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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神都

    新月之夜,空气中的焦糊之味尚未散去,没有完全熄灭殆尽的火星露出微弱的红光。

    周围黑极了,也就没人能看到,屋顶上坐了个少女。

    朱鸾抱膝坐在被浓烟熏的漆黑的屋顶上,在没有月亮的夜里,就着街道上微弱的灯火,定定的注视着北方。

    徽州多山,那里是一片连绵的青山。在夜里,看上去黑洞洞的山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巨型怪物。

    山的那边,是什么?

    山的那边的那边,在遥远的北方,是神都。

    大周朝辉煌的顶点,灿烂的都城。

    那个发生过无数次知名的非正常死亡的都市,从太祖的铁骑踏入的那天开始,就被浓墨重彩的涂满各种稀奇古怪的颜色。

    她曾经离开,她曾经死亡。她已经回来,她即将回去。

    ……

    ……

    神都。

    神都是个不夜城。

    最繁华的街里的有一条长巷,烟花柳绿,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即使在新月之夜,依旧灯火通明,无数雕梁画栋的小楼上,开工的女子们倚栏而笑,向楼下招着手,挥舞着小手绢。

    这个时候,最高最华丽的一栋楼上的顶层,一个看上去有点年纪的女子正倚楼抽着碧玉小烟锅,突然她一个失手,烟锅从她的手上滑落,正好砸在楼下华服公子骑着的骏马的头上,街道上顿时乱成一锅粥。

    巷子深处,某知名连锁赌坊里,一个看上去像是个富家翁的中年男子正热火朝天的搓着麻将。

    白玉做的麻将籽被一溜排的推倒。

    清一色。

    周围传来一片惊呼。

    突然,男子的手一抖,一粒麻将被碰掉在地上。

    麻将籽在地上滚了一圈,正面朝上。

    红色的“中”字在白玉的衬托下愈发鲜亮。

    男子端起身边的红泥茶壶,呷了一口浓茶,看了看赌坊外面喧闹的街道。

    咕哝道:“这天黑咕隆咚的,月亮明儿个才出来啊。”

    站在牌桌旁边观战的赌徒笑起来,“方老板每逢初一打牌手气就格外的好。”

    “可不是。”赌徒们纷纷附和起来。

    中年男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嘴里不住的说着“和气生财”。

    “话说今儿是初一的话,段二公子和晋阳公主也走了有一个月了吧。”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赌徒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道。

    “也不知道这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故事。”男人们挤挤眼睛,又发出一阵哄笑。

    “那难说。”这个年纪大的赌徒名叫王大嘴,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却专爱嚼嘴皮子。

    “徽州府段家的公子,可是专和公主结缘,”王大嘴吐出两片瓜子皮,“更何况这段二公子可是状元乡徽州府有名的神童案首,文武全才,十二岁就进了天策书院,天策下院的院长金口玉言,说这段二公子的天赋堪比当年的英鸾公主,搞不好能成为咱大周朝第二个国士!”

    这下有点年纪的赌徒都长大了嘴巴。

    士之才德盖一国者则曰国士。

    国士是指一国之中才能最优秀的人物。

    大周朝自建立国试制度以来,一百多年也只出了一位国士。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成为国士的标准异常严苛。

    大周朝的国试包含两部分,文试和武试,又称文武大比,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只能在其中一个部分获取一点成绩,而要想被称为国士,则同时要在文试和武试中三元及第。

    要想成为国士,得同时成为文三元和武三元。

    这难度高的简直无法实现。

    “那可了不得了。”一个瘦的像个竹竿的赌徒结结巴巴的说。

    得到众人的附和,王大嘴更加得意,“这回段二公子回乡参加乡试,皇帝陛下又正好派晋阳公主去徽州九华山上的灵岩寺还愿,御命让二人同行,连新安小郡王都一并派去让他到段氏族学去讨教呢。”

    “红袖招没了新安小郡王的捧场,可冷清了不少呢。”男人们又哄笑起来。

    王大嘴又抓了一大把瓜子,“所以说啊,这回的乡试,这段二公子肯定文试武试都能摘得榜首,等到来年到神都参加会试的时候,咱们就又能看到段二公子的风采了,段二公子高中之时,想必就是陛下赐婚之时啊!”

    “但是,”那位因为瘦的像竹竿诨名就叫做瘦竹竿的赌徒结结巴巴的插嘴道,“要论武学修为,禅子才是中土大陆第一的啊,英鸾公主死后,狂沙碑上的第一就一直是禅子。”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狂沙碑是泰山孔庙碑林里的一块碑。

    碑林里的碑据说承载着无数先贤的灵魂,而这些先贤们逝世后,闲来无事,以评判现如今大陆上的俊才们为乐。

    而狂沙碑就是一块评判弱冠之年以下俊才们水准的碑。

    据说是以综合修为根据,但大周人民还是相信以武学修为为主,因为不同国家文试的内容不太一样,后金王庭更是不懂礼仪教化的蛮夷之族。

    这块会莫名其妙现出人名的碑百年以前没什么人相信,但自从太祖年间七宗师横空出世,再到当年的英鸾公主独占榜首,无数强者验证了这块破石碑的正确。

    而现如今狂沙碑的榜首,正是大周邻国西凉梵音寺的禅子。

    说到那位神秘的禅子,本来气氛正好的赌坊顿时一静。

    “禅子这不是,已经不是咱大周的人了嘛……”原本口若悬河的王大嘴也变得结巴起来。

    就在场面陷入尴尬的时候,赌桌那边突然又喧嚣起来。

    “哎哟!我胡那张!”

    坐在方老板对面的赌徒突然兴奋的大叫起来。

    点了炮的方老板面上却不见一丝怒气,笑眯眯将一把筹码推到对面。

    “方老板居然点炮了啊。”“稀事,稀事。”“快来看,快来看。”

    众人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牌局之中,刚刚的议论如风般消散在空中。

    ……

    朱鸾对神都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她正在进行一项精细的作业。

    朱鸾将手放在胸口上。

    朱九小姐死的时候几乎一无所有,连衣服都差不多烧光了,然而就在她的胸口最贴肉的地方挂着个小口袋,口袋由名贵的天蚕丝织成,防火防水防虫蛀,即使她的主人已经香消玉殒,它也毫发无伤。

    可见这里面装着多么重要的东西。

    朱鸾身上的衣服被婆子给换了,而这个口袋似乎没人动过。

    朱鸾坐在屋顶上,把手伸进胸口,将这个口袋给掏了出来。

    口袋上系着繁复的结。

    就着街道上微弱的灯火,朱鸾仔细端详了一下,发现这还是个同心结。

    永结同心,这是古往今来闺阁女子最殷切的期望。

    以前在皇宫,下雨天闲来无事的时候娘娘也曾把着她的手,教她打这个结,不过目的是在黑暗中训练她的眼力脑力和动手能力。

    即便没有足够的光线,朱鸾凭借前前世的记忆,轻而易举的解开了这个结。

    布袋中发出纸张的沙沙声,朱鸾从布袋里掏出一张仔细对折的红纸。

    打开后,微弱的灯火只能让人看清上面最大的两个字。

    原来是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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