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当年旧事
老掌柜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却蕴藏着魔力一般，将众人的心神全部吸引过去。
墨麟这才了解到那些或是被锁入宫墙之内或是淹没在漠北黄沙之中的旧事——
当年中原突变，天子无暇顾及大漠一带，赫连一族趁机席卷漠北，雄踞关外。
后来赫连一族先王更是联合大漠更北的各个小国，互为唇齿，一时间声势无匹，兼之那时中原初定，天子不预再启战端，只是派军坐镇凉州，防备赫连一族。
赫连一族先王有心踏入中原，多次进兵却都被那位名将死死钳制在凉州城外，不得寸进，无奈之下只得退回漠北，以凉州为界，窥视中原。
如此一来，双方竟是相安无事二十载。
只是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
经过二十年的休养生息，中原早就从当年那臭乱中恢复过来，而漠北荒凉，又怎及得上中原繁华？
天子亲自挥军北上，当年那位名将匹马出凉州，于天山外埋伏两月，三箭诛杀赫连一族领兵大将赫连章，随后那位名将折返凉州，尽起一州之兵，北上大漠。
赫连一族先王知中原势大，却又不愿臣服天子，为了保全赫连一族，无奈之下安排了一出‘王城叛乱’的好戏！
那一夜宫城有红光闪耀，有刀兵喊杀，却唯独没有赫连一族的鲜血……
统治漠北二十余年的赫连一族就此销声匿迹，赫连一族先王带领族人躲入王城民间，天子得到消息后引兵回朝，只是依旧在凉州布下重兵，防备赫连一族余孽……
又十年，赫连一族先王病逝，临终前传位次子赫连雄，随后只召见了其心腹管家，嘱托一番后撒手西去。
这位家主逝世以后，由于不满于父亲传位幼弟，长子赫连拓带着家将发动叛乱，将那位赫连一族先王所安排的‘王城叛乱’变成了现实！
赫连拓仓促起事，又怎是赫连雄的对手？
无奈之下带着仅剩的心腹远走中原，投入绿林之中，同时被带走的，记载着赫连一族宝藏所在的半张羊皮。
赫连雄一脉虽是胜了，却也元气大伤，几番深思熟虑之后，举族迁入凉州，以连氏一族自称。
老管家却是以时日无多为由，留在了赫连一族曾经的王城之中，而后遵从赫连一族先王的嘱托，穷尽身家建了一家客栈，保管着另外半张羊皮的同时，也顺带看守着赫连一族的宝藏。
而老管家这一呆，就是整整百年！
“老朽如今，已是一百四十有余了！”老掌柜言语间有些唏嘘，见墨麟等人面露惊色，笑道：“老朽幼时误入天山一深谷，颇有一番机缘，寿命自是远超常人。”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欠了先王一个人情，便做了先王的管家，先王临终前老朽答应为他看守赫连一族宝藏，谁曾想这弹指间，便已过了百年……”
老掌柜轻轻一叹，脸上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似是欣喜，似是无奈，间或还夹杂着几分缅怀，几分怨怼。
墨麟大概能够理解老掌柜的心情，一百多年来，见证了一个王国的崛起与覆灭，而后因为承诺苦苦守着一座荒城百余年……
赫连兄妹还有顾平生眼中的宝藏对他来说，恐怕更像是一个囚笼吧！
墨麟也明白为什么之前老掌柜会干脆地取出另外半张羊皮，又会交由几人自行决断，对于他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若非是侯轻尘对赫连颖出手，恐怕老掌柜都不会出面。
墨麟虽然不知道老掌柜是如何断定顾平生就是当年赫连拓一脉的后人，也不知道那半张羊皮又是如何几经波折到了皇宫之中，最后被侯轻尘盗走。
但自老掌柜开口墨麟便已经明白了，这宝藏与他还有侯轻尘无缘了！
侯轻尘神色颓然地看了眼老掌柜，又看了看赫连兄妹和顾平生，突然间大笑三声，将手中断剑扔到一旁，运起身法，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眼中……
老掌柜含笑点点头，将目光落在了墨麟身上。
薛痕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两步，隐隐将墨麟护在身后。
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薛痕，墨麟冲老掌柜拱拱手，转身欲走。
他自然知道老掌柜的意思，跟他讲述这些，一来是感谢自己，因为自己的到来给了他们摊牌的契机同时也是告诉自己，不要打赫连一族宝藏的主意；二来其实更多的还是为了告诉赫连兄妹及顾平生和侯轻尘四人当年的一些隐秘，自己其实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罢了！
若非身旁有着薛痕这位不知底细的高手护持，恐怕自己早在侯轻尘拿出那半卷羊皮的时候便已经尸首分离了吧！
想到侯轻尘刺向赫连颖的那如同天隙流光的一剑，墨麟这会儿还有些心有余悸。
“客官且慢！”
就在墨麟转过头那一瞬间，老掌柜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老掌柜，墨麟神色间也带上了几分冷色，这是想对我出手？
不自觉往薛痕身旁靠了靠，手掌也落在了腰间，墨麟虽说不通武艺，但身上多少有些保命的东西，虽说未必对老掌柜有用，但出其不意之下，赫连兄妹及顾平生三人恐怕得留一两个下来！
“客官不必如此，”老掌柜见墨麟的小动作，不禁摇头失笑，接着语出惊人：“若非客官前来，这一桩桩旧事恐怕依旧会埋藏下去，老朽想来客官或许与赫连一族有缘，也不妨教客官知晓赫连一族宝藏的信息！”
“掌柜的？！这是何意？！”
赫连颖最先沉不住气，娇俏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怒色，喝道！
白衣青年赫连焘面无表情，眼睛却是微微眯起，右手按在了剑柄上，至于顾平生，却是靠在一旁没有说话。
如今这座客栈当中，要说和老掌柜相处最久的非他顾平生莫属，他知晓老掌柜的性子，虽说心里疑惑，却也没有插手。
“赫连殿下！”老掌柜神色平静地看了赫连颖一眼，接着目光掠过赫连焘和顾平生两人，轻声道：“三位殿下可知先王临终的嘱托是什么？”
说话间老掌柜眼中闪过悲色，虽然短暂，却被时刻注意着他的墨麟给捕捉到了！
“老祖宗无非是嘱托你看守我赫连一族宝藏，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赫连颖脱口道。
“小妹！”赫连焘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之色，冲老掌柜抱了抱拳，他也没想到赫连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没来得及拉住她。
顾平生颇为轻蔑地笑了笑，把玩着手中的毛笔，不再看赫连兄妹。
墨麟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这位赫连姑娘，根据之前的观察，这位赫连姑娘应该不是那种口无遮拦的人，那么眼下这番话……
倒是有趣！
墨麟将身子往薛痕后面缩了缩，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