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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佰壹拾捌

    六公主晴川在打擂的最后一天便立在窗前,脚步半分没有挪动。这一天,宫中有不少贵族在等着她。

    星河如瀑,顾家三公子缓缓的又将茶水满上,唇角飞扬出一丝笑容,听着远处微凉的风中低低的歌声,忘了路过几处人家,翻过几处山水,走走停停。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帘子,晴川公主在凛凛寒风中探出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脑袋来,敛去眉目思绪,徐徐的走下马车来,眨了眨眼睛,一言的不紧不慢的走向风雪深处去。

    马鞭扬起的声音,是侍卫急忙的驾着马车赶上去,在淡云微月中,晴川公主立住了身子,略有一些惆怅的问道。“你是故意输了吗,为什么,难道……?”

    顾三就那样立在风中,敛好笑容,眼神无悲无喜,似是而非的说了一句。“或许吧。”

    晴川公主思索了片刻,随其毫不犹豫的跳了二步,笑着追上顾公子的步伐,搓了搓双手,在顾三耳边说起话来,张了张口,寒气便冒出了烟。

    哪怕是人烟稀少的寒夜里,两个外表出色的人并肩走在风雪里头,亦引得脚步匆匆的百姓驻足观望,窃窃私语是哪家的公子小姐,月下私会。

    然后那道身影在众人眼中渐行渐远,交谈声也渐渐远去。

    彼时,晴川公主身边的侍女将她被风扬起的面纱抚好,晴川公主却无视一干诧异的眼光,快步的跟上顾公子,仰着头,傲着一张脸,好奇的问。“哎,我一直在好奇,你就对自己这么自信吗,你不担心?你明明就是知道父皇将你叔父递上来的折子压下,你明明知道父皇打心底里不信你顾家,你明明知道就连你入宫的足迹都被收拾的一干二净……”

    晴川望着那张好看的侧脸,也没了白日里头的脾气,她扬眉,猜测道。“是你就凭着我亦心慕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顾家公子刻薄地看了眼前一眼,用眼神赤裸裸的告诉她你想多了。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晴川公主忽尔转身说道,“当年袁皇后跳楼时皇上对袁皇后道的一句喜欢,她说,得君一句诺,往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不是报答,而是永远不再辜负。可是,皇后想同皇上交好,她的报答,龙座那个人,怎么会懂呢……”

    顾念珩慢吞吞的点了点头。

    晴川公主抬头望天,幽深一如他的曈,她是真的有几分心悦他。

    她能够清楚的记得再一次见顾念珩是在三姐出的一场赌局上。

    晴川公主同三公主在铿锵的马蹄声音出了宫门,晴川公主无意间掀开了帘子,抬头看到他,那时只是觉得竟然有男人能长得这么好看,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生生的将自己比了下去。

    在这种缭乱的诚,他在几个文人的簇拥中走下楼梯,嘴角含笑,温润疏离,却因为他容貌盛极,让人看一眼就沦陷。

    顾念珩自楼里下来,出现在人群中就成了焦点,晴川公主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中的茶盏,叫人停下车来,破天荒的上楼去。

    晴川听旁人谈起才知道他今日出门来讲书,她抬起头,忽尔觉的十几步外的顾念珩也漫不经心地看过来一眼。

    “我虽表面繁荣,但是我知你是知我的,日后但凡我唤你,望你能很快的出现。”公主仰头头,傲着脸,此刻竟然有几分交心。

    顾念珩默了许久,终又是慢吞吞的点了点头。

    晴川公主见此,便是笑了。

    当沈休迷迷糊糊之间,鼻子里仿佛吹过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唔,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昨晚?

    昨晚她又发了魔怔,背着众人去参加打擂。

    晴川公主作为京城四殊之首,还真的是个备受争议的女子。

    记得前前年回京的时候,就听说这位公主要议亲,结果因着肖像袁皇后的缘故,皇帝对公主宝贝的不得了,这人生大事,考虑再三,最终迟迟没有下好定论。

    于是这议婚便一拖再拖,拖了许多年。

    京城里不乏许多贵族为美人一掷千金搏君一笑,然而公主连眼光都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过。

    沈休垂眸,这位公主的喜好简直是一个谜。

    沈休完全清醒的时候,沈一正在前厅冷着一张脸。

    一听的真有正事,她咋夜喝酒的最后一点余劲也消失殆尽,惊起了一身的白毛汗,赶紧的去前厅听听。

    脑中飞快的转着,昨日?

