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粉身碎骨
放学后，叶净等出了教学楼，就看见顾玉生和张海潮等在外面。
叶净看了看童月，皱起眉头。
“不是我，真的。”童月正经道。
显然，她也不知道有人等着。
“你们不是要答辩了么，这么闲，你好像胸有成竹。”叶净走过去打招呼。
“还好，我们的论文不像你们文科类的。”顾玉生手里拿着瓶矿泉水，突然扭开来，问叶净要不要喝。
“谢谢！我现在不渴。”叶净道。
“那个，会不会造成你的困扰啊，我这样。”顾玉生道。
“你怎样？”叶净只好装傻，像顾玉生这样的人，她真怕说开了连朋友都没得做，但叶净内心其实是不讨厌他的，反而觉得心疼。
顾玉生耳根红起来，渐渐蔓延到脖颈上脸上，不自在起来，叶净有些后悔自己莽撞，有些人是真的，稍微表露一点点心意，都需要下很大的决心，其实，他内心可能早已汹涌澎湃了。
童月和张海潮本来走在前面，突然，他们停住了。
叶净朝前看去，是陈励。
叶净愣了愣，也没觉得慌张，就那样轻飘飘地看他。
陈励似有些耐不住了，笑着和四人打招呼。
顾玉生看了看叶净，笑道:“就是上次那个，是你们老师？”
叶净回道:“不是，其他学院的。”想想又觉得有点敷衍，忙又补充“物电学院。”
顾玉生腼腆一笑:“那，是不是，今晚不能一起吃饭了？”
陈励突然插嘴道:“其实，你们可以一起去我家吃的，叶净知道，我厨艺挺好。”
顾玉生笑道:“嗯，老师，下次吧。”
说完，朝前走了两步，站在张海潮身边，看着叶净，摆了摆手道:“叶净，拜拜。”
叶净:……
这个人，怎么青涩得像个中学生啊。
然后他们三个就先走了，留她一个人站在陈励面前。
童月真可恨，这种时候都不站在她这边，刚刚还千叮万嘱，让叶净少理那人。也是奇葩了，就不能替她说句话？她看着那么想去陈励家吗？怪不得顾玉生要假装无所谓地离开。
“可以走了吧？”陈励道。
“每周都去你那，我成绩都退步了。”叶净嘟囔道。
“去我那也天天看书啊，你有意见？”陈励道。
“不敢。”叶净道。
叶净回寝室换了几本书，换了身衣裳，又去了他那里。
晚饭是在他家吃的，他又做了雪花鱼片，叶净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饭，他没有胡说，他的厨艺是真的太好了。
饭后，她不想与他单独相处，怕彼此尴尬，连忙拉着陈励去散步。
她说，需要消食。
他点头:好。
两个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小区外面去了，五号路平时车非常多，在他们小区门口，开发商修了一座天桥，专供行人走，还有自行车。
两个人走到天桥上，刚好是日落时分，叶净站在栏杆边远眺，夕阳无限好，陈励也远眺。
直至太阳静静地下山去了，陈励突然转过身来，背靠着栏杆，感叹:“你说，如果我这时候翻下栏杆去，会怎样？”
叶净心里一慌，慢慢转身看着陈励，她再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轻轻道:“你胡说什么呀。”
她觉得有点压抑。
“也不是，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有一件事，我奋不顾身栽进去，会不会，粉身碎骨，或者其实已经栽进去了。”陈励转过头看着叶净笑起来，是那种明媚阳光似的笑。
叶净始终看不明白，想不明白陈励，所以干脆轻轻拉了拉他的手，回他家去了。
一到家，陈励便给叶净放了电视，自己却钻进书房忙去了，还关上了门，叶净有些担心他，毕竟他刚刚说了那么危险的话，他书房还有窗子，他家在二十二楼……
她也没怎么看电视，纪录片频道在放某个海洋节目，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在水下游来游去，互相厮杀……一个多小时后，陈励才湿漉漉地走出来，他在书房跑步。
叶净很少见他这样，可以说，上一回见他运动过度而汗湿，还是高三时候，她十八岁生日那天，他们踢球。
想起他在天桥上说的话，叶净突然迷茫起来，她担心他，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惶惑不安地看着他。
陈励朝她笑笑，洗澡去了。
这回他洗澡挺快的，出来的时候，身上有一股淡香，叶净想，他应该只是偶尔迷失自我吧，像他那样的聪明人，跟天才似的，有时候可能会有难言的压力。
正想着，陈励已经端了两杯白水，朝叶净走过来。
他将玻璃杯子轻轻放在茶几上，自己挨着叶净坐下来，手有意无意碰到叶净的手，叶净一下子紧张起来。
为了掩饰，她只好不停找话说。
