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阴阳两隔

    吃过晚饭，白夕玥想再去看看陈老爷子。

    但又一想，这段时间，陈老爷子的睡眠就不好。刚刚，他说有些累，说不准，这一觉，能睡得踏实些。

    想着，到了陈老爷子房门口的白夕玥，又转身离开。

    她先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给孩子洗过澡，哄睡了，交代保姆照顾好孩子，才回了卧室。

    “爷爷睡了？”陈墨问。

    每晚，白夕玥睡觉之前，都要去看过陈老爷子，才能放心。

    “吃饭之前，他就说要睡一会儿，我怕吵到他，就没过去。”说着，白夕玥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快21时了，要是陈老爷子睡了，现在也该醒了。

    一直惦记着陈老爷子没吃晚饭，白夕玥决定，还是过去看看。

    如果陈老爷子醒了，正好给他温着的粥，能吃了。

    “我去看看爷爷。”白夕玥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等我一下。”说着，陈墨扶着床头，已经站了起来。

    “你别乱动，拉到伤口。”白夕玥一惊，马上绕到陈墨身边。

    看着白夕玥担心的样子，陈墨笑了，总算得到重视了。

    “别担心，我下午活动了一会儿，感觉还不错。”陈墨说着，故意没扶着白夕玥，自己往前走去。

    除了步速慢一些，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大碍了。

    其实，只要不剧烈运动，陈墨的伤，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下午时，他行动起来，显得那么笨拙，都是装出来的，就是想得到白夕玥更多的重视。

    心里惦记着陈老爷子，白夕玥也没细究，就随着陈墨，来到陈老爷子门口。

    没看到房间里有灯光，也没听到声音。

    “爷爷还没醒？”白夕玥轻声地问着。

    凑到房门口，陈墨把耳朵凑近，听了听，随即，他一下推开房门。

    “爷爷！”陈墨喊着，直奔陈老爷子的床前。

    屋里有些暗，白夕玥还没适应，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随着陈墨的喊声，她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

    虽然屋里光线不好，但陈墨是受过训练的，推开门的同时，他就看到了陈老爷子歪向一边的身体。

    白夕玥跑进来时，陈墨已把陈老爷子抱在了怀里。

    “爷爷，爷爷你怎么样？”白夕玥问着。

    没得到陈老爷的回应，白夕玥顿时就慌了，但随即，她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警卫员，给家庭医生打电话，快！”白夕玥扶着墙壁，一边往门外跑，一边喊着。

    她的腿，是软的，好像随时都要摔倒一样。

    但她咬牙挺着，她跟自己说，要撑住，陈墨已经慌了，她不能再慌。

    警卫员给家庭医生打电话的同时，白夕玥拨打了军区医院的电话。

    不到10分钟，家庭医生就到了。

    白夕玥强拉住已经失去理智的陈墨，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玥玥，爷爷不会有事的，对不对？”陈墨如一个孩子般，低声问着。

    “对，爷爷不会有事的，爷爷会长命百岁的。所以，陈墨，你要坚强，爷爷需要我们。”白夕玥说着，眼泪顺着眼角，不断地往出涌。

    陈墨紧紧搂住白夕玥的双臂，不停地颤抖着。

    白夕玥回抱着他，希望这样，能给他一些力量。

    家庭医生对陈老爷子的情况很熟悉，经过他的一番急救，陈老爷子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眼睛也慢慢地睁开。

