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唐小姐，你和泽墨的事……”走进电梯里的时候，萧霖有些婉转地看着她，“我们也觉得很难过，可是这就是我们必须遵守的规则之一。”
“我知道，我都明白。”唐夙凌望着眼前这个IL团员里的友善目光，她苦笑了一下，“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明星们看着光彩，其中也会有自己的辛酸。”
电梯门开了，萧霖本来想说什么，当他看到门外站着人时，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和对方点了点头，就领着夙凌往左边的通道走去。
“我们的休息室一般很少人来，你可以和他在里面慢慢谈。”萧霖的眼里闪出几分无奈。
夙凌只是点了点头。就要见到小泽了，她觉得自己的心跳早已紊乱不堪，身边的人和话也都变成了背景声那样模糊不清。
萧霖打开面前一扇门，她呆呆地立在门前，看着里面那类似大客厅般宽敞的房间。
“应该在里面会议室里开会。”萧霖领着头往里走去，他指了指唐夙凌右手边的方向。
“看，果然在里面。”透明的玻璃墙壁隔开的会议室里，季泽墨和卓熙然正在争论着什么。
萧霖笑着走过去开门，却发现门没有完全关上，人声就从那缝隙里传了出来。
“季泽墨，你告诉我，是不是你自己把这个视频散布给媒体记者的？是不是你一开始就是这样策划好的？”门里，传来了卓熙然严厉的声音。
“卓熙然，我再告诉你一遍，我的事不用你管！”季泽墨的脾气看起来很不好，他铁青着脸，一向笑容盈然的脸上此刻笼罩着寒霜。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忘了半年前，那天你跟我说过的话了吗？你忘了，我可还记得。”
季泽墨的脸色也变了，“半年前？我和你说过什么？”
唐夙凌在门外的脚步停顿住了，萧霖也似乎迟疑着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打断里面人的谈话。
“你说想要违抗公司一次，哪怕一次也好。”卓熙然冷静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兼好友，“然后你就遇到了唐夙凌……你搬进了她住的公寓，你告诉我你开始和她恋爱……泽墨，我有种感觉，这些都是你一步步计划好的。”他皱了皱眉头，似乎这些话他本来并不打算说。
季泽墨沉默了。
门外的唐夙凌浑身的血液忽然就凝固起来。她看着玻璃墙壁里的泽墨，她太熟悉他的各种表情了，他那副默认的样子让她头晕目眩。
“熙然，我们一直都互相了解。从进公司开始，一起受训，一起出道，一起参加各种节目……在和林澈他们相遇以前，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你难道不会和我有一样的感觉吗？被束缚了，被操纵了，只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
“那又怎么样呢？当棋子也是我们甘愿的，公司替我们铺平了道路，所以我们就应该牺牲许多东西。”卓熙然机械般地说着。
“真的这样吗？你真的这样想吗？”季泽墨忽然站了起来，他走到卓熙然的面前，“不想随着自己的意志做一件事，不想可以有自己做主自己感情的自由？”
卓熙然的脸色变得很差，“不想，因为那样会毁了我的事业。”
“熙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充满梦想和抱负，你不是这样冷漠的人。可是，现在，我也越来越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季泽墨握紧了拳头，“可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想要拥有自己可以决定自己生活的自由，哪怕只有一次。”
“可你这样会伤害到别人，那个女孩，那个唐夙凌，她知道你这只是反抗公司的一个计划吗？你又把她当成了什么？也是一颗棋子吧？你利用她，造成现在的恋爱事件。表面上看起来你是反抗了公司的规定，但其实你也和公司的做法一样卑鄙，一样利用别人，操纵别人……”
“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你不要妄下断语！”季洋墨朝着他大吼。
“这个视频难道不是你发给新闻媒体的吗？你的目的就是要让公司发现，如果不发现你又算什么反抗行为呢……”卓熙然也冲着他大喊。
“我说过了，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也不想让……”季泽墨看起来极端愤怒地喊着，目光扫过卓熙然的脸，又蓦地负气地转开——
