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不后悔么
西耀与大楚国隔得远，来往一次耗时极长，君逸瑶等人足足走了一个月才到达西耀国的京城——耀丰城。
耀丰城城门口十里之外便是人烟众多，君逸瑶等人一路赶来，看到不少修建的极为规整的屋舍。道路两旁树木都郁郁葱葱，十分之大气。
“哗，果然是西耀。”饶是见惯了富贵的上官玉，在看到如此规规整整的大国之相时，也不由得发出感慨。
他并非没来过西耀国，可三年前他来西耀时，西耀也不过是比大楚更加华丽罢了，尚不能有如此阔气的场面。
行至城门口三里处，青石板道路骤变为白玉道路，令人为之侧目。
君逸瑶轻呼一声：“好奢侈。”
身边偶有西耀人路过，听到君逸瑶这句话，不由得嗤笑一声：“又来了个乡巴佬。”
君逸瑶微怒，转头看他。
那人看清了君逸瑶的相貌，顿时一惊，好俊俏的小相公！
“小相公想必不是西耀人吧？”那人的态度瞬间转好。
君逸瑶点头。
那人再次笑了出来，但这次的笑就没有上次的嘲讽了：“那小相公对此不知倒是可以理解。这西耀啊，自从上任了新皇帝，这几年来国库越来越充实，城墙也被修建得更华丽了。”
那人滔滔不绝地说着，君逸瑶却是注意到他胯下那匹瘦弱的毛驴，注意到他略显寒酸的装束以及身后擦得锃亮的宝剑。
“阁下是西耀人？”西耀国毕竟是大国，不像白武国那般土语极多，君逸瑶倒是能与西耀人正常交流。
那人极为自豪地拍拍胸脯：“那是自然。”
苏子涯和上官玉一直未出声，但眼神所看之处与君逸瑶相同。
他们同样好奇，一路走来，西耀国虽繁华无比，但这些西耀人穿着却并非那般奢侈，甚至还不如大楚京城内人民的衣着。
那人走后，上官玉驱马与君逸瑶并肩，道：“这西耀有些古怪。”
“是啊，”君逸瑶也十分赞同，来往的西耀人分明到了衣食尽缺的地步，西耀都城却是繁华到了城外五里都是白玉铺就的道路。
“这西耀国皇帝，有些奢侈了。”若不是骄奢淫逸，怎么会做出让子民挨饿受冻也要装点门面的事情来？
三人不再多说，驾着马逐渐靠近了城门。
“止步！”城门口有排列整齐的官兵守着，对来往的行人进行严格的检查。
“君逸瑶。”上官玉突然开口道。
“嗯？”
上官玉牵着马靠近君逸瑶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你看城墙上张贴的悬赏令，是你的脸。”
君逸瑶这才注意到那华丽的城墙之上所贴出的悬赏画像，可不就是她么？
果然！哥哥说的不错，西耀已经对她进行了悬赏，显然是她查封西耀居的行为激怒了西耀国。
现在怎么办？
君逸瑶手紧紧攥着马绳，准备随时离开。就在这时，有眼尖的官兵却是发现了她。
“君逸瑶！是那个大楚人！快！抓住她！”
眼看着官兵就围了过来，君逸瑶心一横，直接上马，骑着马就冲了进去。
“啊！”人群被君逸瑶冲散，她趁着乱势竟是混了进去。
但很快，那些西耀国的官兵就反应过来了。
他们追着君逸瑶而去，而上官玉和苏子涯两人，也早已跟着君逸瑶一同进了城。
午时，西耀都城耀丰城闯入了大楚人君逸瑶的消息不胫而走，西耀官兵戒严的程度之夸张，使得这消息就连一些街头卖菜的老妪都知道了。
西耀城雪家，君逸瑶闯入都城的消息令他们坐立不安。
雪怀义来回踱步，冲着座上无动于衷的父亲雪安平道：“君家，又是君家。父亲，您说，这君逸瑶是不是来找我们雪家的？”
当年雪家和其他几大家族联手陷害君逸尘的事，他身为现任雪家家主还是略知一二的。
如今君家又出了个君逸瑶，这等武学天才，足以令他们心惊胆寒。
“慌什么！”雪安平看着自家儿子那怯懦的样子就一肚子火气，忍不住怒道：“区区一个女子，就把你给吓到了？”
“父亲！”雪怀义不是那迂腐之人，自从他收到来自白武探子的消息后他的心就一直惴惴不安，如今这煞星果然打上门来，怎能让他安坐？
“白武国的下场您也知道了，那白武大祭司被她给杀了，自在妪也被她送上了黄泉。现在我们雪家可不似从前深受皇帝器重，要是她当真打上门来……“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雪怀义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的孩子才出生啊，他可不想早早断送了性命。
