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皇帝与羊同室
王秋二人沿着外围人墙继续前进,一路过关斩将,杀得瓦剌兵魂飞魄散。
二人掉进过陷阱,在河面上因为融冰而险些落入河中,闯过千人刀盾阵,历经种种危险,凭借机智勇敢,最后竟然能全身而退,让本以为能将二人困死在阵中的伯颜帖木儿异常懊恼,也异常佩服。
乾坤山川阵的出口处,也果然被王玉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当真就在离入口不远处的那片虚立的灌木林处。
二人在下午申时,终于到了乾坤山川阵出口。
秋失月望着王玉珏道:“三玉,果然被你言中了。咱们幸好是沿着外围人墙走的,不然真的会被伯颜帖木儿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的那点小九九,山人随便掐指一算就能知道。”出阵在望,王玉珏一身轻松,心情愉悦,于是笑道。
秋失月抬头望天,故作惊讶道:“天上怎么有头牛?”
王玉珏闻言向上一看道:“我怎么没有看到,尽是胡说。”
“被你吹到九天云外去了,当然看不到了。”秋失月说毕咯咯大笑。
“原来你——”王玉珏这才明白她是在损自己。
二人在乾坤山川阵中闯了两天,虽然没有遭到重创,但是小伤却是受了不少,尤其是衣服,被弄得褴褛之极,比叫花子的还要破烂。
二人的精神依旧饱满,尤其是看到马上就要出阵了,心情更是欢愉,所以连说话也轻松诙谐起来。
二人已在阵中召回了坐骑。
秋失月催马出阵时望着王玉珏道:“三玉,你看伯颜帖木儿,他那笑容好生硬啊。”
“他费尽心思弄的这个乾坤山川阵没有困住咱们,他心里当然不高兴了。”
“他会不会反悔啊。”秋失月担心道。
“这人心机虽然深沉,用意虽然恶毒,但却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我想他也会愿赌服输。”王玉珏道,“否则有他好看——照他的话说就是咱们连万人所布的乾坤山川阵都闯出来了的,还有什么事能困住咱们?”
“话虽如此说,但是掌握实权的可是也先,而且他们头上还有一个可汗脱脱不花,伯颜帖木儿能说服他们?”秋失月道,“咱们先时失算一筹,没有问他能否全权做得了主。”
“他既然那样说,肯定有他的把握,不然落人笑柄也是一件丢人现眼的事情。”
“这样最好,咱们就会少了许多周折。”
二人越来越接近伯颜帖木儿,于是便不再言语。
“两位果然非常了得。”伯颜帖木儿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脸上却漾溢着笑容道,“本将军这个乾坤山川阵,竟然没能困住二位,说明二位的身手果真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啊。”
“伯颜将军,你说过的话可不能失言啊。”秋失月一双凤目透着寒光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伯颜帖木儿与那充满杀气的眼神对视之下,赶紧挪开了。
他知道她的话意——自己要是失言,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她利剑的靶子!
“既然如此,那你让我们见见先皇。”王玉珏也道。
“二位劳累了两天,目前应该好好休息休息才是。”伯颜帖木儿那么多兵士都丧生在二人手下,但是按照规定,人家成了赢家,他心中再怎么不高兴,也只得愿赌服输。当下所说倒是言之由衷。
“你的好意咱们领了。”王玉珏抱拳道,“还是烦请伯颜将军带路。”
“好吧。”伯颜帖木儿道,“本将军也知道二位的心情,那就马上去吧。”
一片矮小简陋的平民帐蓬坐落在一道山沟中,借助两边的山峰阻挡寒风的浸袭。
山沟中段,一个洞穴显露着黝黑的口子。
伯颜帖木儿带领王秋二人到此,他指着洞穴道:“你们的英宗就在里面。”
王秋二人以前都是在豪华帐篷之处暗中寻找,谁知也先却把他安顿在此,实在是大出二人意料之外,也难怪会找不到。
王玉珏听伯颜帖木儿说了实话,心里一阵欣喜。拉着秋失月抬脚就要往那洞穴赶去。
“且慢!”秋失月往回拉王玉珏。
“怎么了?”王玉珏一脸不解地问道。
“你与伯颜将军一道进去,我怕黑,就在这外面等你们吧。”她说着不为外人注意地眨眼暗示王玉珏。
王玉珏马上明白她担心伯颜帖木儿使诈,是以留在外面,若有不测也好施救。而且让伯颜帖木儿陪同自己,如遇危险也好控制他作为自己的挡箭牌。心想还是女孩子心思缜密,想此便望着伯颜帖木儿道:“伯颜将军,咱们一道如何?”
