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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番外旧事二

    叶净就坐在他身边,叶净边上则是早上打电话给他的那位同学,那人N大毕业,金融行业,已结婚生子,都发福了,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陈励总觉得他那左手不太安分,动不动就碰到叶净的腿。

    起初他也没太在意,毕竟是同学,谁敢在他面前大胆,后来借着或明或暗的光线看见叶净皱了眉,他就火了,一把拉过了她,让她就坐在自己的腿上。

    反正人多,也没人注意他们,倒是旁边那男同学脸上有些挂不住似的,歉意地笑了笑,起身点歌去了。

    叶净起初还安安分分的,后来就换了个方向,整个人靠在了他胸前,脸贴着他的脖子。

    这还得了,她呼吸时快时慢,一下一下吐在他的脖颈上,他只觉得似被人揪住了喉,空调开了不到二十度,他却感到身上一下一下热起来,太要命了。

    后来有人唱了首歌,他这几年不太听歌,但也听到几句“对你太在乎,没甚么抱负,只想这心花不会枯。我要你在乎,没甚么真心喜恶,只想彼此都不厌恶。”那时他只记得头两句,但后来回去后便在手机上下来听了。

    其实,也没有多让人感动啊,她为什么会听哭了呢。

    她这样抱着他哭,他真的是,心都疼得像碎了一般,也没有其他念想了。后来又有人唱王力宏的《你不在》,她哭得愈发伤心了。

    “你不在当我最需要爱你却不在,无尽等待像独白般难捱,你不在高兴还是悲哀你都不在,我受了伤再偷偷好起来。”

    这歌他以前听过,高中时候的文艺委员是个男生,王力宏的粉,天天在教室里鬼哭狼嚎王力宏的歌,最爱吼的就是这一首。

    他们是理科班,课间本来特别沉闷,每次文艺委员从外面进来,教室里就热闹起来。

    她哭什么呢,这样矫情的苦情歌,于他而言无异于无病呻·吟。

    但她听哭了,他也就不想再待在那儿了,有人喝酒,有人打牌,陈励拉了叶净,跟走得近的几个哥们打了声招呼,与他们干了一罐啤酒,就先走了。

    两个人一路沉默着,她已经止了泪,偶尔抽一抽,他紧紧牵着她的手,看到冷饮店,给她买了个冰淇淋,她才笑起来。

    早知道一个冰淇淋就能哄她开心,他该出QG门时就买的。

    才五点多,她说不想回家,他便带着她去坐地铁,到了江边,顺着江水走啊走,暑气未消,水声轰隆,她突然像个孩子一般奔跑起来,跑了一段,回过头叫:“陈励。”又跑一段,又回过头叫:“陈励。”

    他总觉得她如果把话说下去,应该是:陈励,我喜欢你;陈励,我爱你。但她只是不停地叫他。他觉得有点甜蜜,又有些酸涩,他们这算什么呢?

    尤其是他,她那样天真美好,想一想都是亵渎,碰一碰就是犯罪。

    他一路紧跟着她走,她跑累了,突然蹲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腿间。

    他紧走几步,赶上她,蹲下去拍了拍她的肩。

    她又哭了。

    他陪着她蹲了一会,有人骑着自行车远远过来,按响了铃,他连忙抱了抱她。

    她突然抬起头来,一张脸湿漉漉的,叫泪水打湿了。

    他的心一下子又揪到了一起来,太疼了。

    那是他见过她哭得最狠的一次,无声无息,却有那样多的泪水。

    她渐渐稳定了情绪,他又带着她往回走,到了地铁站,她突然跟平时一般,有说有笑了。

    回到家,依然是他做饭,因为是她生日,路上买了个小蛋糕,他提着,她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像个小小哈巴狗。

    他还做了鱼,吃完饭都快八点了,他想了想,还是征求她的意见,问她要不要回家和她家人一起吃蛋糕,她眼睛泪水盈盈的,把头摇成拨浪鼓。

    “他们应该会等你回去吧?”他问。

    “连我妈妈都不记得我生日,更何况别的人。”她看了看他,“别撵我,陈励,我一定乖乖听话。”

    他搂了她在怀里,两个人默然无语坐着,九点的时候吹蜡烛,她认真许了愿,然后开始吃蛋糕。

    其实还是挺温馨的,那天夜里,她就这样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他往她家座机打了电话,叶玫接的,她家人习惯了他一放假她就不着家,所以也不担心她。