    “爷爷，爷爷你怎么样？”白夕玥推了陈墨一把，立即趴到陈老爷子床边。

    听到白夕玥的话，陈墨也一下趴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老爷子。

    “没事，就是有点儿累。”陈老爷子的声音，低低地，有些让人听不清。

    “陈少、少夫人，先别让老爷子说话。”家庭医生提醒。

    陈墨紧紧攥着陈老爷子的手，双眉紧紧地皱着。

    楼下，传来救护车的警铃声。

    随即，抬着担架的医生和护士，跑了进来。

    “陈少，麻烦让一下，我们把老爷子抬上担架。”一名医生恭敬地说。

    陈墨从床边起身，却没有放开陈老爷子的手。

    感受到陈墨的手温，陈老爷子又睁开眼睛，看了陈墨一眼，嘴角显出一丝笑意。

    陈墨就这样，弓着身子，随着担架，一直跟着陈老爷子上了救护车。

    白夕玥陪在陈墨身边，一直盯着陈老爷子的表情。

    一路上，急救车风驰电掣。

    赶到医院时，主任带队，等着参与急救的人员，都已在等候了。

    在急救室门口，医生强制将陈老爷子的手抽回。

    “陈少，请您别耽误老爷子的抢救时间。”医生说。

    眼看着急救室的门，慢慢地在眼前合上，陈墨的眸子，瞬间沉如墨色。

    他的脸，少有的紧绷着，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双手紧紧地握成拳。

    家庭医生在一边，给白夕玥使了个眼色。

    看了陈墨一眼，白夕玥交代警卫员，照顾好陈墨，便跟着家庭医生，来到医生办公室。

    “少夫人，我想跟你说的是，这次，做好心里准备吧，老爷子，恐怕是凶多吉少。”家庭医生说。

    白夕玥的一颗心，瞬间就揪疼起来。

    她使劲地咬着自己的唇瓣，才将眼泪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她现在不能哭，一旦被陈墨发现，他一定会猜到的。

    但是，如果现在不跟他说，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待会，万一急救室的消息，真的不好，他能受得了吗？

    “少夫人，还是先跟陈少知会一声吧。”家庭医生建议。

    这也是他，先跟白夕玥说的原因。

    不然，一会儿，陈墨能做出什么，谁都不好预料。

    白夕玥好像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她只好点了点头，才转身，往门口走去。

    但才迈出两步，身体就往一边栽去。

    幸亏，家庭医生手疾眼快，一把扶住她。

    “谢谢。”白夕玥总算有了回应。

    被家庭医生扶住了胳膊，白夕玥又缓了一下神，做了两个深呼吸，才走出了医生办公室。

    走廊里，陈墨逆光站在急救室门口。

    他浑身散发着哀伤，似将自己隔绝在独立的世界里。

    这样的陈墨，让白夕玥心疼。

    她的视线再次模糊，白夕玥抬起衣袖，用力地往眼睛上按了按。

    再抬脚，向陈墨走去时，脚步明显沉稳多了。

    她答应过爷爷，要照顾好陈墨。

    这时，她就是他的依靠。

    “老公！”白夕玥走到陈墨跟前，低柔地叫着。

    陈墨转过头，看了白夕玥一眼，环抱着自己的双臂，放下。

    然后，将白夕玥，搂进怀里。

    要是以往，听到白夕玥没用自己威逼利诱，主动喊了“老公”，他早得瑟上天了。

    然而，此刻，他的整颗心，都跟着陈老爷子，进了急救室。

    白夕玥的一只胳膊，环上陈墨的腰。

    “老公，我们去椅子上坐着，等爷爷出来。”白夕玥哄着。

    陈墨没抗拒，很听话地随着白夕玥，回到椅子上，坐下。

    他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急救室的门。

    “老公，你不仅是爷爷的孙子，还是我的老公，咱们儿子的爸爸。我们一样，都很需要你。”白夕玥用手，捧着陈墨的脸，一字一顿地说。

    她希望，陈墨此刻，能把她的话听进去。

    然而，陈墨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那样呆呆地盯着急救室的门。

    “陈墨，你不要我了吗？”突然，白夕玥问。

    陈墨总算有了反应，他像没反应过白夕玥的意思，就那样傻傻地看着她。

    白夕玥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一滴、两滴，不断的有眼泪，直接落到陈墨的手上，它们直接烫到了陈墨的心上。

    陈墨是最舍不得白夕玥哭的。

    “怎么了，玥玥，怎么哭了？”陈墨一下就慌了。

    白夕玥一时控制不住，扑到陈墨怀里，放声地哭起来。

    陈老爷子危在旦夕的生命，陈墨不肯接受现实的逃避，都如巨大的石头，压得白夕玥不得喘息。

    白夕玥的哭声和眼泪，总算唤醒了陈墨封闭的心。

    “玥玥不哭，玥玥乖。”陈墨一遍遍地哄着。

    他越是哄，白夕玥心就疼得越厉害。

    她怎么忍心跟他说，陈老爷子的情况，她怎么开口？

    白夕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陈墨心疼得要命，一边帮她擦着眼泪，一边轻声地哄着。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推开了。

