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光荣的进化（五）
“晴明君，你的这帮朋友我打算都放过，但是我们两个之间还需要好好的谈一谈。”茨木童子谁都知道茨木童子口中的谈一谈绝对没有什么好的结局。
但它要放过这里所有人除了晴明，这让很多人心中再次燃起生的希望，都不自觉的离晴明远了一点。
源赖光苦笑一声，他不能阻止其他人对生的渴望，但他却可以坚定的站在晴明这一边。源赖光又靠近了一点晴明小声说道：“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你了解茨木童子吗？你知道它的手段吗？
晴明只是心中无奈，顿时感觉任何事情都索然无味，那是心灰意冷。
因为茨木童子的保证，有人开始大胆的向那山洞口走去，茨木童子却伸出了粗壮的胳膊拦住了去路，它笑嘻嘻的说道：“我可以放你们走，但是也不能两手空空的就这么走啊！”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还有其他条件？
“走可以，但是你们要帮我取下安倍晴明的头颅！”
这个条件让所有对生产生希望的人面色一僵，不自觉的向晴明的脸上看去。他们都很清楚，从虾夷岛走到这里来，很大程度上是受了晴明的恩惠，否则他们这里的有些人早就死在妖怪的嘴下了。可要继续活下去，就要倒戈相向，反过来帮助妖怪去害人，这有背常理，也违背了道德的底线。
茨木童子这么一说，源赖光立马就识破了茨木童子的阴谋，他高声喊道：“不要相信妖怪的鬼话，它是在骗我们自相残杀，我们要联和起来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如果内斗会死的更快。”
原来光顾这一喊不要紧，有些人的眼中反而露出了癫狂之色，“将军大人，我们很感谢你这一路以来的照顾，可是茨木童子要找的是晴明法师，和我们这些普通人没有关系，如果晴明法师有心救我们的话，就请站出来答应茨木童子的条件吧。”
有人提出了一个很不要脸的建议，那就是让晴明主动去送死，这样他们就可以轻松离开。
叶子忽然挡在了晴明的面前，那张愤怒的小脸盯着那个说话的人，“为什么要让哥哥去送死？难道不是因为哥哥才将你们这些人给救下的吗？”叶子义正言辞的话语让一些低下了头开始反思，同样也在考虑妖怪话中的真伪。
另外一些人则完全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他是法师，难道在妖怪出现的时候不应该挺身而出吗？别人我不知道，至少贺茂忠行法师在遇到这种时刻肯定会站出来的。”
这就是道德绑架！
忍基也忍不住站出来说了两句，他背上的金太郎也出声附和。因为金太郎的光脚，根本无法抵御岩石伤的灼烧感，只能拜托忍基先背着他了。可现在面对生死，那些人哪还能记得他的施药之恩呢？依然坚持交出晴明。
茨木童子脸上的笑意更浓，很是悠闲的看着这百十来人的争吵。
很快，队伍就分成了三波，首先是一源赖光为首要保护晴明的队伍，这其中就包括他手下的四大将和那些武士们；第二波就是那些守备手下的大部分兵卒，他们没有对抗妖怪的能力，却想要活下去，只能仗着人多势众来给源赖光施压；第三波是极少一部分人，他们站在一边谁也不支持，反正总有一方会获胜，最后只要加入获胜的一方那么活下去的机率就会变大。
整个山洞吵吵闹闹了近半个小时，那头深受重伤的大猩猩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是源赖光手下的那些人一阵的欢呼，因为知道大猩猩是帮助他们的，有了这个强援他们的赢面就很大。
结果那欢呼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他们的脸上，因为那大猩猩爬起来后并没有再向茨木童子发出攻击，而是缓缓的向那熔岩湖的中心走去，看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茨木童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很快笑容就再次浮上了脸庞。
人生的大喜大悲来的太快，去的也太快。他们不知道那大猩猩走如熔岩湖是想要自杀，还是有什么其他目的，但这种行为无非是害怕了那妖怪，这让支持晴明的人备受打击。
但那大猩猩走如熔岩湖中并没有发出任何惨叫，它那身皮毛在接触熔岩时也没有散发出焦糊的味道，这就说明这熔岩湖对大猩猩不能造成任何伤害，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家伙竟然畏战逃跑了！
这下那些要交出晴明的人士气大振，他们打不过大妖茨木童子，同样也打不过那个大猩猩，刚才大猩猩爬起来的时候很多人就在想要不要临阵倒戈，现在可好，那畜生逃跑，他们就没有了后顾之忧，虽然源赖光和他的那些武士比较厉害，但也不是无法对抗的。
