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今天你要到公司帮忙，没忘记吧？时间已经快超过九点了。」韩光倚在尉迟潼没掩上的房门旁出声提醒。
碰！尉迟潼不悦地把房门甩上，「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我说几次你才懂？」老是喜欢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的房门口。
「你指的是敲门吗？」韩光一脸无辜，门没关上也需要敲吗？
「我会去的，你不需要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柳晏要跟她一起上班的事，她打算到公司后才告诉他。
真是期待他的反应。
「爸跟妈已经出门了，我顺便载你过去，换好衣服就快下来。」
「不用了，我──」
「我在客厅等你。」他完全不听她的回答。
「这个家伙……」她听着韩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哼哼，她就等着欣赏他得知她找柳晏来帮忙时的表情。
尉迟潼换好衣服下楼，坐上韩光的车子前往公司。
跟着韩光的脚步才刚踏进位于市中心的办公大楼里，元气十足的招呼声就此起彼落。
「韩经理早。」
「经理早。」
韩光的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一一回应。
「哼。」尉迟潼不以为然，原来他都是用这张笑脸去蒙骗大家。
那他为什么不也那么对她就好了，偏偏要让她看见他的真面目。
「那边坐。」进到办公室，韩光指指一旁的沙发，绕过桌子坐到他的位子上。
「我的工作是什么？」尉迟潼坐在沙发上环顾了下四周，这个办公室的设计颇为特别，简单线条下架构出的意象风格独树一帜，一点也不像制式的办公室那般给人莫名的压迫感。
「暂时代理我的秘书一职。」韩光随手翻开桌上的文件。
「你的秘书？」尉迟潼惊跳了起来，「我才不要！」跟他同公司工作她已经很勉为其难了，现在竟然还要她当他的秘书？
「今天我会请Miss王带你了解一下公司的环境，还有做好职务上的交接，你最好不要浪费太多时间，因为Miss王下个月就会请假待产了。」
韩光慢条斯理地抬高视线对上尉迟潼的，根本不理会她的抗议，「妈妈对公司的事很快就上手了，你是她的女儿，应该也不差吧？」
他的秘书要待产关她什么事？为什么他不去找公司内部的人代理就好？随随便便抓一个人来都会比她强上好几倍。
「你找别人去，我做不来。」一来她是真的不想担任他的秘书，再者她也怕自己会搞砸他的重要生意。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韩光的意思明确，没有异议的空间。
「你为什么就是喜欢为难我？我已经勉强自己来公司帮你的忙了，你不要再得寸进尺。」尉迟潼走上前去，双手不客气地。
韩光的表情仍是带着笑，「我没说过你来公司是要暂代我的秘书一职吗？那我可能是忘了，真不好意思，不过你现在知道也不迟。」
「韩光──」她的话从齿缝中迸射出来。
他仍旧是一派温和，「在公司里麻烦叫我经理。」
嘟嘟嘟！内线电话适时响起，暂时缓和了两人间紧张的气氛，「什么事？」
「韩经理，您约了人吗？这里有位柳小姐说是要来找您。」Miss王悦耳的声音由电话那头传来。
「柳小姐？」韩光思忖了下，却让尉迟潼抢先开口。
「让她进来，是我找她来的。」
「韩经理……」Miss王有些犹豫，没有韩光的批准她不敢放行。
「没关系，请她进来。」结束通话，韩光饶富兴味地瞅着她，「你好像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是她反击的时候了，「你现在知道也不迟。」
柳晏敲了门进到办公室内，「韩经理，你好。」她没想到韩光在公司是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这个发现让她既紧张又雀跃。
想当然尔，她对韩光的崇拜又急速攀升。
「好久不见。」韩光轻轻颔首。
「韩经理还记得我啊？」柳晏受宠若惊。没想到只见那么一次面韩光就对她留下印象，想必他也有注意到她。
「当然。」
「柳晏，我是请你来帮我的忙，不是要你来跟我们「韩经理」闲话家常的。」
尉迟潼刻意在他的称谓上加重了语调。
「帮忙？」韩光轻扬眉梢。
「没错。」尉迟潼走到柳晏身边，「既然你硬要我代理秘书这个重要的职位，我当然需要一个助手来帮我啊。」
他怎么没听过秘书还要有助手这件事？「这个……」韩光面露难色。
尉迟潼得意地轻扬嘴角，「如果你不答应让柳晏来帮我，那我也没办法接受你的托付。」