    白夕玥的心一咯噔，她还没给陈墨打预防针呢。

    “我爷爷怎么样了？”陈墨搂住白夕玥，几大步走到主任面前。

    “老爷子醒过来了，陈少进去看看吧。”主任说着，看了白夕玥一眼。

    白夕玥的心，一下跌倒了谷底。

    没有机会多想，她已被陈墨拽着，进了急救室。

    陈老爷子果然醒着，看到他们进来，还冲着他们笑了笑。

    “爷爷，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等情况缓解一下，我就带你去国外做手术，我现在有长假，去多久都没关系。”陈墨也不给陈老爷子说话的机会，就自顾自地说着。

    好像这样，他就不会听到不想听的消息，陈老爷子就能跟以往每一次一样，化险为夷。

    微笑一直挂在陈老爷子的脸上，他的眼里，有着留恋和不舍。

    “陈墨，你听爷爷说。”陈老爷子打断陈墨的话。

    顿时，室内安静下来，陈墨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出声。

    “医生已经尽力了，爷爷也尽力了。但人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世界，不是吗？好在，我们都没留下遗憾。”陈老爷子说着，喘了两口气。

    “爷爷一直坚持治疗，就是不忍心，留下你一个人。但现在，爷爷不担心了，你身边有了玥玥，有她在，爷爷放心。”陈老爷子说着，冲着白夕玥笑笑。

    “陈墨，以前你犯浑，有爷爷给你善后。天大的事儿，爷爷都给你撑着。但是，以后，没有爷爷陪在身边了，你要给玥玥和孩子撑着，你就是他们的保护伞，要护着他们一辈子安好。”陈老爷子这次说的，断断续续。

    陈墨一直没再吭声，表情冷得似乎能滴出水来。

    “你心里，早就想到，爷爷会有这一天。跟医生预料的相比，我已经超期很久了，该知足了。陈墨，你要好好的，要比爷爷陪在身边时，还好，爷爷才能放心。”陈老爷子说完，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急救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老爷子！”轩昀霆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陈老爷子的眼睛亮了一下，他冲着轩昀霆招了招手。

    轩昀霆立即跨到陈老爷子床前，将陈老爷子的手握住。

    “昀霆，陈墨这小子一直都很浑。之前，有我在，能护住他。现在，我要走了，我老头子跟你讨个人情，以后，麻烦你护着他点儿。要是他再犯浑，你就揍他，但别给别人欺负，他就是我老头子的命。”陈老爷子说完，眼里有泪花闪动。

    轩昀霆的眼圈也红了，他使劲地点了点头。

    “爷爷你放心，我用我的命跟你保证，只要我有一口气，都不会让陈墨被人欺负，一定护好他。”轩昀霆如宣誓一般，向着陈老爷子庄重地说。

    听了轩昀霆的话，陈老爷子总算放心了。

    他再次将视线，落到陈墨脸上。

    “别伤心，爷爷会一直到天上看着你，不会离你太远的。”陈老爷子说着，握住陈墨的手，慢慢地放开了。

    而陈墨，感觉到爷爷的手要滑落，一把抓住，反手握住，一声不吭。

    好像这样，就能留住陈老爷子的生命一样。

    陈老爷子的另一只手，还在轩昀霆手里。

    急救室里安静地，只能听到白夕玥低低地啜泣声。

    几个小时过去了，院长带着给陈老爷子抢救的主任和医生进来。

    “给老爷子处理后事吧。”轩昀霆冲着院长说。

    “别动，谁都不许碰我爷爷。”陈墨突然吼了一声。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就如要吞噬整个世界。

    “陈墨！”轩昀霆突然叫了一声。

    陈墨下意识地起立，站定。

    “你要让老爷子走的不安心吗？你知道他看着这样的你，心里有多难受吗？”轩昀霆嘶吼着。

    这一下，陈墨终于缓过了神。

    眼泪顺着他的眼角，一滴一滴，然后成着小流儿，再接着，就是直接往出涌。

    那种酸涩的感觉，一直堵在胸口，爷爷就这样走了？这次，真的走了！

    陈墨不想相信，他真希望，这是一个梦！可爷爷已经冷掉的身体，就在他眼前。

    轩昀霆叮嘱警卫员和白夕玥看好陈墨，然后，他掏出手机，开始帮着安排陈老爷子的后事。

    军委这边接到消息，首长们赶过来时，陈老爷子的遗体，已经被送进了太平间。

    陈墨就一直呆呆地坐在急救室，谁劝也不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