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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大齐例律

    余乾心性狠辣睚眦必报, 但他却也十分聪慧,三个呼吸不到,便隐隐猜到了秦安的身份,在江城,能让知县大人恭维的人,且年纪轻轻面容清俊,除了新任知府大人,还能有谁?

    怕是没有别人了。

    余乾压低了脑袋,额头已然冷汗直冒。

    “凡事有缘由,犯案则有动机,贺某一平民百姓何故会殴打童生?”,秦安问道。

    古知县道,“下官曾多次询问贺某, 贺某闭口不言……但是其殴打童生已是证据确凿,依本朝例律,当重责, 监/禁半年……以儆效尤”

    古知县说罢, 便当堂质问贺永祥, “贺某, 你因何故对余童生大打出手!速速招来!”

    贺永祥果然不说。

    余乾倒是声音颇大, 眼露戾气, 厉声低喝到,“大人,请重重责罚此贱民!”

    古知县犹豫了一下, 他看向嘴角微微勾起的知府大人,欲要扔出去的令符也默默顿住了,似乎陷入了抉择的泥沼。

    “不要……”,是女人哽咽的呼喊声。

    “大人!”,余乾催促道。

    “大人,冤枉啊”,是陈红梅微提裙脚,眼中含泪,不顾衙役阻拦,冲了进来。

    “大人,快严惩贱民!否则学生等,青山学子绝不肯善罢甘休!”,余乾眼眸微凝,目光含戾,直教古知县执令符的手,微微下压了些许。

    几名旁听的青山学子亦是附和余乾,古知县也不由的微微侧目,青山学子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古知县也不得不思量一番。

    “大人,岂可容此等贱民辱我青山学子!”

    青山学子皆是一身白底青裳,青葱少年,身姿风流面若冠玉,其中年长者已束发,更显沉稳。

    陈红梅踉跄着跪在公堂之下,就在她丈夫贺永祥旁边,贺永祥伸出手,死死抓住她的手腕,那么用力,他说,“不许说,不许说!”

    是的,他不许!

    “你让我说吧!你……让我说吧……”,陈红梅面容悲戚,她扒开了贺永祥的手。

    “大人,民妇有话要说!”

    有人说,“大人,快将此等扰乱公堂之人驱逐!”

    按照大齐例律,未经传召,擅闯公堂,理应驱逐且朝廷和官府的威严,不可冒犯。

    “来人,速速将扰乱公堂之人驱逐!”

    立刻便上来两衙役,一人一侧,架着陈红梅便将人往外拖去。

    “且慢……”

    是秦安说话了。

    “此民妇陈氏,乃受本官相邀,与本官一同前来旁听……”

    古知县立刻改口对两衙役道,“退下!民妇且上前诉来!”

    “这一切都是民妇的错……我丈夫是因为我才与人动手……”,陈红梅鼓足了勇气才道,“那日……”

    原来,就在书斋内,陈红梅受了余乾的调戏欺辱,虽然没有被得逞,但被作为丈夫的贺永祥回来正好碰见,自然是怒火中烧,恨不得杀了余乾……

    余乾慌乱了,但很快便使自己镇定下来,他开始指责陈红梅,并且面露羞愧之色,似乎不愿提及,“大人,小生自幼读圣贤书,怎会行欺男霸女之事,只因那日,小生同几位同窗好友在清风醉品论文章,吟诗作赋,完了回去的路上路过书斋,便去入了书斋想要买两本诗词……此夫人主动攀谈与我,得知我等童生身份,便欲要献身……”

    此番言论立时引发了众人对陈氏的厌恶与谴责!几声轻微质疑声被湮没。

    “不守妇道,合该沉塘!”

    “不知廉耻!”

    “我若是她男人,非打死她不可……”

    陈红梅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

    古知县惊堂木重重一拍,“肃静!”

    “你二人各执一词,难辨真假,可有人证物证?”

    古知县也不是昏匮之人,余乾提及了清风醉,话说古知县也是清风醉的常客,清风醉自称是清流之所,文人墨客多于此饮酒作赋,相邀三五好友于此小聚,甚是风雅……

    但清风醉亦有女婢相伴……

    余乾怕是早已动了心思,加之饮酒,见了小陈氏,按耐不住,言语调戏,举动过甚……至于小陈氏是否有勾引之举,还有待商榷。

    古知县面色不愉,他对余乾本就无甚交情可言,之前颇有偏帮,也是看在余乾是读书人且又是童生……

    读圣贤书,理应品行高洁!

