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的痛苦挣扎在她的眼中只是自作多情，最后还得到一个“她有什么错？”的质问，项羿军愈想愈火大，车速也越来越快，恨不得干脆直接开下断崖算了，省得他先受不了自己的窝囊，一掌劈死自己。
突然，一只黑色野狗从路边草丛窜了出来，项羿军紧急踩下刹车，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周遭的宁静，在千钧一发之际惊险停了下来。
但静止的时间还不到一秒，砰地一声，一道强劲的撞击力道从后方袭来，让项羿军的黑色凌志硬是往前滑行了数公尺，幸亏他有系上安全带，否则只怕额头就要直接往挡风玻璃上撞去了。
Shit！
项羿军低咒了一声，原以为自己已经够不要命了，没想到竟然有人比他更不要命——
他推开车门下车察看，只见他车子后方的保险杆凹了进去，行李厢也破了一个大洞，情况惨不忍睹。
而当他瞧清后方追撞他的车主时，狭长的眼眸瞬间眯紧。
“怎么是你？”瞧见自己撞到的人竟然是项羿军，沉至宇也同样错愕。
“我刚才刹车时，车速已经是零，你没保持安全车距。”项羿军冷冷地说。
“是你毫无预警突然刹车，才会害我追撞上去！”冤家路窄，沉至宇也没好气地顶了回去。
不过他自知后车追撞前车，怎么说都是他理亏，何况他现在急着赶去医院，没空跟项羿军争论，于是他从皮夹里头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项羿军。
“项羿军，我现在有急事在身，没时间跟你耗在这里，关于车子维修的费用，你再跟我联络，该我负责的，我绝不会推托。”
接过沉至宇递来的名片，项羿军轻蔑地瞥了一眼。
“锐锋科技”电脑工程师？
这样的工作一个月薪水了不起四万、五万，在台北连间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小乔就为了这样一个男人离开他？
再看沉至宇一脸巴不得赶快离开的表情，项羿军猜想他有可能是急着要去见詹芸乔，想到他可能会吻她、抱她，甚至在她家过夜，他就恨不得将这个该死的男人碎尸万段。
“怎么？你撞坏我价值百万的名车，就打算用一张名片打发我？我都还没通知警方呢，还是你想肇事逃逸？”项羿军姿态睥睨地仰高下巴。
这话激得沉至宇火爆的情绪也涌上来了。“项羿军，你别欺人太甚！我现在是真的没空，名片上头的手机你可以打打看，我绝对不会赖账！”
然而瞧见沉至宇的神情愈是焦急，项羿军愈是故意刁难。
“急什么？难不成你担心晚一点去找那个水性杨花的詹芸乔，她就会勾搭上别的男人——”
他话还没说完，一记结实的拳头已狠狠挥上了他的下巴。“姓项的，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撞坏车子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别把小乔牵扯进来！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小乔？”
被人毫无预警地揍了一拳，项羿军忍了一整个下午的怒气也爆发了，他不甘示弱地挥动拳头，和沉至宇一言不合地就在寂静的山路上打了起来。
“你他妈的有种再说一次！怎么，从我手中抢走小乔你很得意是不是？”项羿军揪紧沉至宇的衣领，口气中充满了熊熊的妒火。
“谁像你做人这么卑鄙！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你爱小乔，为什么总是将她晾在一旁？她为这段感情背负了多少压力、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吗？”
“你以为这么说就能合理化她变心劈腿的事实吗？是她不甘寂寞移情别恋，还将所有的过错推到我没有多花时间陪她，做错事的人却还理直气壮，这算什么？”
“你说什么浑话！那她当初差点被歹徒强暴，拨手机向你求救时，你却硬生生挂断她唯一的希望、让她求助无门，这又要怎么解释？”
“你说什么？”项羿军愣了一下，右脸猝不及防地挨了沉至宇一拳，整个人狼狈地摔跌在地上。