他的目光移向了门口，看到了僵立在那里的萧霖……还有……唐夙凌！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目光清澈如明镜，仿佛可以隐藏住此刻他的狼狈。
“夙凌……”他微微挪动嘴角，听到自己的声音压抑而沙哑。
卓熙然听到他的叫声，也望向了门口，他似乎也震惊住了，不自觉地转过身体面对着唐夙凌。
他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门口的紫衣丽人就是唐夙凌，她有着沉静智慧的气质，见过一面后，就不会忘记。虽然此刻的她，和泽墨手机上的活泼样子完全不同，但也是一眼就能望出。
紫罗兰色的职业套装，一般人穿不出味道和风情，可是她却穿得恰倒好处，既精明又不失女人的温柔。
“夙凌，你来了多久了？为什么不叫我？”季泽墨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慌张，这种感觉比他第一次上台表演还要紧张，说不出的心虚和焦虑。
“因为你们在谈话，所以我……”萧霖的脸上写着后悔，本来他只是不想打扰他们，却没想到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小泽，我有话和你说。”唐夙凌看起来还是脸色镇定地站在那里，依然紧盯着季泽墨的脸。她似乎已经无法移动自己的目光了，或者，她除了保持原来的姿势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外，她没有其他办法。
“我……”季泽墨看起来无措又慌乱，他刚才和熙然说了些什么？小凌又听到了什么？他本来就有许多话要告诉小凌，在事情发生以后。
可是现在，他感到了危机，是他人生里最大的一次危机！
“萧霖，我们出去吧，让他们单独谈。”卓熙然也脸色阴沉着，他看了眼唐夙凌，就走出了这间小型会议室。
萧霖点了点头，“唐小姐，你们进去谈吧。我和熙然会到隔壁的乐室练习，不会打扰你们。”
夙凌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谢谢。”
她说完就转过身去，走进了会议室。
萧霖关上了会议室的门，然后跟着卓熙然一起走出了休息室。
“他们到底决定怎么办？”路上，萧霖这样问着熙然。
“不知道。”回答的声音里有犹豫。
“你刚才不应该那样责备泽墨，他做事虽然有时候会很冲动，但是不会去伤害人……即使他曾经想过，也不会真的去做。”
卓熙然沉默了一秒，“我可能误会他了……也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是，我们是不可以有感情上的牵绊的，起码现在这个时候，不可以。”
“熙然，你有时候真的是冷静过头了。”萧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卓熙然身上发生过什么，但一定，曾经发生过什么吧？
“或者……的确是这样……”卓熙然的声音拖得很长，也很忧郁。
☆☆☆
透明的会议室里，一对男女面对面地站着。
他们曾经是恋人，而现在相隔的距离也并不遥远，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对方。但是他们谁也没有动，只是这样彼此深刻地望着彼此。
唐夙凌的眼前浮现出了许多回忆，跟他在停车场的偶遇，她将他当成歹徒，他最后却上了她的车。他在她的公寓里出现，意外地成为了邻居，他的东西送错了地址，送来了她的家……和他的第一个吻，还有无数以后甜蜜的日子。她会做饭给他吃，因为无法出去约会。但那样静静地两个人待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
她想到了自己这些日子的彷徨，想到了自己曾经有过想要和他共度一生的念头，想到了自己愿意为了他放弃单身主义，只要做他的妻子，甚至可以不要事业……
“我们分手吧。”她清晰地说出这句话，不大的声浪却在会议室里阵阵回荡，回荡在季泽墨的心里。
“不，我不要分手。”是预料中的答案，即使此刻的他再慌乱，也知道这是他预料中会听到的。但他也有他的坚持，虽然现在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握，可是他还是立即就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小泽，你不要任性。”
这也是他预料中会听到的话，她用看似平静的声音，低沉的语气说着。
眼前的她，虽然脸色苍白，但却过分地镇静，镇静得让人感觉不到她的生气。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因为你以前也说过，只要我们一被发现，就立即分手的话。”他似乎渐渐地镇定下来，不管刚才夙凌到底听说了什么，他的心意不会改变。
“既然知道，那么现在……我们就勇敢地分手吧。”她咬了下嘴角，心里开始感觉到了刺痛。她总是这样迟钝，连痛苦都比别人要感受得晚。
