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山公司
星期四一早,在周良的引领下,李晓禾赶奔一山马铃薯深加工有限公司。一山公司就是众村民集资借款中的借款方,法人代表叫马一山。
在出发之前,李晓禾也通知贾香兰参加,可贾香兰以“身体严重不适,恐有危险”为由,进行推脱。其实周良也想推却,但听到乡长说出“赵书记要你积极配合”,周良这才跟着前往。
在这几天中,李晓禾进一步查看相关资料,并向部分当事人、知情人进行了解,理出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在去年八月份,马一山找到双胜乡政府,租赁了乡政府名下一处旧院,成立了一山马铃薯深加工有限公司。接着马一山以一山公司名义,向何家营村、向阳村租地,做为种植马铃薯用地。租地时,是由乡里牵线引荐,然后由村里牵头,村委会干部及村民代表与一山公司商谈。最终租赁关系形成,在两个村各租了五百亩地,租期五年,每年每亩地租金三百,按年支付,国家给的种地补贴仍归农民所有。租赁协议中,还有一条约定,即从第一年开始,按月支付次年的租金利息。
协议刚一签订,一山公司便按约支付了第一年租金,并支付了第二年第一个月的利息,月利是一分五。这样算起来的话,一年就可收到全年租金百分之十八的利息。连着三个月,一山公司都按月支付了相应月份的利息。村民觉得合适,而且拿到了实实在在的钱,自是非常高兴。
在这期间,村民听到了一条传闻,马一山有多个公司,一个比一个大,为了发展业务,也会向社会借款,利息更高。已经得到甜头的村民,听闻这一消息,马上托人去找马一山,想要再多借给一些钱,以便挣到更高的利息。一开始的时候,据中间人讲,马总不缺钱,不准备借款。在村民诚恳请托下,中间人多次与马总协商,马总才勉为其难,答应可以帮部分村民致富;但总共只能帮五十户,每户借款额仅限一千,月利三分,并要求村委会和村民严格保密。
月利三分,那全年算下来,光利息就能挣本金的三成多,这还了得?于是村民们千方百计讨好中间人,并以家中不同人的姓名把钱借给一山公司。自以为多占用了五十户的名额要求,村民们哪敢宣扬,便严格履行着保密允诺。刚借出的前两个月,村民们顺利拿到了月利三分的利息。一冬天不用干活,光吃利息也比平时进钱多,这比存银行可合适的多的多了,村民们尝到了甜头,两耳不时关注着这方面的最新消息。
新消息很快来了,在春节前,村民们听说,一山公司又有了新措施,凡是按年收利,则年息按百分之五十计算。我的乖乖,百分之五十,那不就是一半吗,哪有比这更合适的事?在发财致富梦促使下,所有债权人全愿意按年拿利,有人更是走“后门”,又拿出一些钱借给一山公司。
今年一开春,一山公司就组织人手、设备,翻耕那些租赁用地。人们发现,那些设备都是大型的,操作人员更是统一着装,公司果然是大手笔,心中的担忧更小。好多被一山公司雇佣种地、锄草的农民,干脆把工资也借给了一山公司,准备一年头上拿到一倍半的钱。
在整个马铃薯种植、管理期间,一山公司的技术人员也是科学管理,马铃薯的长势要猛的多,个头也比农民自己种的大有一多半。在今年八月份的时候,一山公司的深加工设备便源源不断运来。人们很想看看这些新玩意,但被公司保卫人员以“商业秘密”为由阻挡了。虽然没能看上这些东西,但白天晚上都有大车往来,这还能有错?人们心中的一丝担忧也荡然无存。
今年九月中旬,一山公司便开始收获马铃薯,然后装上大车拉走。据中间人讲,这是运到分公司进行初加工,然后再运回来做深加工。九月底,一千亩马铃薯收获完毕,也全部都拉走了。
就在人们憧憬着源源不断的利息时,突然发觉路上没有了运马铃薯的大车,一山公司的工作人员好几天未露面,中间人也没了踪影。带着些许不安,向阳村和何家营村村民赶到了一山公司。哪里还有什么保安?还有马总?再进院子一看,空荡荡的库房里也仅有几件零散的设备。
找啊,人们一下子着了急。可是一整圈下来,人是找不到,电话也根本打不通。众村民傻了,才意识到那日夜不停的运设备车,分明就是拉进拉出的鬼把戏,就是为了给人们造成错觉。那个中间人也肯定是一山公司的托,就是一伙的。
