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平生不会相思 便害相思

    那是雨季随时准备黯然落下宣布开始的季节，空气中长满了潮湿的微粒，在贴着皮肤和外套间犹豫地游离，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撞出一场雨水。

    在这南国的小城里，梅雨就这样开始了。街坊里那永远晾着的衣服，虽然永远都晾不干，但还是那样的晾着。街道的两边堆放着各自家的杂物，没有谁愿意去清理一下，就那样了无生气的堆着吧。嫉妒就像潮水一般，在这条小街上不断的蔓延着。唐川就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活了十八年。

    唐川的家在小街的深处，十几平米的地方，也已经是他的最后一片的世界。唐川的妈妈在他幼年的时候就因为意外过世了。他从小都是由父亲带大的，但是父亲除了给他钱，其他的都是由他自己自生自灭罢了。

    空气里有些意外的紧张，关于志愿填报这件事，唐川本来没有想去征求父亲的意见。父亲本来就长年不管他，对他的生活也从来不会多问一句。但今天唐川向往常一样的推开家门，向自己的房间里走去的时候，父亲意外的叫住了他。就像是夏夜里，蝉虫所鸣叫的第一声，“你志愿填的哪里？”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长久以来的压抑感，仿佛就在这一瞬间被打破了。“要你管，”唐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便是感到哪样的愤怒，那种许久以来的孤独感，就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可是父亲接下来这句话，却让他一下子愣住了。

    “你复读吧，我专心陪你”唐川不知道为何，心中升起一些异样的感觉。高考成绩下来的时候，果然不出所料，奇迹是不可能发生的。他原本以为父亲会询问他的成绩，回到家的时候竟然还有一丝兴奋感。他希望父亲不再那样麻木不仁的对他，他不希望这个家里还是那样的孤独。可是父亲什么也没问他，跟平常一样，一样的寂寞孤独。

    可今天这句话，仿佛打破了这些年的空气里的那些压抑，唐川的心中难免有那么一丝触动。他的手半推着房门，整个身子就立在哪里，一动也不动。父亲也坐在沙发上，手中的烟雾成为房间好像唯一还有生命的东西。

    良久，“我考虑考虑”才打破了这个房间里的寂寞，“哐当”一声随即门就被关上了。仿佛就是这个时候，那永远都不会停歇的梅雨，变的小了一些。

    时节的轮转和重复，每一年都在不停的进行着，一圈绕着一圈，连成了生命的公路牌。唐川坐在教室里手中不停的转着笔，窗外的树影随着阳光的倾斜，从地平线在一边倒在了另一边。天空中的飞鸟，也开始了晚归的旅途。而高四的人们，对于他们来说，生活才刚刚开始。抓紧难能可贵的晚饭时间，快速解决掉。又回到那个充满一百多人的教室里，头顶的灯光，不断发出滋滋声音的电扇，以及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共同构成了这样一个世界。

    每天的晚餐时间，蚂蚁出门觅食一样，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学校。唐川不想去参加这场，每天定时的盛宴。便每天在教室里，一边看看课本，一边看看不远处树影。用牛奶和面包，解决掉，肚子的叫声。

    每天紧张的学习，让他苦不堪言，但他依然咬牙坚持着。成绩也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提高，当初，之所以答应父亲来复读，也是能够为了更加靠近她。夏日的蝉鸣，每一个季节都在那样鸣叫，如同每一年都会到来的一曲咏叹调。而伴随着这蝉鸣的是那激动人心的放学铃声。数学老师好像并没有理会这铃声，依旧就在黑板上，写写画画那些定理，公式。唐川在想如果可以像那些武侠小说中一样，将那些知识传给学生们的话，数学老师一定非常愿意。可是这只能存在于想象中，只能打起精神来不停的听着数学老师讲述那些题目，过了许久好像数学老师的脑袋里，再也没有什么好的知识了，只能说一声放学了。

    有些人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去询问老师题目，有些人收拾书包带着一身疲累准备回家，唐川不是那样真正热爱学习的人，他也准备收拾书包开始回家的路途。夜晚的学校，几点灯光点缀着学校的黑暗。鱼贯而出的人群们，不停的向校门方向涌去，像是在大海中被鲨鱼所追逐的鱼群。唐川不是那样喜欢争抢的人，他不紧不慢的在人群的尾部。

    篮球场上，一如既往的还有人像少年一般挥洒着自己的青春。唐川站在边上看了他们许久，自己以前也是像他们一样啊，而现在的自己青春早就已经结束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晚的星空如此明亮，平常的时候星空中只有几颗微光。仿佛连那些路灯都显得很多余了，唐川望着这灿烂若海的星空，想着明天一定会是个好天气。而他无名指上的那个银色指环在星空的映照下，却显得异常明亮。

    贫生不会相思，便害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