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番外旧事四
六月份的时候，何言要毕业了，找他吃饭，同来的还有一个女孩，是何言的同学兼闺蜜，叫罗玥。
他们也没有走远，就在学校附近点菜吃。
他那时候心态好了一些，身体看上去还可以，也胖了一点，他没有想过何言会问他出国的事，又提到叶净。
其实何言一直是个伶俐人，估计不管谁，摊上感情这样的事，就会乱了方寸吧。
他原本觉得心里好过些了，这回一听何言埋怨叶净，他突然就恨起自己来。
他恨自己之前为什么要和别人好，那样伤她的心。伤了她的心就够混蛋的了，原本出国这样的事，她是不知道的，还要在背后被这个与他有旧的人说难听话，他一边恨自己，一边心疼起叶净来。
勉强和气地吃完饭，何言说想消消食，希望能一起走走，陈励立马拒绝了，每次见到何言，都在提醒他以前是多么愚蠢，多么败类。
他急匆匆告辞回校，恨不能立马飞到叶净面前，质问她，为什么要原谅他，为什么允许他与何言在一起，她应该与他大闹一场，她应该反抗……
不，她没有错。
错的是他，陈励，是他自己。
这会子又想把一切责任都推给她，他算什么，简直枉为人。
他回到寝室，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说了些家长里短，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只有一年便毕业了，他们过的生活当然与众不同，别人有时间看电视，健身，玩手机，上网，旅行，他们只有实验室做研究，食堂吃饭，寝室睡觉，真跟犯人似的，甚至思想还没有犯人自由，他们不能分心。
本来平日这样付出，就为了过年的时候能去她的城市。
他想，能见到她是最好的，如果见不到，去看看也好，说不定今后还要去那边找工作，先了解一下行情。
可是，连这都是他的妄想，因为国外不过春节，而他们现在的项目与境外合作，他们连过个年的时间都没有。
转折是在三月初。
那天周六，他与同学吃完饭，准备在学校里溜达溜达，然后回实验室。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宣传海报，有几家国内知名大学过来招聘，其中就有C大，一看时间，下午两点，他急急忙忙回去用笔记本随意做了个简历，到打印室打印出来。
他赶到的时候，教室里面已经乌泱泱一群人，工作人员过来收简历，看到他的，似极诧异，后来他才发现，其余人的简历都做得很好，还附有论文，整整订成一本书。
他不是没有发过论文，但，他只带了一张纸来。
是不是因为他太过随便，所以才被区别对待？反正他进复试了。难道他们认为，他不重形式，只重能力吗？
第二天他却是做足准备的，论文是早就装订好的，还穿了正装。
几十上百人来面试，本专业，他们就要了他一个。
后来他想，他们问他，为什么他条件那么好，却选择C大的时候，他答:“我女朋友在C城。”是因为这样吧？他是真的不想编故事，难道要夸他们研究能力强？还是要说，他想服务边疆？谁信啊。
恐怕是真的，女朋友在那里，就是真的没什么变数了，不会违约的。
两天似梦中一样忙来忙去，他突然就找到工作了，还是一份离她近得不能再近的工作。
也许是老天也想帮他们一把吧，万一他吃完饭直接回实验室，或者换个食堂吃饭，好巧不巧，让他看见了招聘海报。
他几乎想立马就告诉她，她一定能高兴得哭起来。
但，他联系不上她。
接下来就是毕业论文了。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变心，从来没有。
到了C城，拿到了说好的单位福利房的钥匙，三室两厅一厨两卫，一百多平的房子，比家里小了些，但两个人，足够了，他很满意，他想，她也会满意的。
他先将小区附近摸熟了，何处买菜，何处有超市，何处有美食街，哪里的水果新鲜……
他到超市里买了许多生活用品，当然，也包括她的，床单被套要蓝色的，拖鞋也要蓝色的，他还想给她买两套睡裙，最后忍住了。
超市里买不到，或者看着很一般的，他就在网上找。
那样，等她来了他这里，一定很高兴吧，他连次卧都布置好了。
开学后，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到文学院走动，当然，忙的时候多，毕竟他是新老师，得努力付出才行。
好在，文学院今年招来的其中一位是A大的校友，通过这位语言学博士，他认识了苏晴，好巧不巧，苏晴正是叶净的班主任。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国庆收假回来那天，他上完大四的课，并与苏晴在等校车的地方等叶净放学。
他看见她出来了，瘦了许多，也黑了一点，成熟内敛了一些，眉清目秀的，在他看来却愈发娇俏了……但是，那个护在她身后的男生的笑脸，生生晃瞎了他的眼。
他还是来迟了么？
他想退后，躲起来，又不甘心。
两年的牵肠挂肚提心吊胆是怎么过来的，他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他已经想完了他们两个人的一辈子了，他的一辈子，没有她，哪里还是一辈子，他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他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终于艰难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叶净……”
