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自渡
孟甘萝被关在外头，两个小童子一起捂着鼻子，面色微微有些不善，而这时候孟甘萝已经习惯了这臭味，即使没有布，他也能面不改色，不过看着这两个小童子她却是心底高兴的很，她还是头一次见他们有这副神情，不过还没高兴一会儿，就被这两个小童子气的说不出话。
“公主额头发黑，只怕是心肝不好。”
“嗯，心肝烂了，只怕是没救了。”
这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孟甘萝头上阴云密布，讲的还挺真是吧，刚欲上前整治他们，就见燕青和王有才从里头出来了。
燕青道“王兄乃是天生的，倘若需要彻底整治，还需要一个契机，不过义父已经想办法暂时压制住王兄身上的臭味了。”
孟甘萝一脸喜色，绕着王有才走了一圈，臭味确实淡了不少，离得极近时才能闻到少许，“师傅好手段！”
“呸，少在这里厚颜无耻。”
“何人是你师傅?师傅可从未承认过你。”
两童子一唱一和。分明面上一副高洁神圣，说出的话却是让人咬牙切齿。
“清风清水啊。”孟甘萝笑得慈祥，二人往燕青身后躲了躲，“丑女人，你想干什么？”
“我们万万不会承认有你这么个师姐。”
“也万万不会像少爷一样喝你的迷魂汤。”
孟甘萝笑容不变“本宫宫里可是缺两个近身伺候的小太监。。。”
“咳咳，清风清水，你们这两个小崽子，给我过来！”屋子里传来范千叶的怒吼声，清风清水双双冷哼一声，绕过孟甘萝向屋子里跑过去。
“小兔崽子，今天你要是碰我的宝贝徒弟一下，老头子我跟你拼命！”
燕青笑着摇摇头，有些无奈，他是真把这两个孩子当成宝贝了，二人都是极具灵性的孩子，在这家里比他还要宝贝。
孟甘萝挑了挑眉，看了一眼王有才，王有才应时的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睛挤到一块，只剩下两团黑，“我困了，啥时候让我去见媳妇？”
孟甘萝抚额，“你还是先参加科举吧。对了，可有住处？”
王有才双眼呆滞，不回话，燕青道，“义父对他极感兴趣，有人天生异香，有人天生奇臭，不过前者更为常见一些，后者百年难见，所以义父准备让他暂时住在这里。”
孟甘萝点头，还真是正好呢，燕青安排让人将王有才带下去安置，两人这才又出来了。
“说起来，公主最近变了好多呢。”变得似乎比以前更开心更轻松了，也许是没了那种负罪感了吧？总之，好事就对了。
“是么？”孟甘萝随口应和，燕青顺着孟甘萝的视线往前看，又有些头疼，也只有何如卿才会让她这样看了。
还没有等他说什么，孟甘萝就自己朝着何如卿那边去了，燕青连忙跟上，孟甘萝静静立于何如卿身后，看他一个人在胭脂摊前踌躇，何如卿竟然也未曾察觉。
“大姐，帮我将这个包起来吧。”有些为难，似乎是鼓起莫大的勇气才开口的。
那大姐笑吟吟的接过来，还不忘搭上两句话“公子生的如此好看，想来娘子也应当是个妙人。”
何如卿掩口咳了一声，面上无端的有些热，想起来孟甘萝戏弄他的样子，竟然有些怀念。未曾反驳，将胭脂接过，好生藏在袖子里头，转身欲走，不料竟与孟甘萝迎头撞上。
“公，公主！”一脸惊讶和不敢置信，何如卿的脸变得更红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孟甘萝笑盈盈的看着何如卿，这倒让他更无措了，“不不，不对，我是想说，您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
孟甘萝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从何如卿的袖子里将那盒胭脂拿了出来，“如卿啊如卿，你真是。。。”
顿了顿，极力在脑海里想，而后恍然，“真是太可爱了哈哈哈哈。”
何如卿顿时有些头晕目眩，不知她所说何意，看着她手里把玩得那盒胭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早知道就带着秦月臻出来了，虽然他还是会嘲笑他，不过遇到这样的情形，他也是最有办法的。
孟甘萝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同上次自己错过的那盒胭脂异曲同工，上头得梅花栩栩如生，未曾打开便能闻到淡淡的梅花香味，很香，却有些苦。
何如卿挑的如此用心，向来是极爱那女子。
“本宫就说，如卿这般好看，怎么到了如今的岁数还是孤身一人，原来是金屋藏娇，偷偷的在外头养了个小妇人。”说着将胭脂递还到何如卿手里，一番话平添一份揶揄之意。
“公主，不喜欢吗？”何如卿低头，孟甘萝看不见他的表情，心道莫非是自己抢了他给小妇人得胭脂不高兴了？这倒是有些不合礼数了，她是公主，皇家的恩典，莫说是她将这一盒胭脂夺走，就算是她将那小妇人抢走了，何如卿为人臣子，也只能受着，这般阴阳怪气，倒是让孟甘萝有些不快了。
孟甘萝脸上得笑淡了些，“哦，既然是如卿送给心上人的，本宫总也不好夺人所爱不是？”
何如卿的脸色白了又白，孟甘萝却是一点都看不见。他想说什么来着？他想质问孟甘萝，不是说喜欢他么？为何竟然是这般反应？话到舌尖，又变成了，“你不生气么？”
孟甘萝眨了眨眼睛，生气啊。
“本宫，该生气么？放心，本宫没那么小气，一盒胭脂罢了。。”
啪嗒一声，胭脂掉到地上，碎了一地。何如卿头也不回的走了。
“哎？如卿，我真不生你的气！”
何如卿走的更快，孟甘萝摸了摸后脑勺，问燕青“本宫做什么了？我怎么觉着如卿在跟我耍脾气?”
