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出生与归宿

    沉默片刻，沈时忍不住咕哝一句：“我不是也没说错么，神君果然比我更可怕。”

    白泽耳朵尖听得一清二楚，他稍用力捏了下沈时的手，却没说什么。他确实会做些可怕的事，但也不会滥杀无辜，他不想沈时害怕他，觉得他是个残忍的神仙。他余光偷瞄着沈时，却没见她露出嫌恶。

    “嗳呀，我本来想带神君去我以前的住处看看，不过我若是过去肯定会被十二阁的人抓住的。这样想想，我好像没什么可以带神君去转的地方了。”她停顿会，抬眸见白泽看着自己，她眉眼弯弯道，“突然想起个好地方，虽然跑出去有些危险，不过呆在那里绝对不会被发现。”

    沈时拉着白泽，隐去身形往前飞去。白泽也不晓得她要待自己去哪，只是越往前越能清晰的闻到花香，他推测着，沈时是想待他去梦中见过的那片花海。那是沈时化形的地方，有众多植物替她掩去气息，确实绝对不会被发现。

    眼前所见的花海，远比白泽在梦中见到的令人震撼，此处奇花异草甚多，一眼望去看不见尽头。顺着石板小路往前便是一块石头，沈时抬手抚着石头，上头能看见几处与其他地方颜色不同。

    她凝起灵力，血珠从石头上分离出来，聚在一起结成团。她动了动手指，血团像她身后飞去，不知会落到什么地方。这是束时曾经留下来的，如今她回来，自然是要将它扔出去的。还有那些落在她身上的血，虽没有渗入她的身体，但也留下的血腥气。终有一日，她会将这些气息从体内剥离，悉数还给束时。

    良久，她直起身，因着蹲得久又匆促起身脑袋里传来晕眩感，眼前阵阵发黑。

    不多时，她缓过来，道：“此处是我化形的地方，呆了很久，那会束时盼着我早日化形，可我不愿意，她给我渡的灵力被我排出体外。大抵，那时我便觉得危险，本能的想躲避。那些血，是我化形前束时留下的。她强行让我化形，许是力竭又许是被反噬，一口血吐在石头上。哦，也不是，她应该是吐在我的原形上的，不过没能渗透进去。”

    这本是个美丽的地方，即便她是被强行化形，在此处留下过不好的印象，却还是很喜欢这里。在接替束时的那些时日里，她受不住了便会跑来此处喘口气。

    白泽盯着她的侧脸，蓦地想起自己之前做过的一个梦，不自觉地伸手抓住沈时的手。心跳得有点快，不安的情绪不断上涌，他耳畔响起五味子的话。

    天命难违……

    他一晃神，手上用力将沈时往自己身边拉，伸手将她抱住。噩梦与现实相重合，心头的惶恐怎么也压不住，险些令他陷入魔障。怀里的人身上很温暖，鼻尖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气息，他逐渐冷静下来。

    沈时察觉到白泽不对劲，伸手回抱住他，轻抚着他的背，道：“怎么了，你在害怕吗？”

    白泽抿着唇，许久才缓声道：“没事，只是想起些事，有点担心。”人还在，好好的被他抱在怀里，温暖柔暖，有令他安心的气味。他哑声道，“我没事，就让我这样抱会，一会就好。”

    心里的担忧终有一日会化作现实，白泽暗暗想，自己贪恋这一会的温暖还能存留多久。人啊，总是这般容易生出贪婪之心。得到了还不满足，想要更多，想要长久地留下自己想要的。白泽呼了口气，他心知自己从来不在例外，放弃只是因为无可奈何。

    他道：“沈时，你身上好暖和，明明是灵植，身上却比我还要暖和。”

    沈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说，倒是想起白泽会用火，大抵是修习过火术，是以身上暖和。她细细一琢磨：“我早些年其实身上也不暖和，反倒凉得很，夏日里也是像被凉水泡过一般。旭殿下说，有我在便不怕热了。后来有幸得个机缘，收了几团火用灵力温养着，倒是养得同我很亲近，那时起身上便暖和了。”

    白泽没说话，沈时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他现下作何感想。她任由白泽抱着，渐渐生出点倦意时，白泽却松开手。她揉着眼睛让自己清醒些，瞧见天上的小胖云，捏诀招来一朵。

    她拉着白泽登上云头，盘腿坐在绵软的云团上，凝起灵力催动小胖云往上飘。从高处看去，能瞧见明镜的十二阁，沈时抬手指着那一座座的阁楼宫殿，说着名字。

    倏然，她指着一处宫殿道：“那里是我以前住的地方，从那里走很远才能到学堂，还有练习术法和武艺的地方。说起来，那时候我没怎么在十二阁走动，都不晓得里头有什么人，很久以后才见过他们。那会也不晓得，其实十二阁中很多人都不喜欢我。”

    不是不喜欢，而是想她快点献祭，想要她的命。

    她打了个哈欠：“到头来，我觉着还是此处最好。此前听他们说，明镜是一方净土，现下看来，于我而言，唯有此处才是明镜真正的净土，最合适的栖身之处……”

    后头的话越来越轻，白泽肩头蓦地一沉，稍稍侧头便见沈时歪着脑袋靠在他肩上。他伸手搂住她的腰，身子稍稍后倾让她倒下些落进自己怀里。白泽捏诀让小胖云往下飘，瞧见五味子站在不远处，她缓步走来，福了一礼。他方才没注意到有人过来，但看样子，五味子大约站了好一会了。

    不知何故，他有点想捂住耳朵封掉自己的五感。

    五味子看了白泽一眼，心中暗暗叹息，白泽应当能猜出她想说的话，也不大想听到，但这些事还是得告诉他们。她恭敬道：“神君聪慧，可有些事小仙还是得交代清楚。殿下不日便会化作灵体消散，小仙归来之日，便是殿下消散之时。此处灵力浓郁，又有许多植物，是最适合殿下的安息之处。”

    从何处生便归往何处，这片花海是沈时出生之处，亦是她最后的归宿。

    白泽沉声道：“这事，她都知晓吗？”

    五味子愣怔片刻，轻声道：“殿下其实比神君更聪慧，有些事即便不说，她也很清楚，所以她才会在这种时候将神君带来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