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云涌(8)
关上车门之后,邓仕虎才发现这面包车中除了司机和杨敏还坐着两名便衣男子,看上去应该是禁毒中队的同事。友好地握了握手之后,邓仕虎故意往窗户那边靠了靠,这样离着杨敏还稍微远点,不然他紧紧挨着杨敏,心里总是感觉别别扭扭的。
“嗯?”看到了邓仕虎在一点点地挪动屁股、而且还装作非常自然地样子看着窗外,杨敏拍了拍他说道:“邓队长,这黑乎乎的,能看清什么?”
邓仕虎本来想说“随便看看”,但是杨敏已经说了“黑乎乎的”,所以他便临时改口道:“基地空无一人,感觉好奇怪。”
杨敏并没有应这句话,而是往他那边挤了挤,缓声说道:“为什么总感觉你很紧张啊?”
“杨、杨敏同志。”邓仕虎用胳膊轻轻抵住了杨敏,略显结巴地说:“您别逗我了,我这人比较传统。”
没想到邓仕虎这话一说,包括司机在内的几人全部哈哈大笑了起来,就连杨敏也“噗嗤”一声捂住了嘴。
“怎、怎么了?”邓仕虎十分诧异地看着他们,“我说错啥了?”
杨敏拍了拍副驾驶座椅,笑着说道:“来,把汉堡给他。”
“好嘞,杨队。”副驾驶的男子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纸袋,转过身递给了邓仕虎,“给,邓队长。”
邓仕虎点头接了过来,感觉着纸袋的余温和熟悉的味道,瞪大了眼睛喊道:“麦当劳?!”
“这是杨队给你准备的,听说你不是饿了好几天吗。”
“啊!谢、谢谢!”邓仕虎看着里面的三个大汉堡,深深地咽了口唾沫后看着杨敏,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杨队长,谢了!”
“现在你不用节食了,吃吧,等会儿就不安全了。”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邓仕虎便撕开那汉堡的包装,一大口就啃了上去。
要是搁以前,邓仕虎肯定不会当着陌生人的面大口吞咽食物,但现在他饿的连牙膏都想吃,哪还顾得着面子什么的。见邓仕虎吃的这么香,后排的男子俯在邓仕虎的座椅靠背上,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说:“杨队,你别老逗他了。”
“好。”杨敏把头靠在后面枕垫上,笑着应道。
“睡会儿吧,杨队!”
“没事,等到了再睡吧。”
听着他们的对话,邓仕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连嚼都没嚼直接吞下了一块肉问道:“杨队长,我们现在是去机场对吗?”
“对,也不对。”
“啊?”邓仕虎唆了唆手指上的沙拉酱,拿出第二个汉堡来继续问:“啥意思?”
“你这次最好先看仔细,再张嘴。”
邓仕虎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什、什么?”
“刚刚你把纸都吃了。”
“啥!?”邓仕虎赶紧拿出了刚才的那张包装纸,果真上面有一块非常大的半圆缺口,明显是被咬过的痕迹,“我槽!”
“哈哈哈哈。”
“你、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
“等我看到的时候你都已经咽了。”
“呃C吧……没事,谢谢了……”
见邓仕虎小心翼翼张嘴的样子,和刚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杨敏有些疲惫地把头撑在了胳膊上,盯着邓仕虎说道:“知道吗,你们是我认识的第一对警察情侣。”
“我、我和文婷么?不会吧?”邓仕虎抬起头来问。
但不知道是不是杨敏累了,看上去她眼神中有点迷离,所以邓仕虎眯起眼睛,开玩笑似的说:“看来你有故事啊。”
这句话一出口,副驾驶和后面的两名男警官竟然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看着他,而杨敏也只是抿起嘴角做了个微笑的表情。
很明显杨敏是“有故事”的,邓仕虎没想到随口一说的话竟然是“真的”,便不再继续问,而是重新低下头吃起自己的汉堡来。
可能觉得气氛很尴尬,后座的警员探过头来问道:“邓队长,这是你第一次出‘红耳’任务吧?”
“啊,对,第一回。”
“感觉怎么样,紧张吗?”
邓仕虎点点头:“说不紧张是假的,非常紧张,哈哈!”
这时杨敏弯下腰把地上的碎纸块捡起来,塞进了一个邓仕虎手里、笑着安慰道:“你要早点习惯,我第一次出‘特情’的时候比你更紧张,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你尿裤子?”
“昂?差点,怎么了?”
“没、没什么。”邓仕虎摇摇头,在心中想到:“这杨敏还真是敢说啊,现在看不出一点警察的样子!”
吃完汉堡后,邓仕虎打了个嗝,此刻他感觉肚子有点疼,可能是太长时间不吃饭,猛地吃这么多胃受不了。接过了杨敏递来的水后,他们一车人这才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气氛相比刚才来说要正常很多,邓仕虎也有点适应杨敏的态度了。
面包车没有上高速,只是走国道顺着城郊县城的位置驶去,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天空终于有了蒙蒙亮的感觉,青灰色的天空挂着一缕金边,眼见太阳就要从东方露头了。驾驶员看了看后视镜,开始慢慢减速,于是在国道旁的一个村落出口处停了下来,随即扭过身子来说道:“杨队,只能送你们到这了,平安归来,一路顺风!”
“杨队!一路顺风啊!”
“邓队长,我们杨队就交给你了,拜托!”
