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少年初长

    草长莺飞，花开六月。

    密密匝匝的树叶遮住了半边日头，树下一片阴凉。一棵老榕树枝干粗壮，气根丛生，独木成林。

    云枫躺在一根侧枝上，头枕着手臂，树影斑驳洒了一身。少年闲散的身影，偷得浮生半日闲。

    往事如风吹，吹的风轻云淡。

    隐隐记得，有个男孩爱笑爱吃枣糕，喜欢缠着母亲讲故事，喜欢到竹林小住；有个妇人，温柔如水，喜欢扶着男孩的头，喜欢看男孩乖巧的笑脸；有个男人满身沧桑，抱着个美丽女子，说是男孩的母亲，男孩不信，却不得不信；有辆马车，摇椅晃的驶了月余，前路未知，男孩心中害怕，无人可诉。

    男孩不言不语，不是不想说。男孩想问，母亲去哪了？母亲什么时候能回来？

    可是他分明见到，一缕魂魄烟消云散。

    男孩想说，我要跟母亲回家，可是母亲不在了，家又在哪？

    男孩想问，为什么我梦不到母亲，是不是她还活着，一切都只是个梦，只要自己够乖，一觉醒来，母亲就会像往常一样，把自己轻轻叫醒。

    日复一日，每次睁开眼，同样的马车，同样的灰色车帐。

    当下车那一刻，男子说：孩子，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男孩终于恍然大悟，这不是梦，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黄粱一梦，醒来已是物是人非，岁岁匆匆，已是十年。

    云枫在眼前覆了片叶子，忽觉一片冰凉，叶子飞落，反手轻遮阳光，透过指缝，一个年轻的少女倒挂在树枝上，笑容灿烂，晃的人睁不开眼。

    这个丫头，还是一如第一次见面，疯疯癫癫。

    想当年初见，一言不合，拳脚相加，一口咬在肩上，死不松口。云枫看着眼前白花花的牙齿，不禁摸了摸肩膀。

    萧巧翻了个身，轻巧的落在云枫身旁，打趣道“这位公子，大好风光，不去花前柳下，独自一人在此，莫不是在这里偷瞧哪家小姐。”

    云枫挪了个位置斜靠树干，半眯着眼，慵懒道“你这小妮子，怕是《西厢记》、《牡丹亭》读的多了，一天到晚，满嘴郎情妾意、私定终身，许是女大不中留。相中了哪家公子，若是害羞，哥哥替你出头。”

    萧巧不服气，伸手便去捏对方的耳朵。

    云枫吃痛，露出一口白牙连忙告饶道“疼疼疼……我的姑奶奶啊，你可轻点，真要是拧掉了，以后可没人让你平白欺负了。”

    见对方呲牙咧嘴的样子，箫巧方才心满意足的收了手，仍不忘苦口婆心道“不是妹妹我啰嗦，看看你现在懒散的样子，道术不行、武技不行，空有个花架子。想小时候刚认识你时，不苟言笑、一副少年老成，是阁中天资最好、最能吃苦的……也不知哪天整个人像中了邪，变成一副大大咧咧、嘻嘻哈哈、满脸无所谓的样子，就这么荒废了修行，也不想想怎么对得起我爹的一番苦心！”。

    云枫揉着通红的耳朵，心想这丫头自己修为不高，倒愈发的喜欢说教别人，尤其是见到自己，这话也是说了一遍又一遍，不由得顿觉无趣。

    见云枫浑身闲散的样子，箫巧更是生气，念叨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被那小师叔吴凡带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说那人，自己不求上进、做个逍遥闲人也就算了，干嘛非得拖着你一起下水。你也是，好的不学，非学那不好的……”

    云枫被这一折腾，睡意全无，见箫巧大有不休不止的架势，不得不抓住个机会插话道“我说你啊，平日里在玄武阁总嚷嚷着要下山历练，师傅不允，好一顿折腾。今日来了青龙阁，不去跟那些青年才俊凑热闹，反倒跑来我这无人僻静处。”

    萧巧白了个眼，也不继续刚才的话题，就着云枫的话道“本女子，想去的是风云江湖，想结识的是绿林好汉，想喝的是大口烧酒。本以为这名震一方的青龙阁，自然有奇人侠士，谁知道都是些毛头小子，又呆又木，实在无趣的紧”。

    自己不也是个半大丫头，云枫只觉得这话耳朵都听出茧子，心里想着此次前来的目的，于是问道“明天是试剑的日子，你可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