但这并不表示她不会痛，不会觉得苦。小泽刚才和卓熙然的对话她听得分明，那也刺痛了她。虽然在之前有一刻，她的脑海是空白的，空白得没有一丝记忆和思想。
“你之前听到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他忽然开始提起刚才的谈话，“半年前，我就有了这个叛逆的念头。我在公司这么多年，一直跟着公司的脚步，在人前怎么说话，怎么笑，怎么扭腰，怎么摆姿势……这些都是教出来的。是对着镜子，练习出来的。”
“我……不想听这些，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我们分手的事……”她退缩起来，变得害怕听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夙凌，你一定要听我说完！你要听我说完全部的真心话，然后你再决定我们到底分手不分手！”他目光坚定，眼神坚毅，他那精致帅气的五官也变得认真起来。他用散发出男性成熟魅力的眼光望着她，“听我说完，好吗？”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坚毅的小泽，她除了点头，别无他法。
可是她的心还是在颤抖，就怕他要说的话会让她伪装的镇定与坚强瞬间崩溃。今天的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她其实没有那样的强悍在一天里承受这一切。
她只想扑进他的怀里哭，然后拥着他的温暖，可以忘却这所有的一切……
她只是站在那里，手里拎着她的提包，用平静的眼神望着他。
“所以我有了叛逆的念头，不成熟的，幼稚的，甚至是可笑的念头。我既没有大胆到可以完全地背叛公司，又想要自己去掌握一次自己的人生，起码拥有自由选择是否恋爱的权利。我想找一个女孩，谈一场恋爱，然后让公司知道，我并不是那样听话的艺人，我也并不完全是他们手里的棋子。”
唐夙凌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想，她只知道，她可以深刻地明白他这样做的理由。就像他所说的那样，虽然幼稚可笑，但却是他的挣扎与反抗。
“可是我这样的行为一定会伤害到一个女孩的心。我明明知道，却还是无法拒绝这个念头带给我的感觉。那种自由呼吸，自由选择的感觉……你可能无法体会，因为你的人生一直由你自己来掌握。”
不，她可以体会。就因为她的人生都由自己来掌握，所以只要一想到有其他人干涉，而且是完全地干涉……她就应该受不了了。
“当初是我自己愿意加入公司，愿意签下合约的。我是咎由自取，不应该去责备谁。可是我责备了，夙凌，当我感到压抑的时候，我找了这样一种方式去发泄。我不想停止，即使会伤害到别人。然后……我遇到了你。”季泽墨抬起眼来，用带着忏悔也带着无悔的表情望着她。
夙凌被那种眼神所震撼，小泽的确做错了事……可是他现在眼神里的真挚打动着她，他是在对着自己忏悔吧！不，也不是忏悔，那眼神复杂得多，里面有着他所有的情绪与感情，饱满而充盈！
“你坚强独立，你很能掌握局面，你也精明能干……我开始觉得你是最佳的人选，如果是你的话，就可以和我一起对抗公司，而最终也不会被伤害太深。你会用你的理智分析，你应该不是感情就是一切的人……我是这样想的。”他深呼吸了一次，眉宇蹙得很深很紧。
“你分析得没有错，我不是个把感情当成一切的人……小泽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个独身主义者，我一辈子也不想嫁人生子。”唐夙凌眨了眨眼，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忽然要说出这样的话。
季泽墨有些震撼地望了她一眼，他抿了抿嘴角，继续说：“我很容易就找到了你家的地址，有一次广告摄影结束，你坐过我助理的车回家。然后我就托人打听了你那幢公寓是否有要出租的单元，顺利就租到了房子。”
“那么，你送错地址的行李，也是刻意安排的吗？”唐夙凌真的有些痛恨自己的理智，这个时候她怎么还能想到这一点？讨厌的自己，就是因为这样的自己，才会让小泽选择她作为反抗的筹码，才会让她应该痛哭的时候，还只是双眼干涸地站在那里。
季泽墨点了点头，他看着她，深刻地看着她。夙凌并不如外表看到的那样冷静！虽然她极力保持着，可是她眼里的伤痛一点点明显，他的心也一点点揪紧！这都是他害的，他居然去伤害自己最爱的人！
这就是他的报应，他开始这样一场无谓、幼稚又伤害别人的恋爱游戏，这就是他的报应！
“后来，我的计划一直开始得很顺利……”
“因为我是个愚笨的女人，看不清楚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在他点头的瞬间，唐夙凌感到心里有些东西在坍塌，爆炸似的一块块坍塌。
