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湖影
“听你的意思，那红衣服的人不是公主？”梁清萍问。
“娘娘，落水的人与公主相像，但却是薄府的敏乡君。其他前去的人都认得她。”钟离高阳回答。
“今日宴会上，我分明记得穿红衣的是月儿，臂穿的白衣。”梁清萍扭头对孟文宣道。
孟文宣握住了梁清萍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那个传话的宫女找到了吗？敏乡君现在安置在哪里？”
“敏乡君被就近安置在了青芳楼。至于那个传信的小宫女——到现在也没人找到她。
陛下，当时走在前面的只有太子和属下，事情发生的又快，可能看清楚那宫女什么样子的也只有太子和属下，属下斗胆请求前去搜找那个宫女。”钟离高阳请求道。
“不必了，你去长乐宫请公主前去青芳楼，然后护送公主看望敏乡君，明白吗？”梁清萍道。
长乐宫里，孟月明早就听说了这一闹剧，对臂更是恨得牙痒痒，但是她却不敢出宫去见臂，生怕被扣上和臂同流合污的帽子。
钟离高阳的到来，正好给了孟月明一个机会。
当看到臂穿着一袭红衣，却湿淋淋的躺在那里的时候，孟月明的心里没有可怜和同情，只有怒火，原来她还真是利用自己啊！竟然连自己穿什么衣服都知道，看来没少费功夫！
“伺候敏乡君更衣。”孟月明坐到了太师椅上，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
其他的人都退了出去，里面只剩下孟月明云希和臂，以及臂的贴身丫头。
“其他人都下去了，你还要躺到什么时候？臂，我真是高估了你。”孟月明冷笑着起身，走到了床边，一把掀开了臂的被子。
臂咳嗽了两声，才睁开眼，一副无辜的样子。
“这衣服，哪儿来的？”孟月明拉着臂身上湿漉漉的衣服道，“怎么还没来得及换啊，莫不是因为人太多？还是因为——拿着衣服的丫头找不到了？”
秋日的湖水寒凉，浑身湿透的臂本就冻得脸色发白，听了孟月明的话，像是浑身都在发抖。
“你可真是恶心。”孟月明道。
“我也不想！月明！我父亲要辞官了！他要离开兰陵城了，要是我不入宫，我就只能跟着他离开兰陵，嫁给一个庄稼汉！月明，你就可怜可怜我，行吗？”臂起身跪在床上，拉着孟月明的衣袖道。
孟月明扯开了袖子，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可怜可怜你，那谁来可怜我哥哥呢？”
“月明，难道你真的一点儿情谊也不念吗？”臂哭道。
“情谊？那东西早在你母亲谋害王太妃，还嫁祸我母后的时候就一点儿不剩了！臂，我警告你，你若是敢进宫，就做好受死的准备！”孟月明怒气冲冲的甩袖出去。
云轩跟着孟月明跑了出去，孟月明生着气，一路跑着往外走，根本不管走到了哪里，云希只好跟着。
臂闹了这一出，不管原因到底是什么，都是太子损毁了她的闺誉，薄凉生深受父皇重用，父皇为了两方的颜面，定会要她入宫，但是，若是喝了一肚子水就让她成了太子妃，那这太子妃之位，也未免太不值钱了。
孟月明不知道跑了多远，想到这里停下了脚步。
“云希，抓到的那个小宫女，在哪儿？”孟月明不知道怎么跑到了湖边。
“还在长乐宫里关着，这会儿，只怕不少人在找她。公主，要把她送到皇后娘娘那里去吗？”云希问。
“不必，送去了，无非是证明臂用了伎俩，但把事情说出来，就伤了父皇母后与薄凉生之间的交情和颜面，反正，也没人知道她在长乐宫。
把她带出来，沉在这湖里，替她的主子。”孟月明的声音冷清冷清的。
云希愣了一下，转身去叫人把那小宫女偷偷的带过来。
孟月明就一直等在湖边，冷漠的看着两个小内监把那小宫女装进袋子里，系上石头沉了下去。
湖面上的水波一层一层的散去，孟月明猛地一抬头，看到对面像是有个人影闪了过去，“谁？”
云希浑身一震，忙叫两个小内监过去察看。
两个小内监过去后，就看到对面好几条黑影乱晃，像是僵持住了，没一个回来报信的。
孟月明不耐烦，带着云希走了过去。
黑影里，那两个小内监堵住了两个女子，带头的那个看服饰，像是宫里的妃嫔。
孟月明伸手，云希递过来了一个水晶八角灯笼。
就着烛光，孟月明看清了那人的脸，原来是苏少使，每次那些人给梁清萍请安的时候，都站在后面，只不过有一次她穿了身大绿，头上却带了红花，让孟月明印象深刻。