发觉上了当,村民找乡里,乡里也赶紧查找马一山其人,也通过身份信息查找底细。可什么也没查到,马一山提供的身份证件就是假的。
到了这时候,村民们才互相通气,才暴露出一些细情。原来,向阳、何家营两村,几乎每户都借钱给了一山公司,有少数村民还把别村近亲戚的钱也借了出去。根据现在村民手里提供的票据,两个村三百多户共借出了三百多万元,人们拿到手的利息,也仅相当于借出金额的百分之五,个别户拿回的多一些,也只有百分之十。全部算下来,没有收回的款项仍有三百万元。
从现有资料及整个过程看,一山公司这是诈骗行为,马一山就是个大骗子。
在十月中旬,双胜乡和村里代表村民找了法院、公安局,但依据现有资料和信息,执法部门也只是登记在案,并不能有实质进展。
看到通过法律手段很难维权,又听说乡长调到了县里,村民这才被逼到县政府去上访。
……
“乡长,到了。”周良一指前面的院落。
旧“现代”适时停在了院门前。
这处院落属于双胜乡双胜村范围,但又离村子有着将近一公里的距离,四周也没有其它建筑或院落,可以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下了汽车,来在门前。自动伸缩门关的紧紧的,上面显示区漆黑一片,应该已经停止使用。伸缩门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块黄铜色牌子,上面有“一山深加工有限公司”的黑色字样。
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正从院子东南角过来,老远就喊:“领导,有事啊?”
回头看了眼周良,李晓禾道:“人家认识你?”
周良回应着:“他是乡里雇的人,叫郝大柱,是离这三里地的小牛沟村人,无儿无女。法院让这么做的,想着一旦有一山公司人来,能够及时通个信。”
李晓禾“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看到老头来在近前,周良说:“老郝,我们进去看看。”
“好,等着。”说完话,郝大柱走进小屋。很快便拿着一串钥匙出来,打开了紧挨小屋的小铁门。
冲着郝大柱笑了笑,李晓禾、周良走进院子。
整个院落很大,有四、五十亩的样子。正面有五间平房,白色瓷砖外墙、白色塑钢门窗、红色彩钢屋顶,显然建造时间不长。西面则是一排高大的屋子,灰墙、灰瓦,窗上蒙着塑料布,棕色木门已经失去本色,房子应该也有些年头了。
此时在郝大柱引领下,到了西排屋子前,郝大柱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屋门。
走进屋子,李晓禾发现,这排房子全是通着的。房子很高,大概有十五米左右,南北长有五、六十米,东西跨度也在二十米以上。便回头问道:“乡里还有这种房子?以前做什么的?”
周良回答:“上世纪九十年代,乡里曾在这里办过野菜厂,当时这排房子是隔开的,屋顶顶棚也在,在南边也有一大排房子。没过三年,厂子倒闭了,这里就闲置下来。后来南边那排房子有房顶塌了,成了危房,乡里干脆就拆了房子,能卖的材料卖了,不能卖的也被村民弄走了。”
李晓禾点点头,没再说话,而是向西南角走去。来在近前,他看到,地上散落着几件铁制的东西,这些东西大多已经生锈。只有一件东西铁皮较新,上面铁质标牌上有“立式去石清洗机”字样。
李晓禾指着这些铁疙瘩:“这就是生产设备?乡里就没验看过?”
“我,我不太……”周良急忙摇头。
郝大柱插了话:“我刚来的时候,见过一张照片,是乡领导围着这个设备看,当时这个设备放在院里,好像还正在工作。对了,周领导,那上边就有你。”
扭过头,李晓禾冲着周良,笑了笑。
周良则迅速把头转向一边,假装没听到。
从西屋出来,李晓禾又进了北边正房。东边两间通着,是里外屋,外屋生着炉子,有做饭家什,里屋是休息的地方;西边三间正房则锁着,里面堆了一些东西。
从郝大柱口中得知,近期除了有附近村民来过外,没见过外地人。
又到院子里转了转,李晓禾等人离开这里,回了乡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