茨木童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开始催促道：“时间不多了，我没有那么好的耐心。”说着又是一团黑色雾气包裹住了就近的一个人，这一次惨叫声发出之后才从那黑色雾气中渗出鲜血。
血腥味和惨叫声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此时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冲向了守护晴明的那一帮人。
渡边纲首先冲了上去一把推到那个冲过来的人呵斥道：“你想干什么！”
被推到的人在接触地面的一刹那就发出一声惨嚎，忙不迭的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地面实在是太烫了，皮肤根本无法忍受。
其他人在茨木童子的威胁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一方面是被那黑色雾气包裹住丧命，另一方面是承受拳脚的痛苦。刚才已经有人尝试过使用武器，但那无一例外的，只要是木质的东西只要稍有动作，就会燃烧起来，所以此刻双方碰撞时只能使用拳脚，这也给那些兵卒制造了机会。
武士们的体能、战斗技巧、向心力都要远远高于这帮兵卒，但无奈最致命的一点是，他们人实在是太少了，加上受伤的人一共才十一个，而他们要面对的却是将近七十多人的围攻，在外面还好说，至少可以凭借其他优势周旋一下，可这里耗费体力实在是太快，就算打到一个人，马上又会有另外一个人补上来，打倒第二个又会有第三个补上来，等到对阵第三个人的时候，体力和反应已经有点跟不上，因为缺氧而导致头晕。
面对人数上的劣势，源赖光只能让他们边打边退，以求能争取一点时间，至于为什么要争取时间？也许是在等待奇迹的出现吧。
饶是晴明再冷漠，这么多人为了他而拼命，心中也有一丝丝的触动，“赖光君，给你添麻烦了，要不我就去找茨木童子吧。”
源赖光紧张的盯着战局，听见晴明这么一说，脸上的紧张之色顿时一扫而光，哈哈大笑道：“晴明君，都到这种时刻了你还说这些话干什么，我源赖光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还站在这里，就没人敢伤你一根头发！”
晴明被这句话狠狠的触动了一下，曾几何时，母亲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语，“我的孩子，只要我在，就没人会伤害到你。”可说完这句话不久之后，母亲就离开了，因为周围的风言风语。所以晴明对待人很是冷漠，觉得是他周围的那些人将他们分离开来。
现在源赖光也也说出了这句话，他有点害怕，害怕会像母亲一样离开不知所踪，害怕会像小白一样沉睡，害怕会像甄承一样无法救助。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开始徘徊在他的心间。
为了减少受攻击的面积，他们只能一边抵御一边向后退，眼看已经没有退路，这里正是那个大猩猩所在了凹槽处。
身后突然有人喊道：“拿着发光的东西是什么？”
晴明散去了心头的阴霾，扭头看去，发现那岩壁上镶嵌着的正是大猩猩食用的那种暗红色的东西，因为偏暗，熔岩湖所散发出来的光亮又太刺眼，所以没有人注意，正真走进一看，才发现只有这个凹槽处密密麻麻的都是这种东西。
叶子好奇的身手去摸，忍基出声阻止道：“叶子小心！”
但叶子已经触摸到了那深红色的东西，用力一挖，就把那东西从岩壁上挖了下来。
这东西晶莹剔透，有点像是苹果，暗红色的光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还一闪一闪的。
叶子腹中饥饿，又看那像是苹果一样的东西鲜美诱人，不自觉的就咬了上去。
“别！”
一种明亮的液体从那果子中流出，还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叶子一吐舌头，“真难吃！”
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这东西能吃？！！！
晴明看着那明亮的液体眉头微皱，那有点像是大猩猩身上血液的样子，却要黏稠的多。
忍基拿过果子看了一眼也咬了下去，皱着眉头附和道：“是有点难吃。”他身后的金太郎忙不迭的喊道：“给我，给我，我不嫌弃的。”
金太郎可能是饿坏了，皱着眉头就将那果子吃了个干净，吃完后还吐着舌头说道：“味道是恶心了点，可真的能填饱肚子。”
在他们前面打架的渡边纲呼呼待喘他对金太郎说道：“我也饿坏了，先不管味道怎么样，给我一个再说。”
忍基也挖下一颗果子丢给了渡边纲。
渡边纲接住之后刚咬住果子，就有人冲了上来，他不得不咬住果子继续对付那些兵卒。