    犹记昨日偌大的殿中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最后一场擂台随之被拉开,沈休见到首座上的女子后,沈休停下了与身边人的低声交谈,抬头迎上走过来的顾三眼中一闪而过复杂的目光,弯唇一笑,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朝他伸手:“顾家三公子,请多关照。”

    顾念珩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她,见她起身和自己握手,他淡漠的垂眸,伸出了手,忽尔察觉沈休柔软的指尖刻意纠缠过自己手心,抬眼见沈休偏偏面上滴水不漏。

    他动了动唇,终是回道:“客气了。”

    然而在握手结束松开的那一秒,他又重新拉住了她的手,指尖有过一刻的纠缠。

    沈休收起笑,背对众人冷冷地看他,挑眉眼看着首座上的人,说道:“你有什么话。”

    顾三唇边绽了一抹笑容,看来他教的学子学会了对他客套疏离,就连刚刚在台上她也毫不退让。

    而在她对立面的顾念珩无话可说,终究是舍不得与她兵戎相见。

    一场擂台结束,台下传来掌声和吁吁声,跟着顾念珩身边的小侍卫一脸苦色,借了个理由,招手让公主派来的侍在顾念珩身旁的其他人先走,留下空间给他的主子和对立的沈休。

    沈休同顾念珩两边人都散了,沈休对上顾念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目光,那眼神似是一刻都不想多待,起身站在桌边,仿佛嘲讽。

    沈休拧眉看顾念珩,开口道:“我就这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反正你要的,我都不会拒绝。”

    “我不会退让。”见顾三清风冷月的眉上有不悦的神情,情不自禁的打断他可能要说出的话,沈休冷硬到底的开口,“我们凭实力竞争。”

    回忆定格在顾念珩微扬的凉薄笑意,沈休在厅上对上沈一的目光。

    “昨日你可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沈一难的冷淡着一张脸,不冷不淡的磨砂着手中的白瓷杯,眼神锐利,仿佛要看到沈休的心底里去。

    沈休心里一个咯噔,颤抖的小身躯,眼神却迅速的调整的如同死水一般平静,不动声色的,略带着几分试探,“兄长,可否相告?”

    沈一缀了口茶,哼了一声。“你的消息这么不灵通的吗?看来需要给你换人了。”

    沈休暗道一声不好,自知做贼心虚,还来不及听消息呢。“六叔被密告私藏武器,欲图谋位,昨日圣上带了亲信亲自上府去,趁着宴会饮酒半醉,彻查了一番。”沈一望了一眼沈休便缓缓道来。

    沈休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如今并没有听到大的动静,应该是相安无事了。就连心里头那一点点心虚也一同放下,的确自己那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听的沈一一说,心又提起来。

    “百万一聚,黄榜标之;千万一库,悬一紫标,如此三十余间。屈指计见钱三亿余万。屋贮布、绢、丝、绢、漆、室、丝、蚶、朱砂、黄屑杂货,但见满库,不知多少。”沈一冷哼一声,一一道来。

    “皇帝见此,暗道并无谋反之心,遂不计前嫌,于是回去继续痛饮,夜半归宫。”沈一垂下眼帘,算了吧,用这样腐败透顶的统治来支撑他的政权,其失败是无疑的了。

    沈休腆着脸,暗暗的观察了沈一的脸色,看见沈一眼底的乌黑,暗自揣测沈家在其中费了多大能力,莫名其妙的就狗腿子上身,殷勤的帮着沈休揉揉肩,口中昧着良心一阵宽慰的话。

    沈休看着眯着眼睛的沈一顺便问道,“阿爹呢,最近没了他的消息。”

