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旧梦虹影来
“这些年，用的是很熟练了，只是，也没什么进步。世叔，晚辈受陛下之命，前来照料婉淑公主，如今婉淑公主微恙，随行的太医却不堪用。
晚辈斗胆，请世叔为公主诊脉，不知世叔能否赏脸？”郑宁乐道，她俏生生的立在那里，即使不笑嘴角也上翘。
沐斯年的目光从她的身上转到了青菊的身上，“行啊，自从归来，正是百无聊赖，我这落尘道人的名号都快生锈了。”
青菊的脸色已经发白，听说落尘道人是月鹿先生的门人，与楚皇和薄凉生是同门师兄弟，自己又精通算术，岐黄之道，号称妙手回春逐月生。
这几天这位长安郡主每天都来带着自家公主往外跑，休息都休息不好，所以公主和自己才说出此下策，却没想到这落尘道长就在兰陵城，还跑到了四方馆来。
“你这宫女，还不带路，耽误了公主玉体，你担得起？”郑宁乐立即转头怒视青菊。
青菊咬牙，将人带了过去。
沐斯年随意的把了脉，开了些苦药，就开始在四方馆溜达，碍于他的身份，也无人阻拦。
长安郡主郑宁乐派了人在这里“照顾”公主，就带人离开，出门时，正好遇到前来传旨的全福。
“长安郡主？”全福穿着朱色宦官服饰，一看到长安郡主就笑嘻嘻的凑了过来，“郡主也在，正好奴才告诉郡主一声，陛下明日赐宴款待北汉使臣，郡主差事办得好，明日定受嘉奖。”
“办的好什么？婉淑公主病了，要不是落尘道长正好路过，只怕本郡主现在就得去宫里负荆请罪，让皇上表叔派太医来了。”郑宁乐用愁苦的语气道，眉宇间却一点儿哀伤的样子都没有。
第二日天色刚刚沉下去，宣和殿内就已经灯火一片。
孟文宣和梁清萍坐在座位上，都不说话，只看着底下的人各自谈笑。
忽然，门外传来通报声，言说北汉使臣到，汉国婉淑公主到。
一行人逶迤而来，里面有个穿红裳的女子，发髻高挽，露着洁白的脖颈，如雪的肌肤，愈发衬得白嫩。
即便不说话，那眸子里的柔情都像是水一样，直往人的心里流去。
梁清萍忽然想到了初见宇文馥的时候，也是这般，于宣和殿上，那人一袭红衣而来，张扬明媚，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妄和志在必得。
那是建元二十六年的腊月，她刚刚在静音庵过了十四岁的生辰没多久，孟文宣就回了兰陵城，走时都没有告诉她一声，直到她派秀文去给他送糯米糍才知道。
梁清萍沉默了一天，没有翻开羽翎卫送来的信，却在第二天黄昏的时候，迎来了孟文宣派来的接她的马车。
“梁小姐，贫道奉太孙之命，来接梁小姐回城。”范无声披着灰色的大氅，领口一圈白毛，倒显得他的脸更瘦。
梁清萍不吭声，就立在门槛上看他。
“蓄爷不告而别，非他本意，实在是——时机紧迫。”范无声又道，“梁小姐聪颖，想来明白蓄爷的难处。”
梁清萍没说话，让秀文扶她上了车，入了城，马车就驶向了西城，她掀开了帘子，夜风透进来，格外的冷，仿佛是要钻到骨头缝里去。
孟文宣已经是太孙了，两年前，他还被人逼到闲云观去祈福，也许，他也不是被逼的？
那他现在把自己带到西城去做什么？去恒安候府？还是去老宅？他现在是太孙，要不要入住东宫呢？
又或者是去护国公府上？护国公长孙郑元凯战死，北汉和大楚的战事，十分吃紧，国仇家恨，还有为了眼前的局势，孟文宣现在一定很看重济阳战局吧？
梁清萍想了一路，最后马车却停在了端王府，府门外并没有人把守，但暗红色的大门，威武的石狮，依然气势恢宏。
梁清萍裹着斗篷立在端王府门口，孟文宣从黑影里走出来，黑衣上金线织的暗纹在昏暗的灯光里时隐时现。
“我以前从来没来过这里，我只知道，端王与舅舅的关系很好，也不能不好。
端王的母妃安婕妤是舅舅的堂姑姑，端王夺嫡，舅舅根本无法置身身外，也只能站在端王身后。
可是我有时候根本不敢想象，若是有朝一日，他们败了，我会怎么样？我可没有少仗着姚相外甥女的身份，作威作福。”梁清萍仰着脸看端王府的题匾。
苍劲的大字无限风骨，带着不甘和斗志，听说，是端王写的，这位表舅，从来都不甘于做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的。
“这都是命数，如意，这都是命数。只要他以后安安分分，我也不会为难他的，毕竟，他是我的皇叔。”孟文宣道。
梁清萍不置可否，转而问：“你现在要去东宫？”
“不，住在恒安候府。”孟文宣垂眸看着梁清萍，伸手牵住了她的手，“如意，你可愿，嫁我为妻？”
“嫁你？凭什么？”梁清萍抬头，一双眼里都是说不清的情愫。
“凭······呵——凭我为你保住了羽翎卫，还有你的万贯家财，如何？而且以后，我还愿意把我的也都交给你。”孟文宣从怀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放在了梁清萍的手心里。
梁清萍挑眉，“我不愿意。”
“为何？”孟文宣皱眉，“你不是愿意——”
“我是说过看你顺眼，但那可不代表我要嫁给你。孟文宣，你该知道，我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而你，将来注定了要三妻四妾的。
可偏偏呢，我这个人既爱逍遥自由又爱拈酸吃醋。我若是不嫁人，尚可逍遥这世间，朝看山，暮看水，闲了写几句伤春悲秋的酸话，自娱自乐也没什么不好。
可我若是嫁人，我也是要找个能时时刻刻把我供起来的，他得听我的，宠我的，欢喜我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的。
那人若是做不到，我也不愿意勉强，毕竟也没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我，是不是？所以，我是宁愿大慈大悲，放了那人，也不想跟着他，互相磋磨。
孟文宣，我要的，你给不了我。”梁清萍直视着孟文宣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