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殇
柳婷儿有了身孕，朴垓激动的心情怎么都压制不了。
有个贤惠的妻子，即将出世的宝宝，这些都让朴垓觉得上天对自己另眼相待感激不已。现在的他十分确定，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主角，浑身上下都闪耀着光环，卟啉卟啉的。
哄着柳婷儿又吃了点儿东西，朴垓将火拨旺，搂着她靠在火堆边开始做美梦。“唏律律”，有马嘶鸣，两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为了照顾柳婷儿，白天朴垓刚把马换成了牛，两人是赶着牛车过来的。此刻那只大水牛在不远处的树下趴着，睁大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们。
“小心，躲到旁边去。”朴垓扶起柳婷儿，朝一边的黑暗藏去。
火堆吸引了来人，很快朴垓就看见了李昕蕊，还有十来个和她一样穿着的女人。朴垓捂住了柳婷儿的嘴，两人慢慢朝更远处退去。
“出来吧小师妹，你躲不掉的。”李昕蕊喊了一声，清脆犹如百灵唱歌，可那冰冷的语气，能让人感觉严冬将至。
见没动静，李昕蕊摸出一把暗器，全是小指粗细的飞刀。一道战气注入，飞刀射入树林。带着呼啸的飞刀射穿了树叶，不少都打在了树干上，可这样大范围的打击，让只隔着几米远的朴垓柳婷儿无处藏身。
“叮叮”，柳婷儿挥剑打掉两枚飞刀，也暴露了两人的位置，轻声对朴垓说了句“快走”，两人朝树林深处钻去。李昕蕊听见响动，带着人扑进树林紧追不放。
柳婷儿修为在泫雨门只是垫底，现在又怀了身孕，很快就被李昕蕊带人给追到了崖边。朴垓不过是个刚刚感受到战气的菜鸟，什么忙都帮不上不说，反而成了柳婷儿的累赘。
“柳婷儿，你跑不掉的！”李昕蕊见两人到了崖边没有退路，直接合身扑杀两人，生怕两人将自己的事说出来。
朴垓想破口大骂，无奈李昕蕊动作太快，长剑斜刺柳婷儿，一招蝎子摆尾，把朴垓给踢下了山崖。柳婷儿见状冒死相救，追着朴垓就跳了出去。身后射来一柄长剑，刺穿了她的小腹，柳婷儿带着长剑掉落。
修为差距太大，李昕蕊此刻是最佳状态，战斗很快就结束了。见到朴垓的那天要不是她刚破瓜，加上对柳婷儿没有设防被划伤了腿，根本不可能容两人逃掉。
“啊~！”朴垓才掉出崖外，就看见柳婷儿小腹被长剑刺穿，一时间犹如五雷轰顶痛不欲生。
柳婷儿身中一剑，头下脚上依旧追着朴垓。快要落到崖底，柳婷儿终于抓住了朴垓的手。这一瞬间，朴垓只觉得时间停止，脑袋空白，只记得柳婷儿嘴角那一抹微笑。
然而，这不过是朴垓的错觉，很快他就挨了重重一脚。是柳婷儿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踢了出去，掉到了崖底的大河里。柳婷儿摔落在岸边，七窍流血立即没了生息，只是嘴角仍旧有着笑意。至少，心爱的人没被杀死。
朴垓掉进河里，冰冷的河水刺激了他，脚踩到河底泥沙狠狠一蹬蹿出水面，奋力朝岸边游去。可河水太过湍急，朴垓被冲向下游，水性不算太好的他很快消失在了河道之中。
崖顶，失了佩剑的李昕蕊连剑鞘一并丢掉，脸上一抹冷笑闪过：“柳婷儿背叛师门，勾结外人死有余辜。这悬崖这么深，又中了我一剑，料想她也无法成活，回去禀报师门，撤销对她的追杀令，全力对付落花阁！”
身后十来个泫雨门弟子应是，转身就要离开。
“李师姐，柳婷儿呢？”几个身影飞奔过来，为首的正是孙巧云。刚刚孙巧云的马跑死了，李昕蕊没逗留片刻把她甩下了，让孙巧云姗姗来迟。
“叛徒已除，师妹，我们应该回去帮师父了！”李昕蕊说完带人离去，步履轻松浑身轻快，一点儿没有悲切心虚。
孙巧云软倒在地：“小师妹，死了？”
泪珠滑落，孙巧云泣不成声。一个见到之前柳婷儿掉落悬崖的泫雨门弟子，把之前的事告诉了她，孙巧云哭了一回，顺着山崖寻找能下去的地方。
不管柳婷儿做了什么事，在孙巧云心里，她都是自己那个乖巧懂事，略微内向的可爱小师妹。她要找到柳婷儿，让她入土为安，尽自己身为师姐的最后一份责任。
朴垓抓住了一截枯树桩，被河水带着一路漂流。他想上岸，想去找柳婷儿，可使尽全身力气，依旧斗不过汹涌的河流。
拼命划水，只求能快点上岸，可惜祸不单行，河流来到一座山峰前突然转向，灌进了山肚子里。“咚”的一声响，朴垓的头狠狠的撞在了入口石块上，整个人沉入湖底昏了过去。
“你叫朴垓，一辈子都是扑街的命！”狰狞的面孔出现在朴垓梦中，让他惊慌不已。朴垓朝后缩，后面没了退路，那个狰狞的面孔突兀消失，变成了柳婷儿的脸。
“朴哥哥，我好想你！”柳婷儿的声音飘飘荡荡。朴垓想抓住柳婷儿，可他碰不到她。柳婷儿嘴角露出微笑，瞬间变成狞笑，朴垓缩手后退，那个柳婷儿变成了李昕蕊。
“我要杀了你！”李昕蕊手掌变成了魔爪，恶狠狠的向朴垓挥来。朴垓双手抱住了头，大喊着不要和救命。那只魔爪没有落下来，朴垓抬头一看，柳婷儿正看着他甜甜的笑......