她的镇定忽然有些维持不住了，她想要说些什么，想要做些什么。她紧盯着他那张无比英俊的脸，她的眼眶开始红润。
“但是我却忽略了一点，这个叫唐夙凌的女人，她既聪明又善良，她有着让人想要靠近的气质，和她谈话很舒服，因为她在瞬间就可以抓住谈话的重点，却又不咄咄逼人。”季泽墨看到了她眼里的愤怒，他还是站在原地，用清晰的声音继续说着，“她会做一手好菜，而且烹饪时候的背影很好看，会让人看入迷，会让人想看一辈子……”
“够了，季泽墨，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听到他这样感性的声音，夙凌忽然觉得受不了了！他刚才不是在说接近她只是利用她吗？忽然间又提起这些话干什么？“你不必说你其实也很喜欢我的话，我不要你的施舍和可怜，我告诉过你，我是个独身主义者，即使我和你谈过恋爱，那也没什么，反正迟早要分手，反正终究要分手！”她提高了声音，握紧了手里的提包！
“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了她，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轻松而快乐，我不想和她分手，所以我放弃了自己的计划，我小心地不让外界发现我们的感情，因为我希望可以和她在一起。”他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径自认真而执着地说着。
“季泽墨，你不要言不由衷地来安慰我，现在外界已经知道了……”
“所以我是在告诉你，这不是我公公布的，也不是我刻意计划的，一切只是个意外——我一点也不想要我们的关系被发现！”他的声音忽然提高，盖过了她的声音，那咬牙的表情显示着他的决心和魄力。
唐夙凌有些愣怔地看着他，他大声说话的表情太有气势，眼神里那热烈的光芒几乎把她灼伤。他是认真的吗？认真地说着这些爱她的话……但她却无法感觉自己的心情，今天一天她所承受的真的已经够多了……即使他现在是真的爱她又能怎么样？
“夙凌，刚才我看到你站在门口，我觉得自己的血液也变得冰冷了。我害怕，无边无际地害怕，超过我所能承受极限地害怕！可是，我觉得让你知道比不知道好。让你知道我全部的计划和最初接近你的目的……让我在你面前没有秘密，这样才能真正相爱，才能真正把我对你的感情表达给你，对不对？”他忽然热切地走近她一步，看着她的光芒足以燃烧整个宇宙。
唐夙凌的眼里浮现出悲哀，“你爱不爱我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们……”
“我们不要分手，我不要分手！”他握紧了双拳，神色坚硬如磐石，“即使被知道了又怎么样？我们是相爱的，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你理智一点也冷静一点……”夙凌的心里回荡着无止境的悲伤，她现在不想再去怀疑小泽对她的感情，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接近她，后来又是怎么真的爱上她……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们没有第二个选择，只能分手！
“唐夙凌，如果你原谅我一开始接近你的目的，如果你现在还是爱我……当你听到了我那些混账的行为后，你还爱我吗？”他再度跨近一步，他热烈的眼就对着她显得悲伤的眼，目光炯炯地盯住她的眼！
在他这样专注的目光注视下，她无法移动视线。她看着他眼里自己的倒影，看到了自己眼里的悲伤，也看到了自己眼里的深情……
“你何必问我？你知道我爱你的，即使……你过去的行为让我觉得受到了伤害，让我痛苦……可是我还是爱你的……”她哽咽了一声，一直在心底流淌的眼泪似乎终于要冲破眼眶。
“唐夙凌。”他拉起了她的手，用他厚实温热的手拉起了她的手，紧紧包住，“撇开你所有的理智与头脑，你就让你的感情和你的心来告诉我，你想和我在一起吗？想要继续和我在一起吗？”
“我的感情和心？”她的手在颤抖着，她想要抽回，她知道自己是来和他说分手的……可是他的手太温暖，太牢固，她根本不想抽回。
“是的，你的感情和心！不要其他东西，不要用你的理智去思考……你告诉我啊！”他俯身向前，用低沉敏感的声音一句句砸在她心头。
“我……想和你在一起的……”她呢喃着说出这句话，脑子一片空白，可是心却无比清晰。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他单手微一用力，就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拥抱住！
只要有她这一句话就够了，有她这一句话，他终于坚定了自己应该怎么做的心情！
是的，他决定了！不带有任何的迟疑与犹豫，他决定了未来应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