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明明左肩已经不疼了,但经温沚这么一说,似乎又有一阵剧痛从左肩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十九临死前的模样。
顾越咬了咬下唇,如果说见到温沚以后他都在演戏的话,那这会儿可以说他已经演不下去了。
在这近一个月里,顾越很少穿从前常穿的月白色衣服,他都借了闻人越枣红的衣服来穿,要么就是穿黑色的衣服。因为只有这两个颜色的衣服,哪怕他的伤口又破开了,血迹在那上面也不会太明显。
而现在一身枣红衣衫的男人拼劲全身的力气去压抑胸中难以隐忍的恨意,回答道:“千真万确,皇上若是不信,尽可来验伤。”
时以至盛夏,顾越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多,好像只要轻轻一拉他的衣袖,就可以看到顾越那个看起来十分恐怖又狰狞的肩膀。
“不必了,朕信你。”
温沚虽然听惯了那些犯人被他的手下酷刑逼供,可是他是高高在上的沂泽天子,绝不会轻易踏入那个肮脏污秽的地牢。这等血腥之事,他是不可能亲子去做的,从来都是别人代劳。
所以在顾越提出给他验伤的时候,温沚立马就拒绝了。他的手上没有沾染过别人的血,那些可怖的伤痕他也不想看见。
况且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当初他重用林深,不过就是看在这个男人可以为了往上爬而不顾一切。越是这样无所顾虑的人,他用起来才越是得心应手。
哪像哪些朝堂上的大臣们,明明一个个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做起事来却瞻前顾后畏首畏脚的,一点魄力都没有。明明什么要紧的事都没做,却一个个好像都在通宵达旦地工作,这个赏赐那个晋升的机会一个也不落下。
其实本来温沚是很信任林深的,但经过这次事情,明明是他嘴上说着不打紧的民间组织,这会儿居然成群抓捕、用刑逼供,看来那组织也不是什么不要紧的团体,而林深这人,也该让他重新好好审视一番了。
温沚还记得当初林深发现那个组织是因为他两眉眉尾天生就有红痣,才被那个以红痣为标识的组织的人误认,再往深了查才发现那是个有纪律的小团体的。
他那时候还感谢林深呢,要不是林深,也发现不了这个组织。但后来这个组织的风声就渐渐小下去了,也可能是林深刻意隐匿了这个组织的踪迹。
可现在温沚想来,林深一开始就应该告诉他这个组织不简单的啊,这样他就会调另外人协助林深探查……难不成林深想最后将所有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再狮子大开口问他要个官职??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温沚一直都知道,他让林深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却从没有给他一官半职,只是模模糊糊地告诉别人林深地位不一般,的确是委屈他了。
可是就算林深想要名正言顺地与朝臣站在一起,和他说一声就好了啊。他又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这些年林深做了什么他也都看在眼里,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反正不管怎样,林深都是有错的。他温沚只需要一个听话的、能不顾一切为他做事的人,而不是一个有自己主见的手下。
这林深,是该给他点颜色瞧瞧了。但是那个两眉眉尾有红痣的组织,他也该亲自查查了。按林深下午和他说的,这顾越一伙的应该是来寻求这个组织的帮助的,而顾越,又是他们其中的核心人物。
但温沚已经不太相信林深的话了,顾越与那个组织有关联他认,但是顾越是他们的核心人物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太像。
就一个削两块肉就受不了、提起受刑就不能掩藏自己情绪的年轻人罢了,温沚实在看不出他是个能挑大梁的。
不过眼下他们既然找了温沛作为他们的庇护,也算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之后的事情,温沚觉得只要和顾越建立良好的关系,再不经意套他的话,很快他的疑问就回迎刃而解了。
至于林深,真是个蠢货,以为对谁都是酷刑能解决的。有些人看起来柔软,但骨头硬得很。对付这种人,就只能以柔怀柔,硬来是完全不行的。
“听说顾公子是玟原人?”
“回皇上,草民的确来自玟原,出身于章州。”顾越想,温沚接下来的问题一定就是问他是玟原哪里的人,索性自己抢先回答了,免得到时候露出了点马脚就不太好了。
不过顾越说自己是章州人也没什么毛病,作为“顾越”,他的确就该是出生在章州的。但如果作为“闻人越”,那么就不是一回事了。
章州好啊,离沂泽远得很,既不是皇城,又不是大名鼎鼎的公子越的故乡,不和任何皇亲国戚沾亲带故,温沚应该就不会怀疑到闻人亦的头上。
“那离沂泽很远啊……顾公子一路舟车劳顿,没想到不仅没能在沂泽好好游玩,还平白无故地遭人陷害,朕实在有愧。”温沚客气地与顾越寒暄着,“皇妹今日才临时起意还了俗,那公主府怕是还没来得及打扫,顾公子不如和另外两位公子来宫里住两天吧,朕亲自招待你们作为赔罪。
“皇上客气了。”这温氏的皇宫进了,能否全身而退还真说不好,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顾越一下子都还没缓过劲来呢,“闻人还未回来,行李我们也还未来得及整理,贸然打扰皇上实在不太好。我们打算再在庙里住一夜,明早再决定之后的行程。”
“也罢,夜深了,朕也应该回宫了。”温沚瞧着窗外的天色,反正顾越一伙已经在浯京了,也不怕他们离开,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时间对付他们,“那沛沛,你今晚打算住在哪里呢?”
“皇兄,我也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好,住持那边还有些仪式没有做完。”一直在一旁观察温沚脸色的温沛小心翼翼地回道,“明日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我再进宫见皇兄和母后……许久未见母后了,也该向她赔罪了。”
温沚觉得一切事情都可以往他预计的方向发展了,心也落了下来。
这时候温沚又觉得林深是有点用处的,要不是他早上这么闹了下,温沛还要出家修行到什么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