什么。
师仲柯眼神犀利了很多,如无数的线定在叶商星身上,叶商星反而有些坐立不安,师仲柯冷道:“不重要?万一你死在了这里,你师父想找你尸首都不知道该去何处寻找,你若是遇了危险,你师父都不知如何解救你,还有…”
“你师父倘若不允许你和长云峡弟子在此来往,那你必须立刻回师门,我也不会有丝毫挽留,这只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师仲柯的后半句才是关键,也一语中的。
看得出来,叶商星的师父很宠他,而她以长云峡弟子身份出世南凤国,任何人都能看出这其中利弊,叶商星的师父不论与长云峡是何等关系,师仲柯是不是同门师叔身份,他一定都会让叶商星回师门,以此庇护。
世人皆知,长云峡弟子擅长谋策,又涉入一国,那必然会有争斗,叶商星怎么能在这里生存的下去,或许一不留神,她已经成为了别人的棋子。
谁知叶商星也因师仲柯的话而微怒,还更加倔强道:“我都说过了,我不需要别人保护,不管来哪里都是我自己选的,我每月十五报平安,我更不是孩子,我和谁玩还要告诉他老人家?!”
见叶商星的火气也燃起,师仲柯却压抑住了脾气,沉默下来。
叶商星见师仲柯不再说话,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此时,师仲柯面无波澜,漠然道:
“你不传信,我传!”
说完起身就走,丝毫没顾虑到叶商星几乎要喷火的眼睛,不知哪里来的心气,叶商星一股气将托盘的饭菜连着那壶梨花酿都甩到地上,高声怒吼道:
“师仲柯!”
这一声直呼其名使师仲柯停下了脚步,她知道叶商星生气了。
“原来一直以来,你都觉得我在你身边是个累赘吗?那你直接说便好,何必把你的处心积虑用在我身上!”她紧咬着下唇,已有些血丝,“不就是想赶我走吗,我成全你,你这女师府,现容不下我,他日也绝不会踏进半步!”
说完叶商星大步流星的走下亭子,与师仲柯重重的撞肩而过,师仲柯都觉得肩头一痛。
此刻,师仲柯同时觉得随着一阵头痛,瞬间身体一软,两眼发黑,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了,最后的意识里她仿佛听见了自己倒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