沉至宇仍怒不可遏地瞪着跌坐在地上的项羿军，气冲冲地说道：“小乔和你分手的那天晚上，她本来要到你的住处找你，却在路上遇到心怀不轨的歹徒想非礼她，她好不容易抢到空档拨手机向你求救，但你却挂了她的电话！幸好那个歹徒在抢走小乔手机前刚好拨通我的号码，我又马上警觉不对劲冲出去找她，否则小乔早就……”沉至宇没再说下去，但项羿军已能明白他后头的意思。
“对，你很了不起！为了你该死的事业跟理想，所以在你忙碌的时候，小乔就该滚一边去自生自灭！我早就劝过她，跟你这种自私的男人在一起注定痛苦，但她完全听不进去——”
他话还没说完，项羿军已经快速地从地上站起，双手紧扣住沉至宇的衣领，急问：“你刚才说的全是真的？”
“混账！这种事哪能开玩笑？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口口声声说你在乎她，根本就是天大的笑话！”沉至宇极尽所能地嘲讽道。
尽管他曾答应詹芸乔不跟项羿军提这件事，但是自从小乔跟项羿军分手之后，整个人就郁郁寡欢，像是掉了魂似的。虽然她表面上不说，但他知道她心底根本就还爱着项羿军。
如今再听到这王八蛋这样误解小乔，让他再也忍不住了，今天要不狠狠揍醒这个负心汉，他沉至宇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为什么她从来不告诉我……”项羿军不懂。
“那是因为她对你这混蛋早就彻底死心了！既然你都已经跟那个黎什么彤的在一起了，难道她还跟你说这些博取同情吗？小乔外表虽然柔弱，但她骨子里的个性却比谁都还要坚强，她才不愿意用这种低级的手段去乞求你的感情。还有顺便告诉你，我跟小乔从来就没在一起，和你分手之后，不管我对她再怎么好，她始终只把我当成朋友，就连我前年结婚的喜帖还是她设计的。现在我老婆在医院就快要生了，我急着赶去医院，你若还有点良心，就别再挡着我。至于你那辆‘百万名车’的修理费用，我就算倾家荡产都会赔给你，因为我不屑欠你这种混蛋一分一毫！”
沉至宇连珠炮地将满腔的不满全都发泄出来。
无力地松开钳制沉至宇的双手，项羿军眼神空茫，他的每一句指控，都像是尖锐的刀锋，一刀又一刀地捅进他的胸口，教他无从反驳、无言以对。
没想到当年他漏接的那通电话竟是小乔唯一的生机，而他却为了自己的骄傲，一直误会她，甚至就这样轻易地和她分手……
该死，都怪他太自负了！以为自己可以一边应付创业的重担，一边资助洛彤，却彻底忽略了小乔，让她连遭遇危险时都求助无门，甚至还要旁人的提醒，他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想起刚才在“晶星”楼下对小乔的伤害，他呼吸一窒，急忙转身拉开车门上车。
沉至宇纳闷地看着黑色跑车快速地往来时路奔去，消失在山路尽头。
傍晚六点，詹芸乔开完会从公司回到住处，在沐浴过后，她穿上印有小熊维尼的宽松T恤，从冰箱里拿出一些简单的食材，站在瓦斯炉前烹煮面条打发晚餐。
寒冷的冬夜，锅内冒出阵阵热腾腾的白烟，她目光茫然地盯着那袅袅上升的烟雾，仿佛时光又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冬天，她和项羿军窝在他的公寓里头，浓情蜜意地围炉吃火锅，那时候，他眼中的宠溺几乎要让她以为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也是那一天，她将最完整的自己给了他……
但今天，他却对她说，他宁可从来不曾认识她。
关上了瓦斯炉的开关，詹芸乔右手颤抖地捂着双唇，苦苦压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和项羿军分手之后，她逼迫自己将他葬在心底最深的一个角落，不敢再去触碰。
这些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但每一次和项羿军剑拔弩张的对峙之后，她的心却比任何人都痛。不懂，曾经是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最后会走到这般决裂的地步？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詹芸乔回过神，视线在接触到荧幕上头的来电显示时怔了一下。
