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梦中梦（六）

    依旧是咖啡屋，依旧是老座位。

    只不过现在这里又变成了空无一人的状态。没有了人气，也没有了香气，咖啡豆冰冷地储存在罐头当中，灯也都没开，只有厚厚的灰尘积压在台面上。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就仿佛重新来到了这个世界一样，但是不同的是，这一次，莫语能感觉到蕴藏在这个世界当中的强烈的冷色调，没有人烟的那种冷色调。

    走出咖啡屋，天空中白雪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布满了整个街道。莫语一个人静静地走在街道上，也不知道要做点什么。假如这就是自己所创造出来的梦境世界，那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这又是在暗示什么呢？

    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的身影从自己的面前擦身而过，莫语有些怔愣的双眸突然就聚焦起来，因为那个人，正是林明。

    “你在找什么？”莫语见对方地双眼之中有着明显地寻觅之色，急忙上前拦住他问道。

    “我在找我丢失的东西。”林明的声音有些疲倦，就像是在沙漠中不眠不休的人在寻找水源一般，他的眼神当中充满了迷茫和朦胧，寻觅不到的东西给他的压力正在几何倍的增加，越来越大。

    “你丢了什么？”莫语望向荒无人烟的废弃城市，问着他。

    然而只是这一瞬间眨眼的功夫，林明的身影又已经消失在了空气中，仿佛刚才和自己对话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罢了。

    “林明，林明，林明？”

    没有人回应，空旷的街道上，只有着微弱的回响在呼应着莫语的问话。

    白色的天，白色的地，白色的大厦。这个世界的主色调就是白色，没有其他的颜色，也没有其他的生物。没有奇奇怪怪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克隆人，也没有规则，什么都没有。越向着老城区行进而去，白色的比例就越大，几乎将视线之内所有空白全部画上了白色。

    “很单调。”

    莫语品味着白色带给自己的视觉体验，有些捉摸不定地猜测着，在这里他依旧什么都看不到，也做不了。当他拼命想要擦拭出一块空白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没有，那些建筑，那些实物，居然一下子就瞬间消失了。

    这个世界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吗？

    莫语的心慢慢沉浸下来，他用手细细地触摸那些白雪，想要感受一下到底是什么。

    然后莫语才猛然意识过来，失去感情的他，是没有任何知觉的。

    “可是为什么自己偏偏能够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虚假和不切实际呢？”

    莫语一瞬之间就已经陷入了大脑的逻辑怪圈之中，所见当中的所有就能够确定真伪吗？失去了感情和知觉的自己凭什么就能够确定自己所经历的就一定是真的呢？

    混乱，彻彻底底的混乱，从来没有对自己产生过怀疑的莫语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是自己的已知和固有的思绪出现了问题。最初就已经偏离了航道，那么终点又怎么能够苛求到达正确的地点呢？没有感情和知觉，这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最真实的问题，因为一切的开始，都是我。

    突然之间，明悟了这个道理的莫语眼前再次一黑，当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自己依旧坐在咖啡屋的旧作为上，依旧是他自己一个人。

    “我失去了我所有的感情和知觉，所以我应该把他们找回来。”

    默默地在吧台上写下这一行字，莫语转身一步迈出，突然之间就回到了那间教室，最初的教室，那个炎热的夏天。

    燥热的阳光裹挟着余热，将暑气一丝不剩地倾斜在教室内每一位同学的身上，天花板上倒挂着的风扇不停地将热气一遍又一遍地来回吹拂着，俨然一副“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光景。令人昏昏欲睡的心理学基础原理课堂上，老师照本宣科不厌其烦地宣讲着那些耳熟能详的心理知识。

    “你好，我能坐在这吗？”

    莫语从困倦中抬眼，薰衣草的紫色在他的眼前闪烁，这是和妍岚的第一次相见。

    “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冰冷的大地上，林明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躺着，周围的人的生活依旧在继续，而他好像撞在了一层透明的薄膜上，出不去，也离不开。

    “其实真正迷失的不是其他人，那些人的透明脸只是在暗示我，我已经消失了。”

    林明意识到在这个世界当中，其实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做过自己，他只是一味的跟踪改换身份，变换自己的伪装，其实到头来他和那些剥掉面皮之后透明的脸的人一样，没有自己的身份。

    “你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林明有些落魄地想着，他又记起在莫语第一次交手时候望到的那种眼神。

    我是莫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