韩光开了口：「柳小姐，由于你还是学生身份，工作时数又不多的情况……」
尉迟潼胸有成竹地静待他的决定，最好他是拒绝她，这样她也可以顺势推掉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韩光修长的食指在桌面上扣了扣，「这样好了，你的薪水以时薪制计算，加班费另计，虽然不能提供给你优渥的薪资，不过，在这里工作我想对你往后应该很有帮助才是。」
「谢谢韩经理。」柳晏愉悦的心情简直要飞上云端了，现在她不只可以跟韩光共事，而且也不用做白工，这个结果真叫人满意。不过，这件事情怎么跟潼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薪水？」尉迟潼瞪大双眼，「你不是说是帮忙，不支薪的吗？」
「公司不会做这种剥削员工的事，该给的薪资及福利一切照制度走，你不要吓着了柳小姐，这样她会不敢来上班的。」韩光的唇角微微上扬。
他的意思是只剥削她一个人吗？「那晚餐呢？加班的话你不是说会请吃晚餐吗？」这他可赖不掉了吧！
「员工加班的话，餐厅会准备伙食的——员工餐厅也在我的管辖范围里，所以算是我请加班的员工吃晚餐也不为过，不是吗？」韩光眯起深不可测的眼瞳，「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小潼小姐。」
一败涂地……这是尉迟潼此时此刻的心情写照。「麻烦经理请Miss王带我们认识环境，我们可以开始工作了。」
「没问题，先祝两位工作顺利了。」韩光伸手按下内线的通话键，「Miss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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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时间也没看见你，今天认识环境后有什么问题吗？」韩光走在一路上不发一语的尉迟潼身后，在进门前开口打破沉默。
「没有。」她闷闷地应了声。
「你是在为薪资的事感到不平吗？」开了整天的会议他也没太多时间去注意她的适应情况。
「算了，我不想谈这个。」不管她做什么反抗都没用，她有很深的无力感。
「柳晏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家人。」对韩光而言，家人跟朋友间的界线是很明确的。
「我不想听！」尉迟潼走上阶梯准备回房远离这令她心烦的一切。
「你是怎么了？」韩光扣住她的手腕。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一直都是你在找我麻烦吗？」尉迟潼瞪着他，眼眶里毫无预警地泛起水气。
「你……」
「放开啦。」她别开脸，不想又在他面前丢脸。
「别哭。」韩光松开手，「珍贵的眼泪应该只为你爱的人而流。」他不爱看见她流泪的样子。
尉迟潼不再受钳制的手里多了几张面纸，「眼泪是为所爱的人……」几幕紊乱的画面跳跃进她的脑海，却拼凑不出一个结果来。
「小潼。」韩亮自门外走进来。
韩光转身走开。
「你跟哥怎么了？」
「没事、没事。」她胡乱地抹掉眼中的水气，「你上完课了？」
刚才哥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没见过的，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过肯定有问题。
「小潼，我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韩亮将话题转回，执意要问清楚。
「一些公事上的争执，没事的。」尉迟潼避重就轻。那些在她记忆中的片段画面到底是什么？
「原来是这样。」韩亮温柔地将尉迟潼的头轻压到自己肩上，「你有开心或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跟我说。」
「你——」尉迟潼被韩亮的举动震慑住了。
「小潼，我说喜欢你是真的。」
尉迟潼抬起头，「你——」他的话更让她震惊。
「不要再说讨厌我的话，我不信。」韩亮缓缓低下头，在还没做出什么事情之前就被尉迟潼一掌狠狠地拍在额头上。
「你这小子想占姊姊便宜啊？」尉迟潼的手臂还悬在空中，警告意味浓厚。
「小潼……」
「说几次你才懂，要叫我姊姊。」尉迟潼不假辞色地再次纠正他的用词。「我要上楼了。」
「我不会放弃的，小潼。」
尉迟潼快步地拾阶而上，回到房间内。
「什么烂桃花嘛！」往床上一躺，她不满地嘟哝。