邓仕虎有点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慌忙应道:“好好好,放心吧兄弟们,我一定会久自己的职责!但是……咱们为什么要停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杨敏伸了个懒腰,转身解释道:“因为安全。”
“上次开会说的‘起始点’不会就是这吧?”邓仕虎看了看窗外的一大片农田问道。
“对,就是这里,我们准备准备吧。”
见到杨敏穿起了外套,邓仕虎也习惯性地拿起了那麦当劳的纸袋准备带走扔掉,副驾驶的男警官立即伸过手来说道:“邓队长,给我,这东西我们仍就行了。”
“哦,好!”
看着邓仕虎的这个小动作,杨敏愣了一秒,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波动后,她便重新系了系自己的鞋带。
邓仕虎拉上拉链,扭头问杨敏:“杨队长,确定不拿家伙吗?”
“呵呵呵,如果注定回不来,就算拿了也救不了我们,所以别节外生枝了。好了,把你的(家伙)拿出来吧?”
“呃……”邓仕虎有点犹豫地看着副驾驶的那名警官,“确定吗?”
“这杨队长说的算,她的衔儿比我大!”
邓仕虎又回头看向杨敏,而杨敏只是在整理着袖口,头也不抬地说道:“确定。”
“那……好吧。”
没办法,邓仕虎只能从腰间掏出了那把握柄处都生锈了的54式警用手枪。
“哎呦?”杨敏见到那把手枪后笑了笑,接过来拉了下套筒,拇指轻抚着枪柄笑道:“‘黑星’啊?不都退役了吗?你们特警大队不至于这么寒酸吧?”
邓仕虎尴尬地抿着嘴,解释道:“这把‘不挂编’,方便。”
“明白了。”杨敏盯着那枪柄处的黑色五角星,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片刻后才回过了神,便把手枪递给了前座的警官,“挺怀念的……来,帮邓队长收好。”
“是!”
杨敏准备的东西很全乎,除了随身的小包之外,车坐后排还放着一个巨大的拉杆箱,邓仕虎以为里面放的都是什么装备,但还没等他问,杨敏便主动解释道:“这箱子里装的全都是我的衣服,那就交给你了,老公!”
“啥啥啥!”听到里面是衣服的时候,邓仕虎满头黑线,而杨敏对自己的称呼更是让他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杨敏把箱子推了过去,调侃道:“怎么了?现在开始你难道不是我老公吗?这个反应可一点都不对啊。”
“咱、咱们不是到了那再演吗?”
见到邓仕虎像个电线杆似的拉过了箱子,杨敏捂着嘴笑了一声:“哈哈哈哈,你这样可不行啊。”
邓仕虎只感觉到自己完全驾驭不了杨敏,听到杨敏用了自己的本音,他这才知道刚才杨敏不过是试试自己而已。
“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我完全被她玩弄在鼓掌里!不行,要想办法跳出来!”
不过,邓仕虎也就是想想,现在这个情形,就算是他和唐文婷绑在一块,都“弄”不过杨敏!
在和那三名禁毒中队的同事告别之后,邓仕虎拉着行李箱和杨敏并排走在路边,这里不好打车,他们要往前走走,到十字路口那里车还多些。杨敏这一路有说有笑,就像是两个熟人在聊天,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邓仕虎却在心中不敢相信,自己的“红耳”任务竟然就这么开始了!
“唉。”不自主地叹出一口气后,杨敏挽着他胳膊问道:“怎么了老公。”
邓仕虎也习惯了杨敏对自己的称呼,毕竟这次任务的确需要他做出这些“牺牲”,在心里对唐文婷说了一万句对不起后,邓仕虎才硬着头皮适应了自己的身份。
“你们禁毒大队的都这么精吗?”
“哈,我就当做你夸我们了。”
“为啥不让你同事直接送咱们去机场啊?”
“因为安全。”
“安全?”
“对,打车去火车站、然后坐机场大巴,这是正常人的选择,如果直接开车到机场,不够谨慎。禁毒工作讲究的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很多事不要嫌麻烦,谨慎是基本功。”
邓仕虎点点头:“好,明白了。”
“反正你跟着做就行了,我又不可能把你给卖了!”
听到这句话,邓仕虎偷偷咧了下嘴,小声嘟囔道:“那可没准……”
“嗯?你说什么?”
“我说好的C的!”
“你这家伙,是不是又背地里嘟囔我!刚才开始就总小声叨叨,别以为我没听到!”
“没、我没……哎哎哎?你别掐!哎哎哎!疼!停……”
这就是邓仕虎从警生涯中第一次执行的“红耳”任务,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与此同时,闹钟的“叮铃”声吵醒了睡梦中的李飞虎,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闹铃,可能是因为前一天训练太“狠”、体力消耗较大,今天的李飞虎感觉眼皮沉沉的,一点都不想起床。
“叮铃铃铃!叮铃铃……”
伸手在桌子上摸了半天,就是找不到闹钟,李飞虎便一头蒙在了被子里,尽量与那声音隔绝。可是光蒙被子是不够的,他还是嫌声音大,于是就把枕头压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再盖上被子。虽然这回声音是小多了,但李飞虎找不到让自己舒服入睡的姿势,只能痛苦地坐起来,从眼缝中瞄到了那台闹钟,一掌就拍了过去。
“嘭!啪啦!”
“你二大爷的,气死我了……可算清净了……”
不过,就在他刚刚躺好、准备继续做那会儿的美梦时,宿舍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