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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重逢

    尽管青川馆已经是靖州最繁华的酒楼了,但是在这些从立京来的人眼里,不过是平平无奇、走在路上都不会注意到的地方。大概是酒楼的老板事先知道会有皇都的贵客要来,酒楼里的人不多,外边还有许多侍卫把守。

    见到闻人越的马车到了,候在酒楼门口两边的人齐齐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闻人越走在最前边,顾越和夏夏并排走在他身后。而站在大门正中央的,正是顾山河——自顾越寄居将军府后,见面次数用一手就能数清的父亲。

    “父亲……”

    在顾山河向闻人越行礼后,顾越不自禁地就喊了出来。眼前的男人是他的父亲,与他记忆中的别无二致,只是被风沙打磨的脸庞多了些许皱纹,沟壑一般横亘在他的脸上,还有脸侧已经愈合的伤痕。

    “阿越。”顾山河看向闻人越身后的顾越,情绪并不似顾越那样激动,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多年未见的儿子,只是一个许久未见的普通人罢了,“殿下赶快进去吧,李将军已经恭候多时了。”

    闻人越颔首,甩着他明黄的衣袖走进青川馆。夏夏见顾越还愣在原地,轻轻拉了拉顾越的袖子,也没跟着闻人越进去。

    顾越看了眼躬身站在门侧的顾山河,对夏夏道:“你先跟着殿下进去吧,我马上过来。”

    待闻人越这边的人都走进了酒楼,顾越走到顾山河身边,再次唤他:“父亲。”

    抚远将军冷硬的脸庞这才有了一丝松动,直起身好好地打量这多年未见的孩子,目光最终停在了他左额的伤疤上。顾山河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正了正顾越的衣领,感慨道:“阿越,长大了。父亲对不住你,也没办法补偿你……”

    “父亲……”顾越看着顾山河哀伤的眼,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成了再寻常不过的寒暄,“你在靖州,过得怎么样?”

    “日子虽然苦了点,倒也还算安稳。虽然常有北丘的人在边境作乱,但皇上令我们不得反击,这种小打小闹,也无伤大雅,费不了几个士兵。”顾山河拍拍已经能与他平视的顾越的后背,带着他进了青川馆,“我实在想不到,皇上怎么会突然下令要反击?听说还是公子越的主意……连累了你也要来靖州,委屈你了。”

    “父亲,是我自己愿意的。”顾越解释道,想要在言语中暗示顾山河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自从伯然姐将我带进宫、让我做太子的伴读,我知道了很多事情……我觉得,我不该一辈子倚仗将军府的,该靠自己的能力为自己的未来打拼一番。”

    闻言,顾山河的脸上出现了纠结之色,好像是为顾越的想法感到欣慰,又好像是在为顾越的未来而担忧。但顾山河并没有把这种矛盾的心理表现得太明显,转瞬间,他的脸上又只剩了长辈对晚辈的欣赏与赞扬:“话是这么说没错的,你做得也不错。我听皇上那边寄来的信里还写到,夏统领教了你武艺?”

    顾越点点头:“是啊,虽然只跟着夏统领学了一个多月,但夏统领说我很有天赋,进步很快。”

    “你知道为什么在你小的时候,我没有教你、也没有让将军府的人教你武艺吗?”

    顾越心里咯噔一下,立马低下了头:“父亲,我不知,也不理解。”

    “阿越,我不希望你成为像我一样的人。”顾山河不经意地摸了下脸侧的伤疤,在比肤色稍浅的伤疤下,一定藏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顾越看着他,透过顾山河面上的沧桑,还能依稀看到他年轻时的清俊。抚远将军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对跟在身后的顾越继续说道:“也许这就是命吧……你还是走上了这样的道路。我原本只想你好好读书,以后当个好官。平平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看着顾山河这副样子,顾越的心里涌上愧疚的情绪。但他不可能再过顾山河期望他过的人生了,他选择了跟随闻人越走上这条路,就像顾山河当年决定了要追随闻人亦一样,那样坚定、那样决绝,甚至为此拥有了赴死的勇气。

    “可是父亲,我已经来了靖州,不能再往回看了。”

    “我知道。”顾山河看着顾越和某个人极其相似的眉眼,沉声问道:“你选择的这条路并不好走。我只想知道,假以时日,你受尽折磨、活在痛苦之中,你会后悔吗?”

