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赤子
夕阳西垂，橘红色的光芒染红了万丈有余的尘茫山，临近黄昏，天空中，一群鸟儿结束了一天的嬉戏，扑闪着翅膀归于山林。
山风习习，吹的花草左右摇摆，此时花草相间的石路上，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的从山下走来，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映的有些悠长。
若是仔细瞧去，隐隐还能发现，走在后边的影子晃得有些厉害，就好像天际的晚霞，无从捉摸。
“师兄你慢点，你走那么快，我追不上你啊！”苏白摇椅晃地走在石路上，就好像乾坤不停地相互颠倒一般，让他的身形椅不止。
“师弟，你这酒量不行啊，才喝这么一点怎么就站不稳了呢！”云华背负着双手，悠然自在地走在前方，回眸瞥了一眼苏白，摇头叹息。
“一点？”苏白红着小脸，一把将手中刚喝完的酒葫芦丢在草丛里，醉醺醺地说道：“一路上你都给我喝了几十葫了，这哪里是一点！”
“几十葫很多么？要么说你酒量不行呢，还是喝的太少，来继续！”云华有些鄙夷地瞪了一眼苏白，说话间又变出三个酒葫芦丢给了苏白。
“又喝……”苏白苦着脸接过酒葫芦，拔开葫芦盖仰头就是猛灌，烈酒辛辣，醉人醉心，使得苏白的脚步如踏上了云朵，半分飘飘，半分渺渺。
理论上，一个不会喝酒的凡人，被人逼着喝了这么多酒，早就应该醉倒不省人事了。
然而，苏白除了看起来醉醺醺的以外，不仅没有醉倒，而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随着他喝酒的量越来越多，存在于肉身的杂质，正在随着酒香一起散于虚无。
尘茫山，山路悠长，身为渺然道宗第九脉传承之地所在，理应灵气飘渺，金碧辉煌恍若仙境才是。
可一路走来，苏白入眼之处，山路碎裂，杂草丛生，阁楼建筑破损不堪，时而还有“目中无人”的田蛙跳出来，从他们面前大摇大摆的跳过。
而且，苏白跟着云华走了这么久，竟然没有看到一个外人，这一切加起来，苏白怎么看这里都不像那老道士跟自己说的地方。
“师兄，这是渺然道宗，第九脉的尘茫山吧？”苏白醉眼朦胧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象，狐疑地问道。
“啪”的一声，云华抬起手掌拍了一下苏白的后脑勺，瞪眼道：“你小子喝酒喝傻了，这当然是尘茫山了。”
苏白吃痛地捂着被拍的后脑勺，苦着脸哀怨道：“师兄我没喝傻，我来这里之前曾在庙里见过一个老道士，他说我骨骼精奇，天赋异禀，天生适合修行。”
“老道士还说尘茫山的第九脉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修行之地，能入此山的都是天之骄子，未来一定能镇压世间天骄，随后他就给了我一张地图让我自己来入山。”
“可我左看右看，这如此荒凉的地方，怎么也不像老道士口中说的修行之地啊！”苏白望着被夕阳余晖笼罩的大山，眼眸之中泛起一丝迷茫。
“老道士？”云华目光微不可查的一闪，问道：“他具体长什么模样？”
“砰。”苏白将手中喝空了的一个酒葫芦丢在地上，醉眼上挑，思索了一会儿，可无论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那老道士的模样，回道：“我记不清了，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
“记不清了……”云华眉头轻皱，眉宇间泛起一缕莫名的气息，在不伤害苏白的前提下进入苏白的记忆里查看。
记忆里，苏白今年15岁，来自距离此地千里之外的未央村，自小父母双亡，是被村民一起养大的，他的白发和眉心的火焰印记都是与生俱来。
在记忆里，云华看到了苏白所说的那座庙，那是一座山神庙，就在未央村之中，被未央村的村民世代供奉。