说说说，说完室友说老师，说完老师说学校:“对了，我，能不能就考我们学校的研究生，不去其他地方了？”
“你，想好了？”陈励悠悠转过头来，看着叶净的眼睛。
“嗯，想好了，你有什么建议吗？”叶净道。
“这样，也好，小净，不过，是为了我吗？你还记得不，我高考要报N大，被你哭着威胁了，不准我为了你，留在N城。这几年有时候还是会后悔，其实留着也没有什么不好，小时候梦想很大很大，科学家啊，教育家啊，现在原谅自己了，世界上只有一个霍金，我这样的人，只能照亮一小部分人，然后温暖一个人。”陈励认认真真道。
他说了一大段话，她听得云里雾里。
好半天，才回道:“是也不是。”
“什么叫是也不是？”陈励看着叶净。
不知道为什么，叶净突然觉得浑身难受起来。
“就是，可以说，是为了你，我想待在有你的城市，哪怕不见面，跟你同一片天，一起过晴天雨天，冷天热天。说不是呢，其实还不都是为了我自己，你知道的，我也不太想回家去，回去了那么别扭，在外面自在些，还能时不时来你家里蹭饭吃，多好。”叶净道。
这些都是真心话，哪怕他们没有相爱，或者，他们没有在一起，她也不想离他太远。
陈励看着叶净，那眼神，突然，亮起来，然后又转向柔和，渐渐又迷离了。
叶净受不了陈励这样看她，轻轻将头低了下去。
结果，一下子，下巴就被他掐住了，他亲了她。
亲着亲着，似还不够似的，双手一动，把她托在了他的腿上，唇上一刻也不停。
“小净，就让我粉身碎骨吧，好不好，我们一起，粉身碎骨吧。”陈励喃喃道。
叶净不太明白陈励的意思，忙用双手去勾他的脖子。就这么亲了一会，叶净脸烧得难受，轻轻松了手，渐渐止了亲吻，他也一样，红通通的一张脸。
唉，她这段时间想得有点多，她想她只是爱得太累了，所以才心生懈怠，可是，当他主动吻她，她竟然是慌的，没来由的慌，做贼一样。
她一颗心，太乱了。
他就这样，一直抱着她，跟她对视，“小净……”那眼睛，迷离得似一汪水，“小净……别折磨我，以前是我不好，你别对别人好，我会伤心的。”
哦，原来是为着顾玉生的事吗？那你早说呀，何必这样拐弯抹角。她还以为他是真心想亲她，原来只是害怕失去。
早知道了，他们是这世上最别扭的两个人。
他牵了她玉一样的右手，轻轻吻了吻，又拿了食指，放在他嘴里，轻轻咬了咬:“小净，你是真不要回N城去吗？我，我总怕，你会离开我的，这段时间，或者说，这几年，天天想，天天怕，小净，你会不会后悔呢……”
叶净迷迷糊糊间，听他这样说，是很久了吗？
他不是一直把她当妹妹吗？
他真的把她弄糊涂了。
“小净。”陈励突然抚摸起她的后背来。
她红着脸看着他，他却不看她。
她心乱如麻，不知该安慰他，还是该替自己高兴，还是该拒绝他。
“陈励，等我毕业，我们就，就结婚，好不好，我一毕业，你就娶我，好不好。”她把他的脸轻轻一搬，让他看着她。
陈励本来寒着一张脸，大约听了她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净，你这，是在求婚？……”
叶净羞涩地笑:“陈励啊，好不好，好不好，本科毕业，你就娶我。”
陈励微笑:“小净，求婚要男人来啊，你要给我面子嘛，你说的不算，嗯？不对，你这么迫不及待，图谋我，要我娶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连自己都不确定了？”
叶净轻笑道:“能有什么心事啊，你不想娶我么？”
答应一声会怎样啊，她都那样低声下气了，还不就是不愿意嘛，她心里觉得很是失落，脸上却不太好表现出来，或者，也不是失落，她爱得太久，其实，这样，也很好，何必再自找苦吃。
陈励也笑:“呆子。”
叶净眼里含了泪，威胁:“陈励，我本来说，想请你不能再让我伤心了，但是，这样的话，我也说不出口，你说，万一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不喜欢我了，那我也不能拴着你呀，不过，如果真有那一天，也请你别骗我，你知道的，我那么听你的话，你说一句，我一定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陈励亲了亲叶净的额，正经道:“呆子，陈励与叶净，山无棱，天地合，永远不分开，除非，叶净爱上了别人。”
叶净知道他在逞口舌之能，哄她开心，却还是感动得哭了出来，或许，不是感动，只是他拒绝了她的求婚，她轻轻喊:“陈励……”
不对，感动做什么，不是还有一句除非么，除非她爱上别的人，他什么意思啊，他……
陈励紧紧抱了抱叶净，替她抹了泪。
爱哭鬼，谁爱呀，她以后一定要改掉这个坏毛病，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