雪家这几年势力愈发不及从前，早些年做的恶都或多或少受到了报应。这些年来他做家主也算是承受了不少挫折，眼看着时过境迁，本以为过去雪家所做的恶事就一笔勾销了。
可谁知……
唉，一想到这里，雪怀义就忍不住叹息一声。
“没出息的东西！”雪安平自诩西耀大将，即便现在不受陛下器重，那也是虎落平阳，怎会被一个小小的女子给恐吓住了？
“那君逸瑶来便来了，老夫能怕她？她现在要是敢出现在老夫面前，老夫非得——”
“如何？”清冷的声音悄然响起，门被一脚踢开了，三人大步走了进来。
“君逸瑶！”雪怀义到退一步，显然被君逸瑶的突然闯入给吓到了。
“我要是敢出现在你面前，你待如何？”看着眼前这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君逸瑶的心中生不起半分同情，甚至有些厌恶。
若不是这些人，哥哥也不会被害成那样，这半辈子都受尽侮辱。
一辈子只能呆在一个地方，像个废人一般活着，所接受的目光全是嫌弃和同情，这种处境她最是清楚不过了。
越是了解，她便越是憎恨这些害了哥哥的人。
雪家，正是她要报复的对象之一。
“君逸瑶，你胆敢如此放肆！来人啊，来人！”雪安平虽勉强撑起局面，却依旧是外强中干，忍不住去叫人来为自己撑一口底气。
“别喊了，不会有人再来了。”君逸瑶哈哈一笑，道：“我来时带了些毒，他们已经晕了。那些实力尚可的，也已经被我打晕了。”
“什么！”雪怀义一屁股坐到地上，嘴里喃喃念着媚娘和茵茵的名字，挣扎着从地上爬向君逸瑶：“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耀骨之晶对不对？”
君逸瑶本想一脚踢开他，却从他嘴里听到这四个字，不由得收住了力气，问道：“你知道在哪里？”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放过我们雪家，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了媚娘和茵茵的安全，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怀义！”雪安平重重地咳嗽了下，却拉不回雪怀义想要献出情报的心。
“你这个不孝子，岂可做出如此之事！”雪安平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了过来，走到雪怀义身边时就举起拐杖想要抽他。
毒杀君逸尘是陛下的意思，如今若是给了君逸尘一道生机，哪日他恢复了，岂不是要给西耀带来麻烦？
“你这是叛国！”雪安平怒斥道。
雪怀义愤恨转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质问，高声道：“叛国便叛国！那狗皇帝昏庸成这个模样，难道就值得我们为他守住山河么？”
这话信息量着实大了点，君逸瑶和上官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虑之意。
君逸瑶也不接话，但那雪怀义却是愤愤不平继续说了下去：“当年为了他的江山，我们雪家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他对我们雪家如何？
飞鸟尽良弓藏，可他更狠，索性将所有罪名都推到我们头上，任由我们被这些仇家给残害。这么多年了，我们就算是赎罪，也应该够了吧！
可他呢？他这个幕后主使，依旧坐在龙椅之上，享受着最好的服侍，天下美名都在他的身上。凭什么？凭什么啊！”
“那他也是帝皇，是我们的主子！”雪安平何尝不知道这些，但他能怨恨么？
不能，因为那是他们西耀至高无上的皇帝！
“他那种人算得什么帝皇！”雪怀义忍不住骂了出来，明明是个中年汉子，此时竟是带了些哭腔。
“我们西耀国的富人越过越潇洒，可穷人呢？我们这种被推出来的背黑锅家族呢？他的宫殿一日比一日豪华，妃子一日比一日多……”