伯颜帖木儿也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没有道破,只是呵呵一笑道:“秋女侠既然如此,那就留在外面好了,本将军就陪少侠进去。”
伯颜帖木儿为了消除二人的疑虑,率先向洞中走去。
一个瓦剌兵执着牛油烛为二人照明。
刚到洞口,一股子羊尿臊味扑鼻而来,让王玉珏感觉甚是难受,肠胃一阵翻江倒海,他极力忍受,方才不至呕吐。
洞中虽然气味难闻,但是却漾溢着一股暖流,与外面的冰肌切骨形成天壤之别。
王玉珏边走边道:“英宗皇帝在皇宫中养尊处优惯了,现在在这样的环境里,只怕过得是生不如死。”
洞并不算大,也不是很高,宽高也就两间房屋的模样。
洞中靠最里面,卧着一群绵羊,大概有三四十只,它们都在吧唧吧唧地瘪嘴咀嚼着。
那股暖流,就是羊群身上所发出的。
羊群堆中,坐着一个披头散发,满面污垢,全身裹着羊皮袄子的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昔日威武得令人窒息、高高在上的英宗皇帝朱祁镇!
此时的英宗皇帝,那种堂堂伟岸已经荡然无存,丝毫没有了帝王气慨,跟再平凡不过的人没有什么两样,而且还失去了平民无拘无束的那种自由。
王玉珏看着昔日高高在上,满面生威的英宗皇帝,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心里涌起一阵不可名状的酸楚,悄然间潸然泪下。
他几步奔到英宗皇帝面前,双膝跪地叫道:“皇上——”
哽咽声中,泪流满面,异常凄楚。
英宗皇帝好久没有听到有人如此叫自己了,也好久没有见到有人向自己行如此大礼了。
见此听此惊异莫名,睁着无神的双眼,有气无力地问:“尔是何人?”
“皇上,卑职是王玉珏。”
“王玉珏?”英宗皇帝念叨着突然双眼放光,满面惊喜地道,“你就是井卿的护卫队长王玉珏?”
“正是卑职。”王玉珏垂头恭敬地回道。
“我大天朝终于有人来了!”英宗皇帝浑身来了劲,一下子站了起来,大步走到王玉珏身边,蹲身双手扶住他的双肩,言语中透出无尽央求,“快带我回去,快带我回去!”
自去年土木堡之变后,他就沦为瓦剌的战俘,在漠北深处过着痛不欲生的日子。
也先本想利用他的特殊身份,好好地敲一下大明朝的竹杠,可是遭到态度强硬的于谦等人的断然拒绝,从而化为泡影。也先于是将满腔怒火发泄在他身上,让他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他陡然见了自己的臣民,那种想回到故土的欲望可想而知是何等的迫切。
“皇上,卑职就是为此事而来。”
“快回去,马上走!”英宗皇帝再也不想在此过这种人畜同室的日子。
殊不知,寒冷的冬天,他要是没有这羊群做伴,只怕早就冻得一命呜呼了。
王玉珏看着昔日丰神俊逸,潇洒倜傥的人君,如今瘦得颌骨突出,双目失神,心中异常难过。
他转身怒斥伯颜帖木儿:“你们为什么如此对待我大天朝皇上?!”
“我们对他不好吗?”伯颜帖木儿不解了,“让他住这么暖和的地方,让他吃上好的牛羊肉,难道有错吗?”
也先要把他饿得只剩皮包骨,好让他的臣民看着心疼而拿钱来赎。但是伯颜帖木儿暗中却是好好款待他的,只是英宗皇帝不习惯那种生活方式,每次都吃得少,从而体型消瘦。
王玉珏指着那些羊子责问道:“你们让羊群与高贵的皇上同处一室,还自道是最暖和的的地方,真是岂有此理!”
伯颜帖木儿闻言辩道:“要是没有羊群做伴,你们的皇帝能安全过过寒冷的冬天?”
王玉珏闻言,这才想起草原上的传言,据说寒冷的冬天,人们会把羊啊牛的赶进帐篷之中,同处一室相互取暖以驱寒。
他闻言默了一刻又责道:“你们让皇上瘦成这样,让他回去岂不丢尽颜面?!”
“春天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伯颜帖木儿道,“天气暖和了,我们会让他过上舒坦的日子,恢复以前的那种威仪,让他体体面面地回到京师。”
“这还差不多。”王玉珏听了心中好受了些,但是脸上还是一片寒霜,心想不能给他们好脸色看。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英宗一个劲地叫道。
“皇上,你一定会回去的,一定会回到京师去的,但是不必急在一时。”王玉珏安慰道,“皇上现在回去,只怕皇后见了心酸不已,还是在这里养好身体再说吧。”
“钱爱妃?爱妃。”
英宗皇帝闻言自个瞧了瞧全身上下,猛然毅然决然道:“不能让她看到朕这副模样,不能,坚决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