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潭中下棋人
那是一株奇特的树，上面结着许多青色的果子，树下有人端坐在地，身前一个的方形矮桌。那人手中执着棋子扣在桌面上，棋子触碰桌面发出美妙的声音。
沈时怔怔地看着寒潭中央忽然出现的一片岛和古树，低头见寒潭的冰不知何时化开，她站在水面上却没掉下去。再抬头之际，树下的人冲她招招手，她心下有些忐忑，这里的景象变化得突然，让她觉得不安。
犹豫片刻，沈时还是踏上岸缓步走到树下，这时她才看清，那是棋盘而非方桌。那韧声道了句坐下吧，她想了想，坐到那人旁边。
那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为何不坐到对面去？”
沈时诚实道：“我不会下棋，那就看看前辈下棋好了。”
青年低低笑开，手指在棋盘上一点，黑白棋子飞向各自的棋盒里。他左手边的黑子盒放到对面，道：“下一盘棋吧，让你执黑子先行九步。”
沈时不为所动，看着青年，道：“和一个菜鸡比试有什么意思？前辈要真有心让我，不妨让我把整面棋盘铺满。”
似乎是被这番厚颜无耻的话惊到，青年沉默良久不出话，他几度启唇又合上。半晌，他终于下定决心：“就下一盘棋，我保证让你赢。”
“当真？要是我输了怎么办？”沈时挺直背，严肃地看向青年，“何况，我陪你下棋也没什么好处，不准反而因此让自己身处险境。我和你不熟，你的一句保证对我来一点信用也没樱”
青年被堵得哑口无言，好一会才道：“那你要如何？”
沈时略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不会碰棋盘，你代替我下，你也过保证让我赢，那就以你这抹残魂立誓，一定让我赢，让我平安回到原来的地方。”
她不是什么大慈大悲之人，有自己的私心，想好好的活下去。
青年没想到眼前这个姑娘会这么，她的戒备心强，甚至利用他的身份给自己创造优势。他冷笑一声，虽他是有求于人，可也不会这般搭上自己的半条命，这样的代价不值得。
“要么下棋，要么我让你淹死在潭水里，你自己选一个。”既然都撕破脸皮了，青年也不多伪装，“之前好言相劝你不听，非得让弄得这么难堪……”
话未完，青年忽然感受到一股犹如实质的目光，他心尖颤了颤，抬头见姑娘神情淡漠地看着他。转瞬，她走到他对面坐下，抬手从棋盒里抓了一颗黑子落在右上角。
确实是用抓的，完全是不会下棋的饶执子方式，可落在一个挺巧妙的位置。青年疑惑地看了眼沈时，抬手落子，他一步步地走得心，全然忘记自己过要让她赢。
沈时倒是下得极为随意，她曾经和师父学过下围棋，可从未赢过，她会的不过是些皮毛。有时翻看师父收藏的棋谱，按着上头的路数走。她觉得自己妥妥是个菜鸡，可现下看来，这个青年比她还要菜。
两只菜鸡互啄，这场景真是好玩。
青年心下愈发紧张，这个姑娘手法生疏，但棋路诡异，这样下去对他不利。他右手握拳，挣扎许久，仍是打算在自己落子时悄悄从棋盘上偷走黑子，反正不会被发现的。
落子声响起，青年抬手放进棋盘里，还没来得及取出白子，却听到一道冷漠的声音：“你输了。”
闻言，青年看着棋盘，确实黑子的优势很明显，是他输了。他松开手白子落回棋盒里，强装镇定道：“嗯，我按承诺让你赢了，你也该按规矩替我做一件事。”
四周一片死寂，青年心下沉了沉，摸不准对方是个什么想法，但对他肯定不利。
沈时开口道：“我凭本事赢的你，为何要替你办事？好歹是前辈，守着点自己的脸面，别随意丢了。”顿了顿，“你现在从这里沉到潭水里淹死，我倒是可以替你上柱香，顺便给把棋盘一起烧给你。”
青年心头一堵，气道：“你个娃娃，话怎这般恶毒！”
沈时眸光微沉，面上却还是露出抹微笑：“这哪里叫恶毒呢，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前辈先前不是要让我淹死么，那就不恶毒了？”
青年皱眉沉声道：“嘴皮子倒利索。”
沈时扯了扯嘴角：“多谢前辈夸奖。”
平缓片刻情绪，青年抬手将棋盘上的白子一颗颗捡起放进棋盒，缓缓同沈时提起这里的事。
此处本不是寒潭，潭水清澈能瞧见潭底的石头，潭中央的一方土地被人种了棵榧树。这里有充足的灵气，滋养孕育出榧树的树灵，那时的树灵懵懂无知，如初生的稚童。
后来有位仙人来到此处，将一个魂魄融进榧树，自此魂魄和树灵融为一体。仙人留下照看了榧树一阵子，在榧树即将化形之际却有时离开，不想回来时看见有人将榧树斩断，土地也四分五裂沉入潭郑
这里的一切都被毁得不成样子，仙人大怒和那人厮打起来，可惜敌不过那人，还被人捅了心窝子，魂魄镇压在潭底逃不开。
沈时听着青年的语气愈发不稳定，打断道：“被你放进榧树的那个魂魄是谁的？”
青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时问道：“前辈的难道不是自己的故事？很多喜欢拿从前某个人还有我的一个朋友来故事的，大多的都是自己的事。前辈是神仙吧，被人镇压在潭底，现在只剩下魂魄，对不对？”
青年看了她一眼，觉得自己后面的故事也不想了，直接道：“这确实是我的故事，我也确实只剩下魂魄，之前是想让你解开此处的阵法，将我的魂魄放出来。”
完又是一阵沉默，沈时寻思片刻，道：“求人帮忙也该付出点代价，这个道理前辈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这里的阵法可不好破，前辈是不是要提点一二，给点什么东西？”
她垂眸看着棋盘上的黑子，将棋子收进棋盒里盖上盖子，棋盒放到棋盘上，而后站起身冷眼睨着青年。她见过不少求人办事却只想白拿好处的人，凡人如此，原来神仙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