    两人正在说着话,突然有一个下人急急忙忙的来到厅前。在门口观望了半响,急得汗水大滴大滴的流着。

    急的沈休都看不过去了,稳步得走过去,将他领到沈一的面前。

    沈一看也不看一眼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人,平静喝着茶水。

    满殿的威压让跪在地上的人腿抖得更加厉害了。

    挥退了所有的下人之后,沈一揉了揉脑袋,还是一脸平静的没有想要听的欲望,沈休左看看,右看看,便豁出去打圆场。“兄长消消气,看他怎么说。”

    “昨,昨日十三皇子遇刺之后昏迷不醒,淑妃连夜跪在大殿讨公道,皇上回宫后雷霆大发,脸色铁青的将奏折砸了满地,彻查此事……”跪在地上的侍从看着沈一越来越白的脸色,说得气势越来越弱。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沈一板着一张脸,把唇线抿得死死的。他就知道,最近没有好事。

    那侍从又说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便觑了声不敢再答。

    半响,沈一柔和了颜色,挥退了人,站起身来,摸摸沈休的头,不自觉中发出一声感慨。

    “兄长,要怎么做?”沈休抿着唇,扯出一丝笑容,恭敬的询问道。她本来想坦白的,但是今日有政事将她的错事显得微不足道,她便不好提起。

    “不过在我们看来最重要的不是谁做的,而是,我们要谁做的。”沈一似是而非的说了句。沈休将这句话反复的嚼了多遍,停留在最后一句,我们要谁做的,禁不佐出声。

    “你觉得呢?”沈一反问道。

    聪明如沈休,庄重严肃的摇头,表示不清楚。

    “昨夜失踪人口有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十三皇子,你觉得他们的目标会是谁。”沈一淡淡的开口道。

    沈休脑袋转了个弯,声音不自觉的抖了抖,蹭蹭蹭的缩到沈一的身边,“皇室联姻,我们这边还没动手,裴家的宫里头淑妃便率先遭了殃……”

    继续沿着这个枝往下追究,沈休皱了皱眉头。“这是要给谁一个警告让他们知难而退呢,还是要给一个教训?”

    这婚事还没成呢,就诸多坎坷了。

    “谁知道他们打了什么主意。”沈一不咸不淡的把身子靠在后面。“不过,你倒是会挑日子,说吧,昨天去了哪里,没谁看见吧,没见过什么重要的人自是不会惹火上身。”

    沈休听罢,吱吱晤唔的道,“我昨天又偷偷去顾家当贼,你知道的,我们家挺穷的,去看看他家有什么东西,结果还真遇到人,挺重要的人,我那名存实亡的未婚夫,萧十六。”

    沈一看着沈休,似乎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自己也懒得用费神去揣摩什么了。“所以,十六皇子跟你一般打扮,准备当贼?”

    “兄长,如今我们需要做什么吗?”沈休心里头暗暗的道:我们如果什么都不做,会不会显得………

    沈休凉凉的扫了沈一一眼,“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皇上一共有过十七个孩子,光皇子就有十个。甚至当年皇上还曾主张立太子,袁皇后之子皇长子,这皇长子的确是完美无缺,但是也没活的过二十就故去了,如今皇长子身边宫女的则是十三的侧妃。”

    沈休低头轻笑。“我还一直以为他那侧妃是大家望族某个庶出的女儿。”

    “那侧妃有个亲生妹妹,妹妹的夫婿在十三皇子手下做事,却无故被诛杀。那侧妃可是面对天天以泪洗脸的妹妹,一直对此事怀恨在心呢。”沈一不咸不淡的说道,一寸一寸攀折枝藤往上摸索,不慌不忙。

    “是呢,总得拖几个人下水,好让场面热闹一些……”听到最后,沈一兴趣寥寥,惨惨淡淡的眯着眼,昏昏欲睡的应和着。脑中想起了昨晚上就稀稀疏疏的林中见着的顾府门口的金童玉女。

    真心真意的觉的昨日里头喝的酒依旧是少了点,不能够填干净心里头的空缺。倒是无意中在顾念珩家里头打翻了酒杯,惊动了顾家的侍卫,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萧十六给捂着嘴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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