明亮的液体从他口中流出，那鲜美的汁液看的其他人直流口水。
从虾夷岛逃离之后，他们基本上没吃过什么东西，顶多就草草的啃过几个又硬又凉的饭团，此刻的这种汁液一下引起了所有人的馋虫，一帮人的肚子都“咕咕”的叫了起来，连成一片。
一脚踹翻了那个人，渡边纲取下果子擦了擦嘴角边的液体说道：“有点臭……”然后捏着鼻子迅速的将整个果子吃了个干净，吃完之后点头道：“嗯，来劲了！”然后毫不犹豫的就冲向了那些兵卒。
这简直就是“士力架”么！！！！
这时忍基背后的金太郎也开始挣扎，嘴里呢喃道：“热，热，太热了。”忍基也感觉到金太郎的身体烫的离谱，赶忙问道：“你没事吧！”
“你先把我放下来。”
“可是……”金太郎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忍基只能将金太郎放在了地上。
回归地面，金太郎没有因为地面岩石的滚烫而抱怨，反而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也冲入了那些兵卒当中，那小拳头挥舞的，与个刚才萎靡不振的他判若两人。
见到渡边纲和金太郎的变化，晴明和源赖光对视一眼，这暗红色的发亮果实到底是什么？
先不管是什么吧，看金太郎和渡边纲在吃完果实之后好像完全不在意这山洞中恶劣的环境了，其他不管是腹中饥饿还是无法忍受恶劣环境的人，都纷纷从墙壁上挖下果子开始大吃特吃起来，有的直接取下了三四个，都一一分给了其他人。
一枚暗红色果实递到了晴明的面前，源赖光一边啃着果实一边说道：“这东西的味道真不怎么样，但是真的抗饿。”
晴明有心想要说点什么。别看现在吃的起劲，可如果有什么后遗症的话，那吃过果子的人全部都要倒霉。
源赖光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安慰晴明道：“担心也是多余的，先扛过这里再说，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不一定呢，别忘了还有一个茨木童子守在门口。”
晴明看向了山洞口，茨木童子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人类厮杀，嘴角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晴明叹息了一声，伸手去接那果实，结果没想到在触碰果实的瞬间，无法忍受的灼烧感再次袭来，那就像是还未凉透的木炭，内里散发着无法忍受的高温。
果实掉在了地上，晴明抓着那个被烫伤的手，眼睛看着那落在地上的果实出神。
“晴明君，你怎么了？”源赖光关心的问道。
“太烫了。”晴明大概了解了，这山洞和他的通灵体制是完全相克的，别看其他人都能实用果实，可他连抓都抓不住那些东西，包括他的幽蓝色火焰，也会被这里的炙热所吞没。
进入山洞中之后晴明就变得很是奇怪，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在他的反应上，简直判若两人，但源赖光也能理解，他的式神无法使用，妖刀又掉入了熔岩湖中，就连最基本的法术都失灵，一个人在失去力量之后所表现出的落差是很明显的，就像他父亲一样。
大部分人都忍着怪味吃光那手中的果实，然后就感觉到浑身发烫，不过那炙热的感觉果然减轻了许多，全身有用不完的力气，就连呼吸都顺畅无比。
为了宣泄这种暴戾的感觉，又有七八个人加入了前方的战斗，形势瞬间逆转，这次轮到那些兵卒开始节节败退了。
咽喉干的冒烟，额头上流出的汗水很快就被变成白色的颗粒，嘴唇变得干裂，浑身上下软弱无力，别说打架了，就是站着都成为了一种负担。
形势逆转，茨木童子皱了皱眉，不过很快笑容又浮上了脸颊。他缓步的向那些兵卒走去，就好像饭后散步一样。
一个兵卒被打的后退，正巧撞上了走来的茨木，那名兵卒神情一凌，马上恭敬道：“茨木童子！不——茨木大人！”这妖怪杀人不眨眼，那名兵卒生怕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会惹怒这个妖怪。
茨木微笑的一点头，然后伸出粗壮手臂抓住了那个兵卒的头颅。
那名兵卒惊慌失措的求饶道：“茨木大人，请在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马上就能……”话还没有说完，整个头颅就被茨木那粗壮的手臂给捏爆了，红的白的流了一地，无头尸体无力的向前扑倒。
这妖怪实在是太恐怖，也太不讲理，见到那名兵卒的惨状，其他人也顾不得休息了，开始疯狂的向晴明的方向涌去。
但一方已经精疲力尽，另一方却有“士力架”的补充，哪怕人数是对方的倍数，也不能改变任何结果。
有的人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只能直接扑到在渡边纲的身上，渡边纲举起那人直接丢向人群，砸到一大片，哀嚎之声遍地。