而后便是冗长的拉锯战。
好在，那人便不是叶净的男朋友，陈励知道以后，几乎雀跃起来，可他也没有高兴太久，真正对他造成威胁的，不是文渊，是一个叫做顾玉生的人……
陈励一边照顾着叶净，一边心里不服气，可他也不能怎么样，他不能。
有时候，他也会接到父母亲的催婚电话，他也不觉得烦，随便哄一哄就好了，他父母亲最容易应付的。
于父母而言，他是他们最好的孩子，他们永远爱他。
而他爱的人，他认为合适的人，好像已经不爱他了。
他有些不死心，他明白，他真的不可能再找别人了，因为一想到需要带着新人到叶净面前，他就头疼，心也疼。
叶净不爱他，可不代表不敬爱他，不想他，她最最想他的，最最牵挂他的，这他再明白不过。
他不能带别的女人在她面前晃，何言的事已经很伤她的心了，他不能再一次去伤她的心，他做不到。
因为在他心里，和她心里，他的女孩只可能是她，永远是她。
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也不是叶净自私，或者他自己任性，不关叶净的事，而他，一大把年纪了，就任性这么一回，他乐意至极。
这么多年，每每想起那个父母离异，继母生产后站在他家门口，饿得头昏眼花还不敢敲门的女孩子，他就心揪着疼。
她的眼神那么无助，她的脸那样干净，够他心悸一辈子了。
已经够了，不求别的了。
时间久了，他竟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慧根吧，六根清净，无欲无求，他觉得这样也挺好，偶尔看着她懒羊羊在自己面前说起顾玉生，他竟然并没有觉得很难过，反而能会心一笑，像个父亲，也像个母亲。
他也不觉得自己悲惨，该担心的都担心过了，该动心的也动心过了，给自己煮煮饭，时不时泡泡图书馆，大多数时候在实验室，内心很静很静，偶尔看见宋亭亭，也能平静以待了。至少，她撩他的时候，他再也不会慌乱了，再也不会觉得对不起谁了。
“我请你吃饭？都好几年了啊，你何必耿耿于怀呢？”宋亭亭说完，嘴角上扬，明明很害羞，很不好意思，还有点心虚，却还要装很大方。
其实哪有好几年，也不过一年多。
陈励摇了摇头:“已经吃惯了自己做的饭，不想出去吃，宋老师自便。”
宋亭亭眼圈一红:“听说你们分手了，你在和谁较劲呢？”
陈励淡淡道:“没和谁，就觉得这样真好，希望很快能收到宋老师的喜帖，告辞了。”
陈励走出耕耘楼，梧桐道上全是年轻有活力的学生们，成双成对的，情人节了呀。
放寒假也没有回家，想自己当年，哪怕有两天的时间，也要从A城往N城跑，哪怕是看她一眼，也能心安，从来不会觉得累。
关键是，她能心安，能明白他在乎她，这就够了。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被云遮了一半，估摸着夜里要下雨，她很喜欢下雨天，这很好，只是太冷了些，他好想约她来家里，就要过年了，可他还是忍住了。
从兜里掏出手机，是顾玉生的电话，他接起来，漫不经心一声:“喂。”
顾玉生声音很温柔，像是身边还有一个她:“陈老师，过年好呀！”
陈励轻轻笑起来:“你回家没有呢？”
顾玉生笑嘻嘻的:“回家了，没有和她联系，不知道她好不好。。”
陈励皱眉:“她在学校过年，挺好的，我也在C城，没去看她，不过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那边顾玉生高兴起来，又恭恭敬敬叫了声:“陈老师。”
陈励继续扬嘴角，这孩子太有福气了，竟能得叶净的喜欢。
说实在的，他有点嫉妒他。
“陈老师，其实，你可以去看她的。”顾玉生声音沉重，好像一下子又不高兴了。
陈励嗯了一声，告了别，将电话挂了。
嗯，不多想，不多想，既然没有那福气，不如不多想，现在也很好，将来会更好，若他们笨手笨脚照顾不好孩子，他还能搭把手，毕竟自己从小带她玩到大……
最好，他们能生个小子。生个女孩子，也不知道整天想些什么，随便给点甜头，就能爱上邻家哥哥……
陈励皱起眉头，还是没有打电话给叶净。
寒假很短，很快就开学了，一开学就要忙。
那天下午，他只有两堂大课，课快上完了，他让学生自己讨论问题，因是在阶梯教室，想起她上学期还来听自己讲课，他后来总是会忍不住朝她坐过的位置看。
今日坐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大约三十来岁了，许是工作几年后又考研。
陈励恍恍惚惚的，突然发现手机都快震完了，他看见是叶净，有点手忙脚乱的，一下子接起来，连免提都开了。
本来教室里讨论得也不够激烈，因为他的手机震动了，学生们就自觉闭了嘴。
“陈励啊，我想吃白斩鸡，好不好好不好，你做给我吃，好不好……”叶净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她撒娇撒成那样，不知道为什么，陈励一下子就红了脸。
而后阶梯教室里响起了一阵掌声，陈励都懵了。
他知道她的意思，白斩鸡嘛，他当然乐意做给她吃，他乐意做一辈子，天天做……
可是，学生们能不能别这样看着他啊……
她又回到了他身边，像注定的。
陈励觉得自己很幸运，放她出去玩一趟，她又自己回来了，他其实怎么舍得她和别人啊，想到就心疼得发慌，恨不能死掉。
还好，她又回来了。
嘿嘿嘿，他傻笑一下，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