是项羿军！刚才两人不是才不欢而散吗？他这时打电话来做什么？
贝齿咬紧下唇，詹芸乔眼神迟疑，犹豫着该不该让他再度扰乱她的心。
然而项羿军却像是跟她比耐性似的，在铃声停止之后又马上重拨，就这样连续响了二十几通，詹芸乔实在被他烦透了，心一横，快速地按下了通话键。
“我在你的公寓楼下，现在马上下来。”项羿军独断的嗓音从话筒那端传来。
“我——”她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另一端已传来通话被切断的嘟嘟声。
恼怒地瞪着手机，詹芸乔又气又呕。她大可不必理会他，径自吃完面后继续忙自己的工作，偏偏心底却又极度好奇他到底又来找她做什么？
在内心天人交战了好一阵子后，她放弃挣扎，下楼推开公寓大门。
很快地，便瞧见项羿军高大的身影立在他的黑色跑车旁，但他不仅脸上布满了青紫红肿的伤口，就连原本气派的跑车后端行李厢也整片凹陷进去，摆明就是受到严重的撞击。
詹芸乔惊骇不已。“项羿军，发生什么事了？”
她记得稍早在公司底下见到他时还好好的呀，怎么没多久就变成这副惨状？
“我刚才在路上跟人发生了点擦撞……”
“什么？那你有没有不舒服？有去医院检查过了吗？”
她曾听说有人在出了车祸之后，表面上虽然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不但意识清楚，还可以自行走路回家，但其实已经内脏出血，等到发现事态严重时要救已经来不及了。
“你关心我吗？”他炯炯有神的利眸盯着她的，似乎想看透隐藏在其中的情绪。
“当然呀！再怎么说，我们也曾经——”詹芸乔猛地顿住。
他们也曾经是什么？曾经是恋人吗？
不，项羿军根本恨不得抹去那段过去，她现在提这些做什么？只不过徒增难堪罢了。
思索了半晌后，她才僵硬地开口。“再怎么说，我们也曾经是朋友，我当然希望你平安。”
“我对你而言只是朋友？”他眼神凌厉。
“是呀。”不然要说业主吗？
下一秒，一双铁钳般的臂膀猛地将她拉入怀里，詹芸乔还来不及搞清状况，一道炙热的吻猛地封住了她的，詹芸乔浑身一颤，想挣扎却又害怕会不小心碰到他身上的伤口，只能呆愣地任他霸道索吻。
轻轻地诱哄她张唇，项羿军的火舌探入其间，辗转吮吻着她口中的甜蜜，那缠绵的姿态让詹芸乔心窝发烫，直到她感觉到肺部的空气几乎快要被他抽光了，项羿军这才松开唇，粗喘地搂紧她，俊挺的脸庞埋进她的颈窝，那温柔绾蜷的姿态仿佛她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突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窜入詹芸乔的脑海，她惊慌地推开了他，狼狈地后退了好几步。
“项羿军，你到底在做什么？”
她又气又羞，澄澈的眼瞳中溢满酸楚，深怕项羿军对她好了之后，又要开始残酷地羞辱她。
“我想跟你重新开始。”
“什么？”她瞠大双眸，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我们重新开始，就像以前一样。”像是怕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一字一句解释得更加清楚。
看项羿军似乎并不像在开玩笑，詹芸乔小心翼翼地朝他伸出细白的手指。
“项羿军，你看看我比这个数字是多少？”
项羿军叹息地拉下她的手指，紧紧地贴放在胸前。“小乔，我很好，我脑子没撞坏。你知道，刚才和我相撞的人是谁吗？”
“谁？”莫非是哪位名人吗？
“是沉至宇。”
闻书，詹芸乔脸色大变，明白他今晚所有的异常是为什么了。
她迅速地转过身就想走进公寓，却被项羿军挡了下来。
他紧搂住她，下巴顶在她的头顶，从内心深处发出最诚挚的告白。
“对不起，小乔，我不知道你为我吃了这么多苦，你应该早点告诉我那些事的。给我一个机会弥补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