    顾越定定地看着顾山河的眼睛,认真回答他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敢保证我不会后悔。但是父亲,至少我不会遗憾。在遗憾和后悔之间选择,我选择后悔,而不是抱憾终身。”

    这就是血缘的力量,连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都那么相像——顾山河心想,他已经尽力保护了他二十二年,接下来的路,要顾越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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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山河领着顾越到用晚膳的厢房时,其他所有人都到齐了,只差他们两个人了。说是晚宴,总共也就六个人,李崇、李仲然、顾山河,和他们从立京来的三人。

    见顾山河父子到了,作为东道主的李崇请了闻人越上座,待所有人都坐定后,吩咐候立在一旁的丫鬟可以开始上菜了。虽说靖州贫瘠,但冷盘、热汤、热菜都还算齐全,尽管很多菜看起来并不新鲜,但能在靖州吃上这么丰盛的一顿,若非是皇上或者公子越亲临,否则别人根本没有这个机会。不过闻人越他们在路上奔波十天了,也一直没吃过像样的饭菜,这会儿也来不及挑剔了,毕竟他们也知道,这顿过后,他们在靖州能不能再吃顿像这样的,实在很难说。

    按顾越的说法,这一桌子都是自己人。可就是这一桌子的自己人,说的也都是些和外人说的客套话。最终还是闻人越打破了这种僵局:“李将军,本宫来靖州,怎么都没见到靖王?”

    所有人吃饭夹菜的动作都停了停,好像闻人越说话的刹那时间被定格了一样。李崇敷衍似的笑了笑:“殿下刚到官驿的时候,靖王不是派了人过去恭候了吗?”

    闻人越晃了晃酒杯,漫不经心地说道:“怎么说本宫与靖王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啊。靖王不来看望本宫,本宫作为晚辈又怎么好叨扰他?”

    李崇一时说不上话来,一旁的顾山河替他解围:“回殿下的话,靖王妃近日里身体不适,殿下也知道,靖王夫妇伉俪情深,靖王不放心靖王妃的身子,所以一时抽不出身。”

    “这样啊,倒是本宫考虑欠妥了。”闻人越嘴上是这么说的,可脸上没有一点歉疚之色,“那顾将军可知道,本宫什么时候能见到靖王?本宫都亲自到靖州来了,要是连靖王都不给面子,说出去也不太好听吧?”

    “这……微臣也没办法决定靖王的取向。但靖王已经知道殿下在靖州了,应该不日就会邀请殿下去靖王府上坐坐的吧?”顾山河很好地模糊了他和闻人亦的关系,外人听来,只当他们是同驻守在这边境之城的皇亲和将军,并无更深的瓜葛。

    闻人越浅酌了口酒,道:“只是这过两日,本宫就要带着本宫的人投入到前线的战事中去了……想来顾将军和李将军应该知道,本宫是代父皇出征的,父皇还指望着本宫在战场上立个战功呢,免得他亲封的太子被那些长舌的大臣指责无能。李将军和顾将军要是能替本宫知会靖王一声,本宫不胜感激。”

    “殿下客气了。”李崇和顾山河齐齐向闻人越举杯。李崇每年都有回立京述职,顺道参加宫宴,对闻人越的脾性也是清楚一两分。顾山河也算是初见闻人越,没想到这太子年纪不到,人可精着呢。就连多年服侍闻人亦的他,都得在这小儿面前小心谨慎,怕一朝不慎就落了人口实。

    “殿下打算在靖州停留多久?”在众人沉默的时候,李崇率先说出了他们驻守在靖州的几人的疑惑。

    闻人越在碗里挑挑拣拣了半天,总算扒拉出一点新鲜的叶菜,慢条斯理地咽下后才回答定远将军:“三五个月总有的吧,什么时候靖州安定了,本宫就什么时候回去。如果方便的话,或许本宫还会再多留一段时间,好协助靖王治理靖州。”

    “殿下身份尊贵,靖州贫苦,还是早些返回立京比较好。北丘那边的不过是些山间土匪,真要认真对付起来,很快就能解决的。”李仲然放下筷子,插了句嘴。

    李崇暗恼这蠢笨崽子又在说什么鬼话,用筷子敲了敲李仲然的碗沿,低声吼了句:“吃你的饭,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明天少一顿饭。”

    李仲然有些委屈地看看饭桌上的其他人,低头继续认真吃这难得见到的叶菜了。

    闻人越扫视了眼他们,在饭桌底下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没缘由地踢了顾越一脚,然后将目光重新放回眼下的筵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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