茨木童子举起那粗壮的手臂轻轻一挥，瞬间就有十几个人掉入了熔岩湖中，连声惨叫都没发出来，整个身体就燃烧了起来，最后变成飞灰回旋在这洞中。
哪怕再无力，也要给茨木童子让出一条道路来，就算是让，也不能是靠近熔岩湖那边，贴着墙壁至少也有一线生机。
茨木看着那些战战兢兢嘴唇干裂的人类，微微一笑后说道：“给你们添麻烦了，现在你们可以离开，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有些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眼睛一闭没忍住，眼角流下了泪水，经过拼命的努力，总算是得到了茨木的人可。他们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向山洞口，临走时还不放心，回头看了看茨木。
茨木微笑着摆摆手，“快点去吧。”
要交出晴明的那一波人总算是脱离了危险，可以离开山洞，这让那些保持中立的人有些嫉妒，后悔当初就应该站在他们那边，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留下的人都被认为是要守护晴明的。
晴明面前守着一排人，虽然一些人离开了，但却没有动摇他们的信念，这是一种精神。
茨木童子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容，“我再说一遍，只要你们能拿下晴明的头颅，我就放他离开，哪怕他努力过，最后没有取下晴明的人头，我也会放他离开的。”
人们依旧目光坚定，丝毫不为茨木的话所动摇。
忽然洞外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就是求饶声、辱骂声、诅咒声连成了片，全部都是指向茨木童子的。
茨木童子开始放肆大笑起来：“哈哈哈，人类！真的是很愚蠢，我是答应放过他们，却没有说过洞外的妖怪会放过他们，他们竟然真的相信了！你说愚蠢不愚蠢？好笑不好笑？”茨木的语气就好像一个孩童进行了一场成功的恶作剧。
那些中立的兵卒吼道：“所以一开始你就没打算放过我们？”
“放过你们？为什么要放过你们？你问问晴明法师，他会放过那些已经没有抵抗能力的妖怪吗？妖怪和人类天生就是死敌！”
没人能反驳茨木的话，这一切动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没人能和妖怪和平相处下去。
晴明扭头看了看叶子，也许这个小姑娘就是一个例外，但也只是一个例外罢了。
晴明走出守护他的人群说道：“茨木童子，我们两之间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能否让他们离开？”事情已经到了必死的局面，晴明就想要保护源赖光他们离开，因为曾经这些普通人都保护了他。
茨木收敛起了笑容，用一种阴沉沉的口气说道：“安倍晴明，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么大的仇怨，都是忠行那老头搞的鬼，但万万不该，葛叶不应该叛逃而出，这让酒吞童子很是愤怒，所以葛叶的债今天就由你先偿还一部分吧！”说着茨木就想动手。
“你知道我母亲的下落？”听到母亲的消息，晴明精神一震，在死前能知道母亲的消息也算是一种安慰。
茨木冷冷一笑，“葛叶的行踪？如果知道葛叶的行踪我就直接去找它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葛叶已经完全消失在了这天地间，至于是不是死了……反正本朝内是没有的。”
这个消息让晴明更加的心灰意冷，“我明白了，让他们走吧。”
茨木点点头，“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可以不为难这些人类，但是能不能出去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源赖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晴明阻止，“不管怎样，我今天都会死在这里，所以最后就让我为你们做一些事情吧。”
晴明说完，茨木的手臂忽然伸长，那粗壮的手臂抓住了晴明的头颅，下一刻，他的下场就会和那些兵卒一样。
突然，熔岩湖中冒出一道火光，穿过了茨木的手臂插在了山洞的岩壁上，手臂被那火光斩断，抓着晴明的那一节手臂迅速干枯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那道火光，一柄长刀散发着点点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