同样的，云华见到了苏白所说的老道士，那老道士本不是未央村之人，好像一个过路的过客，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嗯？”
就在云华继续寻找关于老道士的记忆之时，关于那老道士的一切记忆在苏白的脑海里骤然消失，甚至就连云华刚刚自己对老道士的记忆，也消失不见。
“记忆不早早消散，偏要等我查看以后消散，明显是证明苏白的来历干净，让我知晓他做的这一切对我没有恶意，有意思，真有意思。”
云华嘴角微抿，看了一眼有些迷茫的苏白，转而望向苍穹，心中冷意翩飞：“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既然苏白入了尘茫峰，就是我的小师弟，若心存歹意，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灭了你！”
同一时间，就在云华遥望苍穹之时，远在尘茫山不知多少里的坊市中，一个长相猥琐，留着山羊胡子，身穿破烂道袍的老道士，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大爷的，是哪个王八蛋在诅咒老夫！”老道士吹胡子瞪眼，用猥琐至极的小眼十分猥琐地瞄了一下四周，继而夹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不一会儿的功夫消失不见。
“师兄，容我再想几天，我一定告诉你那老道士的模样。”苏白摇椅晃地，像是在原地打醉拳，一张红通通的小脸满是认真的模样。
云华看着苏白此时的模样，心中道了一句：“赤子之心。”
“不用了，那老道士长啥模样我现在不想知道了，不过……”云华微微摇头，话语顿了一下，背负双手的脊背挺直如山，头颅高高昂起，傲然道：
“他说的话一点都没错，这尘茫山的确是全天下最好的修行之地，只要入得此山，不是天之骄子也是天子骄子。”
“天下山中最，傲从山中来。”这便是云华言语和举止间透露出来的傲然和自信。
“多谢云华师兄教诲，刚刚是师弟太执迷于表象了。”苏白感受着云华的傲然气息，似乎也清醒了许多，深呼一口气，对着云华行了一个道礼。
哪怕此时此刻这尘茫山一片苍凉，哪怕事实与他想的大相径庭，但苏白还是选择相信，他相信老道士，更信眼前的这个师兄。
被骗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相信任何人，对与错，是与非，终究自己亲自走过，方才明白个中滋味。
“你真的懂了？”云华看着眼前的青涩少年，眼眸深处泛起一丝异色。
云华看过苏白的记忆，那老道士将尘茫山吹嘘的如仙境一般，正因如此，任谁看到如今尘茫山如今的模样，心中都无法平静。
然而苏白却在短短时间选择了继续相信，这不是傻，而是一种赤子的信任。
“嗯。”苏白点头回应。
“那就继续走吧。”云华微微颔首，随即看向苏白，说道：“酒别停，继续喝。”
“啊，还喝啊，师兄，我感觉我肚子都快装不下了，能不能让我先歇会……”苏白苦着脸，眼巴巴地瞅着云华，既可爱又委屈。
“不行，喝酒哪里有歇息的，也不怕别人笑话！”云华一脸鄙夷。
“这里就咱们两个人，别人怎么笑话……”苏白低声咕哝。
“你小子说什么！？”云华脸色一冷，瞪眼道。
“没，没什么，我喝就是。”说话间，苏白扣开酒葫芦的盖子，苦兮兮的开始喝酒。
就这样，遥遥山路，随着云华和苏白两师兄弟的吵吵闹闹，在夕阳落去，群星升起之时，走到了尽头。
也就在云华和苏白走到山顶的那一刻，苏白终于坚持不住，喊了一句：“师兄，我实在不能再喝啦……”
随后倒了下去。
不过就在苏白倒下去的瞬间，云华一个闪身来到苏白身边将他扶住。
“酒能醉人，也能医人，虽然不知道你在闯问道碑时经历了什么，但这酒或许能为你抚平忧伤，好好睡一觉吧，小师弟。”
云华如轻风般呢喃，将苏白抱起走向山顶的大殿。
苍穹银月静悬，月光映照，两人，双影，良辰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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