    他轻轻替她擦了脸,小心抱了到他床上躺好,盖了薄毛毯。

    他自己认真洗了澡,挣扎了许久,还是趿着拖鞋进了自己的房间,挨着她睡了,她大约不太舒适,动了动,换了个姿势继续做梦。

    许是因为踢了球太累,或者因为一个月来难得放松,他渐渐就睡着了。

    第二早醒来,她还是昨晚那个姿势睡着,蜷缩着身子,像个小婴儿。

    他心里又是一紧,她太缺乏安全感了。

    他临走前一晚,她在他家里做完了作业,因他是早上八点的飞机,七点要到机场,得很早起来,他便哄着她,要送她回家,她却赖在他怀里直撒娇,他心里软得像要化掉一般,一点办法也没有。

    两个人依偎着,他想,就让我再放肆一回吧,是以紧紧搂了搂她。

    她得了鼓励,突然脱了拖鞋整个人坐到他的腿上来,就这样面对面拥抱着,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声。

    她起初还好,没乱动,后来就开始摸他的脖子,他的肩膀……

    他只觉一阵一阵颤栗,躲也躲不掉。

    突然左肩一痛,已被她狠狠咬了一口。她可真是下得去口,他疼得闷哼一声,却没有推开她,他怎么舍得呢。

    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好一会,她突然从他怀里挣出去,正正经经在沙发上坐了,笑道:“我给你盖了一个章,不知道能保留多久。”

    他轻轻道:“这么疼,肯定得一辈子。”

    收假后,他继续念他的电子工程,她继续念高三。

    那段时间,他想了许多事,总觉得一切都没有尽头,疼惜也是,爱怜也是,那是最可怕的。

    她是他的阿净,仙女一样的妹妹,他却对她有那样难堪的非分之想,这太难熬了。

    正好,何言跟他表白,他就和她在一起了。

    “你为什么喜欢我。”

    何言:“好看,沉默,内敛。”

    其实,在叶净面前,他不沉默的,也不够内敛。

    “我这么大年纪了,早有喜欢的人了,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不,陈励,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你不喜欢我呢。”

    他就是众人口中的那种渣男吧,他答应了何言。

    其实虽然答应了,却也没有多少时间在一起,除了吃饭,还是吃饭,他没有陪她逛过街,没有陪她看过电影,自习室都没有一起去过。

    直到放假。

    他胆战心惊地与何言一起回N城。

    说实话,他既想他与何言的事被叶净知道,又害怕她真的会知道。

    后来,她还是知道了。

    起初她似乎不甚在意,还跟着他们出去了几次,一起逛街,去吃鸭血粉丝汤,后来不知怎么,他怎么叫她,她都不乐意出门了。

    他心里一阵失落,陪何言也变得勉强起来。

    过年她还是没有找他,打电话去,她也冷冷淡淡的,他想去找她,她就各种找借口搪塞。

    他突然泄了气,她都这样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破罐子破摔了两三天。

    那日何言过来看他,因他要提前回学校,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抱着他亲起来,先是额头,然后是脸,脖子,她没有碰他的唇。

    都那时候了,他还在想,万幸她没有碰他的唇。要是叶净知道了,不知道要难过得怎样,哭成怎样呢。

    事有不凑巧,也是他不该乱来。

    有人敲门,是她,叶净。

    他一下子似被当头一棒,绝望得从头到脚没有哪一处是自己的。

    勉勉强强留了她吃饭,却有苦无处诉,有气无处发,满腔柔情蜜意无处安放。

    专挑这时候来,你是个笨蛋吗?他想。

    但终究,他比谁都清楚,做错的是他自己,几乎错得离谱,完全背道而驰。

    那么,以后怎么办呢?

    以前他总会想,如果他和叶净真的在一起,那么长辈们会不会怀疑他当初愿意照顾她,是有什么不良动机,他不想大人们说三道四,毕竟开始照顾她时,她还小,他却已经十几岁了。

    当然,这是最自私的,他只想在大人面前扮演乖孩子,却从未想过她的感受。

    如果说从前他不愿承认,不想承认,不敢承认,这回却是真慌了。

    他宁愿他们是早就说开了的,他们中间没有何言,没有其他……

    他要怎样哄她呢?哪怕让她稍微高兴点也好啊。

    似为了衬托他们两人的心情,窗外大雪纷飞,玻璃窗上氤氲着一层雾气,白茫茫的,吃完饭,叶净一个人回家,他心里虽不舍,却又觉着得先解决了何言,再回头来慢慢与她修好,他总觉得,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做这件事。

    在叶净面前,他有时自卑得恨不能不存在,有时又自信地认为天下为我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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