漆黑的山腹之中，朴垓躺在岸边，脚还没在水里。一道灰蒙蒙的光团出现，渗人的笑声传来：“咦嘻嘻嘻，终于等到一个人了，我老魔总算有出头之日了。修为低下，气血方刚，正合我意！”
这声音渐弱，光团裹住朴垓头部，一道灰气在他脸上出现，让他本就有些抽搐的脸更显狰狞。
朴垓一直在做噩梦，一会儿被人追债，一会儿鲜衣怒马，一会儿高楼大厦一会儿茫茫林海。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脑海中乱象纷呈无法控制。
朴垓的识海之中，一股灰色气团进入，侵入了他那异常复杂的灵魂。这股灰色气团渐渐稀薄，迷失在了识海之中，最后成为了识海中的一部分，再也不分彼此。
朴垓陷入昏迷，一动不动的躺了三天，终于慢慢醒来。睁开眼，朴垓嘴里发出一串恐怖的笑声：“咦嘻嘻嘻嘻，这是什么鬼地方？”
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朴垓捂住了自己的嘴。握草，这是怎么回事？
脑袋里晕晕乎乎的，让朴垓没法正常思考，坐到了一块比较干燥的石头上，朴垓像个傻子似的再次一动不动。
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这个我和过去我以及未来我有什么联系？谁是朴垓？李断南又是谁？
地级功法是什么？反天战诀？是什么东东？灯呢？电视呢？我怎么坐在这硬邦邦的沙发上？......
朴垓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一百万为什么，许久许久，眼角才掉下泪来。也许被夺舍了才是好事，至少不必承受挚爱身死的痛楚。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他朴垓到底造了什么孽？
抱着头跪倒在地，朴垓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最后变成了呜呜的低泣。他已经恢复了自己的记忆，脑海里还多了一些东西，但此刻的他根本没有半分喜悦。
来到玄黄大陆，一直以为自己福星高照是逆天主角，可这悲痛袭来，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扑街，一直都是。之前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只剩下无法言语的心痛，折磨的他想发疯。
哭干眼泪，砸坏拳头，然而一切都于事无补。朴垓最后站了起来，朝着漆黑的山腹快步走去。他要给柳婷儿和自己未出生的孩子敛葬，不能让她们暴尸荒野。
照着李断南的记忆，朴垓很快找到了出口。河流通过山腹之后再次流出，已经失去了之前的汹涌，变得宁静无比。朴垓连这河也恨了起来，花草树木山石水土都那么可恶。
仇恨已经填满了朴垓的心，此刻只有一件事还支撑他活着，那就是报仇。没有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感慨，虽然阴差阳错，得到了夺舍失败的李断南那份反天战诀，也不过是给自己复仇增加了一点儿筹码而已。
在朴垓的记忆中，李断南是地帅级高手。如果有李断南生前那种实力，朴垓就是拼着身死也要杀上泫雨门。可惜，他融合的只是记忆，想战胜李昕蕊，还需要刻苦修炼。
出了山洞，朴垓扎了一只木筏顺流而下。从原路返回几乎不太可能，他要先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再折回虎崖城外，那个让柳婷儿消失的地方。
“玄黄大陆广阔无边，分为东南西北四洲，深山老林众多，很容易就会迷路。不过不用担心，只要找到水流，一直顺水而下，就一定会遇到人。”
想起柳婷儿对自己说的话，身处困境的朴垓没有离开河道，这一飘就是半个多月。渴了喝河里的水，饿了吃河里的鱼，除此之外一直修炼反天战诀，朴垓过上苦行僧一般的日子。
只是这战气修炼绝非一朝一夕能有所成就，半个月过去，朴垓还没能经脉打通，进入战者行列更是遥不可及。能够在体内运用战气行走一个大周天，使战气淬炼身体，这才算是黄兵级的战者。如今的朴垓，不过刚刚迈出修炼的第一步而已。
终于见到了人烟，朴垓离开了河道。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虎崖城该怎么走？”朴垓沙哑着嗓子，半个多月没开口，让他说话都有些困难。
“虎崖城？没听说过！”被问路的老者摇头：“这里是南州路南郡，你要问路，可以去郡城问问。”
南州？朴垓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柳婷儿要带自己隐居的地方，不就是这南州吗？自己现在到了，柳婷儿却不在了。
朴垓转身离去，留下一个苍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