如果认识韩亮是在妈妈再婚之前，她还可以考虑来场现正风行的姊弟恋，可惜事与愿违，他现在的身分是她的弟弟，纵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在法律上他们已经是姊弟的关系了，她没办法对他有任何感觉。
至于那个可恶的韩光……她是不打算把他当哥哥看待。
他对每个人至少都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唯独对待她蛮横又霸道，这点实在令她难以接受。
再怎么说他们都已经是一家人了，就算他不喜欢她，也没有必要这样恶整她吧。如果韩光跟韩亮两个人的态度可以平衡一下就好了。
刚刚那些紊乱的画面究竟是什么？她还是什么都拼凑不出来。
前几年她问了爸爸的事，才知道爸爸是在一场空难中过世的，当时的她年纪还小，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发现从妈妈伤心痛哭的那一刻起，她的生活里就不再有爸爸这个角色出现。
十几年过去，妈妈一直为了她辛苦地工作，也怕年纪还小的她无法适应另一个家庭而迟迟没有寻觅合适的对象，现在妈妈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照顾她的人，她也会为了妈妈努力和韩家两兄弟和平共处，她不希望让妈妈为难，又要替她操心。
因此，她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除了公事上无法避免的接触外，她会极力避开韩光，这样会省事得多。
尉迟潼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给柳晏，约好晚餐时间后起身进浴室整理一下。
不一起吃饭——这是她的第一「不」。
她抓起背包往身上一背，准备出门。
一打开房门却好死不死地遇上韩光，「你要出去？」
「嗯。」尉迟潼淡然地应声，与他擦肩而过。
不跟他多说一句废话——这是她的第二「不」。
「早点回来。」
尉迟潼愣了下，随即悻悻然地哼了声越走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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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你今天这么准时。」一进到约定好的餐厅内，尉迟潼就看见柳晏的手在空中猛挥。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不准时了？」柳晏的视线直到尉迟潼入了座都还停留在门口处。
「怎么？你还约了别人？」尉迟潼喝了口水，看着柳晏一脸企盼，目光迟迟不舍得收回来。
「韩光没跟你一起来吗？他应该也还没吃晚餐吧？」等了许久一直不见韩光的身影，柳晏终于开口问道。
「他的肚皮又不归我管，吃不吃饭都不关我的事。」柳晏竟然以为韩光会陪她来，真是异想天开。
「潼……我觉得韩光人很好啊，一点也不像你说的那种人。」知道韩光不来，她的失望全写在脸上。
「那就是他虚伪的一面，真正的他才不是那样。」她知道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柳晏的看法，尤其是在今天公司发生那些事之后。
「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韩光。」
「是他看我不顺眼。」什么她不喜欢他，如果身分对调，换她被这么对待，她就不信柳晏还会对他那么迷恋。「给我一份招牌套餐。」
「我也是。」柳晏将Menu递还给服务生。
尉迟潼打量了柳晏一眼，细肩带的粉色洋搭配圆润白透的珍珠项炼，脸上的淡妆也很得体，只是……「跟我吃晚餐需要穿得这么隆重吗？我怎么不知道在你心中我是这么重要的人物？」她故意调侃。
「我穿的跟平常没什么不同，你太多心了啦！」柳晏有点不好意思。
「是吗？」她懒得跟她争辩，「今天的上班情形你觉得如何？你应该不会丢下我临阵脱逃吧？」
「当然不会，我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吗？」
「当然不是，因为你是重色轻友的人，所以我相信你会留在公司陪我的。」韩光俊帅的长相唯一对她有帮助的就是这点。
「什么嘛，我是为了你留在那里的。」柳晏还想强词夺理，「不过说真的，韩光在公司的职位还真是高呢，我们可以考虑研究所念完后直接到那里当正式员工，福利好、公司制度又完善，实在是无可挑剔。」