    人证物证?

    余乾轻笑,高呼,“大人,小生有人证!”

    人证自然是与他一同去清风醉的同窗好友!身着青山学子服,三人与余乾言辞一致,且言辞恳切。

    陈红梅没有人证,但她仍努力为自己的清白辩驳,“那日,民妇挣扎间,曾意外扯破他的衣物,如若民妇自愿,怎会挣扎撕破衣物?

    “来人,呈物证!”

    余乾那日入狱,被褪去外袍换上狱服,外袍自然被狱卒留存。

    外袍果有破损……余乾言辞凿凿,声称是在清风醉被木钉刮破。

    陈红梅已无力辩驳,没有人愿意相信她,即便是有人相信她的话,也不愿意为她辩驳……

    包括她的丈夫贺永祥。

    她把目光投下秦安,悲戚而可怜。

    “钉子刮破衣物,与人手扯坏衣物,其破损处必然不同”,秦安开口了,她对古知县道“何不传仵作查验,以明真相”

    仵作专职尸检,对衣物等物证,经验丰富,亦可检验。

    仵作年长,目光毒辣,扒拉了一下衣物,便道,“若是木钉硬物划破,裂口处丝帛,理应如此……”

    撕拉……

    “而人为拉扯破损……”,撕拉…又是一声锦帛撕裂的声音,仵作双手用力,便扯破了衣物。

    仵作还一脸认真,继续解释道,“就跟尸体一般,大力扯断的肢节,与刀具砍断的肢节,其截断处血肉纹理必然不同……”

    仵作大大,求您别说了……呕。

    仵作用原衣物当场试验,然后将破损处比对,其结果无需多言,不言而喻。

    余乾仍旧不死心,脸色铁青一片,“是挂到了木钉,我用手扯破的……”

    已经有人嘲笑了,“两只手吗?”

    余乾,“自然”

    “那你定然是将衣服脱下来扯的喽……不然你两只手怎么够到背后……”

    “余乾…”,秦安唤他,只是平静的叙述,却叫余乾徒然失去了辩驳之心。

    “那日与你一同的同窗好友有四人,还有一人,他姓方名显瑜”

    古知县也很上道,“来人,宣方显瑜!”

    “行宽兄,那日小弟劝你莫欺妇人,你却不听……我等读圣贤书,耻与你为伍!”,方显瑜走上公堂,衣袍素净,衣袖宽宽,眉目明朗,他一撩衣摆,“草民方显瑜,拜见知县大人!”

    “方显瑜!你妒恨我,故而诬陷我!”

    方显瑜倒是冷淡至极,“我妒恨你什么……家世,财富?难道不是你妒恨我吗?盗我文章,损我字帖,窃我诗词,坏我声誉……”

    “你!方显瑜,你血口喷人!”,余乾突然的大笑,“你恨我,你恨不得杀了我,因为我将你的未婚妻抬作了我的妾!哈哈”

    方显瑜手掌徒然紧握,他冷冷道,“今生是我和她有缘无份”

    “哈哈”,余乾差点鼓掌了,忽而他似想通了似的,突然就认罪了,他道,“大人,小生承认那日言语调戏,举动不当……”

    “但是”,余乾面色阴冷,他指着贺某道,“此贱民殴打小生乃是证据确凿,按大齐例律,当重责五十大板,监/禁劳役半年……至于小生,身为童生,却不修自身,调戏妇女,按律,当自省三日,闭门思过……”

    古知县也不得不为余乾的机敏鼓掌,避重就轻,仅仅一句不修自身,调戏妇女,便将自身过错一带而过。

    旁人听来,好似少年纨绔,又好似浪子回头,似乎此等小错,悔改就行。

    但余乾,有一点说的没错,那就是按大齐例律,此案就该这样判。

    “啪!”,古知县又一次拍了惊堂木,便是判了贺某监/禁半年,至于剩下的三十大板,一个月后再行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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