“够了！”雪安平打断了雪怀义的哭诉，即便西耀国已经烂到了根，也不能内里斗让这几个大楚人看笑话！
君逸瑶倒是没什么看笑话的心思，只是有些好奇。这西耀国帝王昏庸至此，为何会成为五
国之中最强国家？
一直跟着君逸瑶的黑无常像是洞悉了她的好奇，在一旁缓缓解释道：“他们西耀国地处矿产地区，火器兵甲无一不是五国之中最强的。他们贩卖次等的武器给其他国家，引得其他四国，尤其是大楚和天梁国打仗。
这些年，他们挣的战争财就不少了。再加上这西耀国的掌权者几乎全都是……”
黑无常的话还没说完，那边的雪安平就将拐杖重重地敲击在地面上，仰起头一脸随时准备英勇就义的模样：“事已至此，君逸瑶你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但那耀骨之晶，是绝不可能告诉你的！”
这倔老头死到临头，还要以一种高人一等的模样对人，这让君逸瑶难免有些愤怒。
“不可能告诉么？”君逸瑶冷笑一声，道：“忘了告诉你们，我下的毒是烈性毒药，来自白武，两个时辰之内得不到解药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雪家家主，你的妻子和女儿，只怕是活不下来了。”
君逸瑶此言一出，不仅是雪家两人愤怒，就连上官玉和苏子涯，都颇为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
苏子涯想出声说些什么，被上官玉一个手势给憋回去了。
上官玉看着自己身前那站的笔直的君逸瑶的背影，不由得陷入沉思。
同行这么久，他不觉得君逸瑶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可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相信。
难道仇恨真的能让一个人彻底抛弃自己的良知么？
上官玉并不清楚君逸瑶内心有多么憎恶这些人，但他知道君逸瑶有多么在乎自己的兄长，君逸尘被害成那样又是多么的凄苦。
世上的事情并不是都能分清黑白对错的，君逸瑶平时再怎么光明正大，一旦危及到她最关心的人，也难免会做出不光明正大的事来。
上官玉深知自己没有资格站在圣人的角度上去批判君逸瑶的行为，他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而雪怀义，已经是哭喊出声：“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求你饶了我们雪家。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这些年来这么多暗杀毒药，我没有一天不过着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我知道你恨我门雪家，杀了我。我愿意为我们雪家曾经做过的事赎罪，我只求一点。放过我妻子和孩子可好？
茵茵才五岁，她还是个孩子，她对雪家这些肮脏的事一无所知，求你……“
”怀义！“雪安平想要骂醒这个儿子，张了张嘴，却是怎么也喊不出声来。
受够了的岂止是雪怀义一人？这么多年的厮杀报仇，雪家已经狼狈不堪了。
犹记得他可爱的小女儿，就那么被仇家追杀，死在了荒郊野外，连十五岁的生辰都没有过。
“好！”君逸瑶应声，又从腰间摸出一枚丹药来，递给了雪怀义：“这是白武国新大祭司所炼制的最阴最毒的断肠散，只要你吃了它，我保证不会对你孩子妻子怎么样。”
“我吃！”雪怀义一把接过丹药，以极快的速度吞吃了，紧接着一字不停道：“耀骨之晶就在那狗皇帝的龙床之下，那龙床之下有个暗格。耀骨之晶可以散发出冰寒之气，那狗皇帝为了避暑，便把耀骨之晶放在床上。”
君逸瑶听着他的话，将耀骨之晶的信息暗暗记下。一面又踢开了扑过来的雪安平，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雪怀义，淡淡问道：“不后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