燕青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觉着，该生气的是您吧？何大人今日好生奇怪。”
孟甘萝蹲下来，有些可惜了那胭脂，可心里又有些怅然若失，将地上散落的胭脂收了起来，怎么也提不起兴致继续逛下去了。
倒是何如卿，心里含着怒气回去，脚下也好似生风，一脚将自家的门踹开，里头原本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迅速分开，借着日头一看，竟然是两个男人在这房中。
何如卿被气的，脸色赤红，“疯了是不是，大白日的在我这里胡闹，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秦月臻从那男人身下起来，衣衫半褪，脸色酡红，也是被憋恼了，竟然直接对着何如卿吼了起来，“你抽的什么疯，在这胡乱发泄，我这样又不是第一次了，莫不是你受了孟甘萝那疯婆子的气。。唔唔唔”
崇都慌忙捂住秦月臻的嘴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何公子，三郎的性子您知道，莫怪莫怪。”
何如卿握紧拳头，青筋暴起“他的性子我自然知道，轮不到你这个外人多说，哪一日他活腻了，也是我出手了结他。”
“是是是。”崇都一边城市，一边迅速给秦月臻穿好衣服，然后不动声色的抱着秦月臻往门口移动，一个不小心，手松了。
“呸，是个屁，你凭什么这么说老子的人？何如卿老子告诉你，老子可不像你那么每种。。。唔唔唔，你放开我！”
“祖宗，您别说了。”
二人越来越远，何如卿一锤往桌上砸去，“混蛋！”桌子应声而碎，没错，他就是没种了，他承认他就是没种了。
那又怎么样，他将来会比任何一个人都混的好，他会凌驾于所有人头上，区区一个孟甘萝，呵呵，区区一个孟甘萝。。。
他伏于地上，怎么办？他也是一个凡人啊。。。。
区区一个孟甘萝，他偏偏就是放不下，她哭的时候他也会痛，他现在根本就对她下不了手了，他以为他同柳青云这些人是有区别的，如今看来，哪有什么区别，原来他和他们都是一样的。
原来，最不简单的竟然是孟甘萝么？足够无情，她谁都不爱，这样的人才是无敌。他道百姓苦，道众生苦，连当年的小女孩都无力去救，到如今，他终于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多幼稚多可笑，悲悯被现实消磨掉。
众生关他屁事，谁不苦？他如今亦苦，谁来救他？
他救总不如自救，有些苦，别人爱莫能助，只能自渡。
他茫然的从地上爬起来，毫无意识的走在街上，许多人与他擦肩而过，他被撞倒了好几次，不理会旁人的谩骂和连声道歉。
人群熙熙攘攘，却同他没有半点关系，看似热闹非凡，却只能更凸显出他的孤寂。
孟甘萝笑意盈盈“你莫不是以为，我是在意清白？”
“好人妙人，你说过的这些人，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快快给我吧。”
“怎么？本宫以为，全北朝的人都知道本宫欢喜如卿了。”
“本宫迟早要将如卿囚于宫内，只同他日日欢好，让他夜夜求饶。”
她说这些话，哪一句是动了真情？他从前不知，全当她是真心实意，如今想来，倘若当真用情，哪会那么容易就说出口，哪会日日挂在嘴边？
原来一切都是他太傻了。
他停下来，仰头盯着日头，兀自笑了笑，便再没了知觉。
原来情之一字，竟是这般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