「他的能力我是不清楚，不过他有一个能干的爸爸倒是真的。」爸爸开公司，儿子当经理是很正常的。
「要管理一家公司不是那么容易的，一定是因为韩光有足够的能力担任经理一职。」柳晏跟韩光站在同一边的立场始终没变过。
她揶揄地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他了？还是你只要屈指一算就能知道，柳半仙？」
「呵呵……」柳晏笑笑。「我想当他的得力助手当然要多了解他一点。」
服务生送上餐点，尉迟潼立即舀了口饭送进嘴里，「我看你想当的是那家伙的得力贤内助吧。」
「能够这样是再好不过。」柳晏害羞地抿嘴轻笑。
「没救了。」尉迟潼翻翻白眼，继续吃着她的晚餐。
「对了，」柳晏眼睛一亮，「你跟小亮说清楚了吗？」
「没有。」
「为什么？你一定是拉不下脸跟他道歉对不对？」
「不是。」尉迟潼细嚼慢咽，很是享受嘴里的美食，「我还来不及跟他说清楚，他就又跟我告白一次，说什么喜欢我是真的，还说他不会放弃。」
「你、你的意思是小亮真的把你当女孩子在追求？」她不敢相信。
尉迟潼闻言蹙起了眉头，「什么叫把我当女孩子？难不成我是男的？」她对柳晏的用词很不满意。
「呃、呃我的意思是小亮喜欢你是爱情？」原来韩亮不是开玩笑的。
「大概吧。」反正她没当真。
「什么大概吧！既然小亮是认真的，那你打算跟他交往吗？」柳晏继续追问。
「咳、咳……」柳晏的话让尉迟潼被饭呛了一下，「他的年纪比我小，而且还是我的弟弟，我怎么可能跟他交往。」
柳晏提醒她：「别忘了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就算彼此喜欢想要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可以，虽然我也很喜欢小亮，不过，既然他都表明喜欢你了，我也愿意祝福你们的。」
「省省吧，我对韩亮没兴趣。」尉迟潼敬谢不敏。
「如果你因为你们两人之间的姊弟关系才踌躇不前，其实是有办法解决的。」
柳晏表现得很积极。
「你想太多了吧？我和韩亮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她嗤之以鼻，而后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你有什么阴谋？」
「什么阴谋？不要说得我好像是什么大坏蛋似的。」柳晏哇哇大叫。
「好吧，你的目的是什么？」尉迟潼瞅着她。
柳晏坦承：「要是你和小亮在一起的话，那我就少一个竞争对手了。」
竞争对手？她摇头失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韩光就只会欺负她而已。
柳晏一脸认真，「我总觉得韩光对你的态度里隐藏着什么，很不寻常。」
「是你自己神经过敏啦。」
柳晏端详了尉迟潼许久，「你最近怎么突然走桃花运了？有什么秘诀也传授一些给我吧。」
尉迟潼无奈地笑笑，「韩亮对我来说勉强算得上是桃花，至于韩光……那应该是桃花劫吧。」
「别人可是求之不得的呢，只有你不知好歹。」柳晏滔滔不绝地说着她从Miss王那里得到的情报。「Miss王说韩光是个很好的主管，只是不容易亲近，虽然他对别人表现出来的态度是友善的，可是总有一股疏离感，他不跟厂商应酬，下班也不曾跟公司同事一起狂欢过，这就是他一贯的风格。」
「你不当情报员实在是太可惜了，中情局应该很需要你这种人才。」尉迟潼赞叹不已。
「所以──」柳晏的目光倏地变得犀利。
「怎么？」尉迟潼漫不经心地回应。
今天中午为了躲韩光，她根本不敢到员工餐厅吃饭，一天下来她实在是饿坏了，现在填饱肚子最重要。
「你确定韩光真的会请我吃晚餐？」她如果没记错的话，韩亮说过韩光有个不跟外人吃饭的怪癖，综合她搜集来的情报，她想跟韩光共进晚餐的愿望似乎越来越渺茫了。
「跟他吃饭会消化不良的，你干嘛自找罪受！今天这一顿我请你，你就忘了要和韩光吃饭的事。」
「我不管，是你说有机会跟韩光吃饭我才会跟你一起进公司，你要替我想办法。」她没那么好打发。
「那是指无薪的情况，现在你既然有不错的时薪可以拿还能常常见到韩光，难道你想放弃？」她这个受到剥削的「无价」劳工都没出声了，她竟然还跟她抱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当然不想放弃。
「吃得好饱。」尉迟潼一脸满足地靠向椅背休息，「我已经给你机会接近韩光，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你的饭菜都快凉了，快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