“公主，妾身什么都没看见！请公主放妾身过去吧！”那苏少使瑟瑟缩缩的道，她身后的宫女更是抖如筛糠。
“什么都没看见？那便是什么都看见了？”孟月明抬了抬眼皮，最后打量了她一眼。
“不是！公主，妾身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知道。妾身是刚到这里的，要不是公主身边的人过来，妾身都不知道——”
“行了，苏少使夜间出来赏景，失足落进了湖里，她身边的丫头英勇救主，却不幸也去了，真是让人赞叹啊！”孟月明说的时候语气怪怪的，像是要讽刺谁。
两个小内监，一个抓了一个，便把人推到了水边，按着脑袋摁到水里，等两个人都不动弹了，才把尸体往湖里送。
回到岸上又拿着灯笼照着湖边，清理脚印，动作熟练，像是轻车熟路。
“不要怪本公主，要怪，就怪你们自己，运气不好。”孟月明冷冷的道，“明日苏少使的死讯传开后，记得给她们送纸钱。”
两个小内监答应了，跟在孟月明的身后，随时准备听候差遣。
孟月明沿着湖边走了几步，又深深的望了一眼湖水，轻轻的打了个呵欠，对云希道：“你去告诉母后一声，就说我实在累了，看敏乡君睡下了，便回去休息了。青芳楼的人不够照顾敏乡君的，劳烦母后随便从哪里拨几个。”
孟月明说完便转了身，朝长乐宫的方向。
云希看着她离开，自己提了灯笼往长秋宫去，心里想着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在不在，听说太子殿下跳进湖里去救人，这秋水凉，只怕皇后娘娘去守着太子了。
且说薄凉生摇椅晃出了长秋宫，想要去见臂，找她算账，却又不知道她在哪里，酒劲儿上来了，就倒在了长秋宫外的树下。
他一个人，也不带个灯笼，来往的人愣是没看见他，而他自己坐在树底下，睁着眼，也不说话，像是蛰伏的老虎。
云希来报信，门口的人说皇后娘娘在东宫，云希便想着猜对了，正要转道离开，听到树下悉悉索索的声音。
一回头，看到了薄凉生的眼睛，吓了一跳。
薄凉生却像没事儿人一样问：“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女？知不知道臂在哪里？”
“奴婢是长乐宫的宫女，敢问阁下是？”云希往前走了一步，却没有再往前。
薄凉生腿脚不稳当，一只手扶着树，只往前挪了一步，露出个脑袋来：“我是薄凉生，我要去见臂，不知姑娘是否方便带个路。”
云希没想到竟是薄凉生，随即想到庆功宴后别人都散了，那敏乡君却去挑了湖，而薄大人自己喝醉到这个地步，还记得来找女儿，可见心里在意，可偏偏臂做的事，着实让人难看。
云希心里不忍，找人给他带路，自己去了东宫。
云希找的人把薄凉生送到了青芳楼便离开了。
薄凉生踉跄着走到门口，叫了门，吓得里面的臂的丫头面无血色。
“你怕什么？把门打开！”臂道。
薄凉生进来了，只连声叫臂的名字，看到她后，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次，薄凉生没有停下手，一巴掌实实在在的打在了臂的脸上。
“你就这么着急往上贴吗？”薄凉生怒喝。
臂只坐在床边不吭声，一滴一滴的往下掉眼泪。
“给我出去！”薄凉生把人赶了出去。
“我本来已经找过圣人，他也答应了让你入东宫，你为什么就不肯多等一等？现在即便圣旨下来，别人也只会当你自甘下贱，才换来那么一个位子！”薄凉生懊恼气愤。
臂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薄凉生，薄凉生一只手扶着额头，“你真是气死我了！算了，我也想开了，随你怎么去，你大了，我这个父亲也管不得你了。”
臂刚要问什么，薄凉生就一阵咳嗽，吐出一大口血来。
“父亲！”臂慌忙下床去扶薄凉生，薄凉生却推开了她，“老臣当不起良娣这一扶！”
臂又走过去，再次被薄凉生推开，薄凉生一边咳嗽，一边捂着胸口：“等圣旨下来，良娣入了东宫，老臣就带着幼子归乡去了。”
“归乡？归什么乡？”臂尖声道，“所有与薄家的一切都在兰陵，你能躲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