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堕神也曾厌世

    时七洛到时，却是落进了一处荒芜的竹林，这片竹林很大，前后大约几十里，引人注意的，是正中心的一处空地，空地看着不大，却有一片草坪被烧成废墟，黑得离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往里走些，却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他警惕的往树边躲去，却见到不远处趴着一个人，那人头发凌乱，身上的白袍上满是尘土，他清秀的脸上淌着泪，嘴唇龟裂，眼睛泛红，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狼狈的柯颜，即使是第一次相遇时钻树洞，也仍是一副满面春风的模样，那时的他觉得，好看的人，无论怎么样都好看，即使他跌进无间，在地狱游荡，他也是好看的。

    他心中涌现着一丝心疼，朝着后方轻声唤了句:“师尊。”

    那人却像是没听到一半，依旧狼狈的趴在地上，看着那片似是被火烧过的空地，若有所思起来，他似乎在那双眼里，看到了绝望，比失望还有浓烈些的绝望。

    他轻轻抬步，朝着那人走去，那人却像是看不到他似的，待他走近时，那人已换了个姿势，双手抱着自己单薄的身体蜷缩在地上，他抬起手掌，想摸一下师尊满是泪痕的脸，可刚触上，却直接透过了他，柯颜的脸，直接化成一片霞光，转瞬又聚集，变会原来的样子。

    他知道了，这是师尊的梦境，自己误入了他的梦境，所以自己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师尊以往经历过的，原来，看似高高在上，清风明月的师尊，远比自己所经历的，要多得多，难怪，难怪他会在第一次遇见自己时，不惜违抗神君，将自己带回神界，原来他的师尊，也有这样落寞，昏暗到极致的时候。

    他眷恋的看着柯颜，只觉得心像被什么纠得紧紧的，他的师尊，受苦了，他只愿以后，能变得强大些，再强大些，那时，他便能护住师尊，一直留在他身边。

    “师兄，救我，救我。”前方传来一声虚弱的男声，那人似乎很累，声音中带着苍凉依旧**的喘息声。而地上的柯颜，也终究是睁开了眼，用那双满是血丝的眼凄凉的看着来人，却是一行泪缓缓的从脸颊滑下。时七洛明白他的意思，师尊很累，师尊很苦，师尊……已没有力气再去受伤，又或是去承受这突如其来的灾祸了，他眼底的绝望，自己看的十分清晰。

    “砰”的一声，那人一头栽到了地上，身体也随之抽搐了起来，他苍凉的看着远处的柯颜跌跌撞撞的朝他跑来，他的师兄，一个三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武神，竟也落得如此下场，这是命数吗？寻芳国，理应灭国吗？

    柯颜将他的头平放在自己膝盖上，两人只是望着对方，望着对方，过了许久，柯颜才轻声道:“浣柯，我是不是很没用，国人都死了，父皇母后也死了。”

    浣柯却闭上了眼，笑了起来:“师兄，我从小就仰慕你，你是太子，你是师父的首徒，也是整个寻芳国的希望。你知道吗？你飞升那日，我想了许久，你知道我有多为你高兴吗？那时我就想，我的师兄，是个万里无一，绝无仅有的人才，我也要像他一样，成为天界的神，拯救苍生。”

    “可是现在，好像不行了，师兄，我是不是……是不是快要死了。”

    柯颜却仍紧紧的抓着他的肩膀，一行行清泪从脸颊落下，他死死的咬着唇，直到嘴里透着血腥味，才缓缓开口:“不会的，师兄是神仙，我是神仙，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

    可他的声音，却慢慢弱了下来，一直到后来，只剩下小声的低吟，他痛苦的捂着脑袋，对着早已明亮起来的天大喊:“我算什么神官，算什么神官，连家人都留不住，连子民都护不住，人为什么，人为什么要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