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寻一角山水如画，得一人笑靥如花。”
陆知雪看完手上这本小说的最后一行字，将它轻轻合上。她的脸上带着疲倦的神色，这是她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五年，作为一名平面设计师，在这五年里她曾不止一次像这样赶着地铁从城市的一端奔向另一端，去与客户交流，听他们的意见。
晚上八点，伴随着年如一日的机械报站声，地铁顺利抵达终点站。陆知雪站起来，将手上的书放进包里，等地铁停稳后，迈着银星碎步走出，与繁忙的人流擦肩而过。
虽然与客户约定的时间在八点半，见面的咖啡店离地铁站也不过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但是陆知雪知道自己绝对还是会被老板训斥一顿。这算是她这五年来所积累的工作经验之一。
深秋的夜晚，江城的空气中已略带一丝薄凉。风吹过的时候，陆知雪不禁拉紧了自己的卡其色风衣。明亮的霓虹倾泻下来，将她如锦缎般的长发和孤单的身影也染上了一抹黄晕。
江城地铁的终点是一片繁华的商业区，附近高校林立，因此常常会有不少学生情侣在这里流连。陆知雪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一对对十指紧扣的情侣，脸上忽然泛起了一抹苦涩的微笑。
这场面是如此熟悉，读书时候自己与他也常常去闹市玩。那个时候他总是怕自己在人群里走丢，每次也会像这样紧紧抓住自己的手。
如今，这画面却再也不会重现了。
说起来，这事也怪不得谁，云卷云舒，缘起缘落，缘分这东西又有谁能料得定，有时候便只是一个擦肩，那人也就消失于茫茫人海，再也不见。
他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陆知雪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正在说笑的那些大学生。当时的他，除了偶尔和自己出来玩，几乎每天都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学习上，大学刚刚毕业就考下了CPA。
像他这样努力的人，无论在任何地方都会过得很好的。
思绪飘散间，陆知雪已经到了和客户约好的咖啡店。赵总果然已经在临窗的一个座位等着了，与他对面而坐的，是一个身着西装的年轻男人。他的右手握着汤匙，漫不经心地调着杯子里的咖啡，神情淡然闲逸。
陆知雪稍微安心下来，看样子这位客户还没有着急。如果这位客户等得烦了，只怕待会儿老板又少不了对自己训斥一番。
推开咖啡店的门，陆知雪向年过半百，早已成“地中海”发式的老板赵明诚打了声招呼，然后又礼貌性的向赵明诚对面的那个年轻男人微笑致意。
年轻男人点了点头。但是陆知雪的老板却不由小声训斥道：“今天怎么这么慢，不知道要今天要交设计稿么？”
“因为路上有点堵车，所以……”
“没关系。”陆知雪的话还没说话，年轻男人随和地笑了笑，“等一会儿也没什么，反正我们展总还没过来。”
“好的，好的。”赵总脸上的肥肉堆起了一个笑容：“展总事务繁多，我们等一会儿也没什么。”一边说着，老板又向身边的陆知雪介绍这个年轻男人：“这是易游科技的张总，张承影先生。”
“你好，张总。我叫陆知雪，以后您对设计稿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告知我，我一定会尽量让您满意的。”陆知雪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
张承影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赵总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张总相对随和，不过听说他们公司的展总性格比较严肃，待会儿等展总过来你说话就小心点，这可是我们公司今年最大的一桩生意，要是办好了就给你升职加薪。”
陆知雪看着老板这张笑得辛勤的脸，虽然并不怎么喜欢，但还是点了点头，升职加薪可是她已经期待了很久的事。
虽然已经决定慢慢等着，但是陆知雪却还是希望客户能早点过来，她出门的时候急冲冲的，连拉格朗日都没有喂，要是再回去晚些，只怕它就要挨饿了。
拉格朗日是一条流浪狗，五年前知雪刚刚毕业，一个人在这城市里孤单地打拼，那时常常有一条流浪狗在她们小区找吃的，她也会常常喂些生下的饭菜给它吃，一来二去，这条狗渐渐和她熟了，竟赖在她屋里不走了，知雪也就将这条狗留了下来。
至于给那条狗取名拉格朗日的原因，大概是源于她大学微积分学得极差，因此而形成喜欢的给宠物取数学家名字的恶趣味。至今，陆知雪还记得每到期末时自己就缠着他为自己补习微积分的情景。
八点半的时候，陆知雪的背后忽然响起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抱歉，因为有点事耽搁，让各位久等了。”
“真是守时，一秒不差。”陆知雪低着头闲散地调着咖啡，不由腹诽了一句。
就在知雪抬头想要看看让自己久等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时，这个男人已经坐在了她的面前。
她一抬头，却不由得怔住了。
一身亚光黑Brioni西装，一条极富质感的领带，一块江诗丹顿黑盘手表，更是将这个男人身上的精英气质完全衬托出来。但让陆知雪怔住地却是她眼前这张脸——锋利而沉稳的剑眉，冷若寒星的双眼，高挺的鼻梁，紧闭的唇瓣。
这张脸，虽已历经数年的风霜雕饰，时光镌刻，但却还是让她如此熟悉，甚至熟悉到她都不敢去看他。她惶恐地低下头，连桌上的咖啡被自己不小心碰倒，她都没注意到。
她不敢看他，可是他的目光却转到了她的脸上。他死死地盯着她，如同看到此生最大的仇敌。她感觉到了他的锋利的目光，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勇敢地抬起了头与他对视。
她从他眼里看到了什么？愤怒、冷漠、亦或是仇恨。她只感到在望向他深沉如海的双眼时，自己会不由地战栗。
展胤时，六年了，我躲你六年了，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你。
“陆知雪！你干什么，你看看，你看看你干的好事。”陆知雪的耳边忽然想起老板炸雷般的呼喝。
陆知雪回过神来。桌上的咖啡早已流了满桌子，将展胤时身上的那套极富质地的西装浸染得不成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展总。”陆知雪紧张地道着歉，然后急急忙忙地从自己包中拿出一包餐巾纸，想要帮展胤时擦一下衣服上的水渍，但她的手刚申出来，动作便被展胤时冷冷的声音打断。
“不必，陆小姐。”展胤时的语气一如寒谭中的深深池水。沉静，但却也冰冷刺骨。
“那我们还是讨论一下这次给易游科技的设计稿吧。”赵明诚笑道。
“不必，赵总，我想贵公司的所有设计方案我们都不会再考虑。”展胤时根本没有任何要和赵明诚商量的意思，直接站起身来，向咖啡店外走去，而一直站在展胤时身边的张承影也随他一齐离开。
“唉，展总，您这，唉……”赵总追了出去，但是那两人却已经出门了。赵总只得回头对怔怔站在咖啡店离的陆知雪狠狠训斥了句：“都是你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