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百三十七 篇十四之惊落
颜陌随着东华摆渡进入了冥界，说实在的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幽暗阴森，顶多只能说是光线不足，这也难怪，冥界毕竟是游离魂魄的聚集地，自是受不得金乌的光照。想以前在天界的时候颜陌也不大喜欢同金乌太接近，不仅仅是因为身体外的发热，而是精神上会受到金乌炙热的严重影响。若是精神力不足的仙恐怕是要当场晕厥了，因而金乌在天界并没有能够谈心的友人，就连一向人脉广泛的司命星君也不怎么愿意同金乌就待。
金乌便从一开始的渴望友人变成了冷漠待人，给外界的印象便是狂暴无情的金乌大人，恶性循环了。
但其实金乌这家伙并无恶意，甚至有些木讷，颜陌并不讨厌他。甚至想要多次接近，或许这便是植物系天生对光的向往罢。
颜陌想着失神不禁露出笑意，一旁的东华嫌弃道：“只是进冥界而已，莫笑成了痴儿，我不治的。”
“……师兄你又说笑了。”颜陌咬牙切齿，真是在东华面前一刻也不得放松，逮着机会就毒舌，偏偏实力摆在那里，让他敢怒不敢言。
说来在天界的日子虽说枯燥，但大多时候还是挺悠闲的，不过是掌管人界的春夏秋冬四季变换以及万物生灵的生长与衰败，并不轻易出麻烦事来。即便当年出事了，也有东华出面解决。这也正是颜陌无法厌恶东华的原因，即便他受尽了毒舌，却依旧真心对待东华，便是知道东华只不过是冷面热心的傲娇罢了。
实际上，东华也从未对颜陌造成任何伤害。
东华并没有搭理颜陌的回话，待小舟靠岸便轻点足尖上岸，不耐烦道：“赶紧，时间紧迫。”
颜陌连连点头，跟着一跃而上，发现四周一片荒芜的重叠石山，石山上刻赫然两个大字——冥界。
“倒是正大光明。”颜陌忍不住道，原以为还会费好一番气力才能找到入口，如今明明白白的摆在面前，倒有些不自在，问道，“怎么连个驻守入门的守卫都没有？”
东华声线淡淡的，回道：“冥界是万物生灵命劫已定才会去往的地方，即便是神仙妖魔也会有这一天，也会贪恋寿命不足，谁会傻到主动来到此地？”
“喔……”颜陌表面装作恍然大悟，心里腹诽：我们俩不就是那傻子么？
“走罢，去瞧瞧入口。”东华只身走在前面，已经下意识的作为前锋承担一切了，颜陌瞧着东华坚实宽厚的背影，没由来的一阵感动，一脸视死如归的跟了上去。
不管前方有何险境，如今到了此地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反正有东华在前方解决一切，颜陌只管打酱油划水摸鱼，任务一定会像从前那般轻松完美解决！
猛地，颜陌抬眼，发现方才还在眼前的东华瞬间消失，偌大的石山群死寂一般不曾有任何响动。
颜陌心里咯噔一声，急切的环顾四周，发现除了石山还是石山，就连方才他们泛舟而来的河流也消失不见。
颜陌心里下意识闪过一个念头：完了，想我一代花神如今便要陨落在这冥界了。可叹的是连个替他收尸的人都没有，难怪传闻说一旦进入了冥界就不要再妄图逃脱了。从这里进去的只能是死亡，从这里出去的才是新生，然而那新生已经与之前毫无干系了。
颜陌就知道不对劲，为什么天界突然要求东华也一同前往冥界？冥界自从被天界降服便一直相安无事，怎地突然就发生暴乱了？果然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从前便不该拜在缥缈仙人门下，不该成为东华和苍纹的师弟，他是师门中最弱的徒弟，他根本不配自称为缥缈仙人的徒弟，更加配不上东华帝君和苍纹殿下这般响当当称号的师弟。
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花神，没有什么威胁力，也没有任何价值。
正此时，颜陌猛地感觉到背后一股森冷的气息笼罩，一个前空翻拉开距离去瞧并没有任何发现，转而脚下窜出些荆棘藤蔓来，藤蔓粗壮有手腕粗，迅速缠绕住颜陌的脚踝，企图将其拉入地底。然而颜陌惊慌失措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随后轻蔑一笑，幻影消失，藤蔓扑空，颜陌浮空出现，手中出现了一柄半透明的弓箭，已经上弦拉满，眯眼瞄准藤蔓“噌”地一声光速而去。
“嘭”的一声巨响，弓箭直接射穿藤蔓直达地下，方才还在张牙舞爪想扑向颜陌的藤蔓已经被弓箭所带来的灵力冻结，无法动弹。
颜陌这才收了弓箭，见再无任何动静之后才缓缓落地，想要去查探藤蔓。
索性颜陌还留着弓箭，虽说在师兄姐面前颜陌样样不出众，但这弓箭的手法还是当时在天界时同金乌所学。准确的来说是被迫训练，颜陌还记得当初金乌的原话是：“我可是唯一在后羿弓箭下活下来的金乌，有我这个靶子训练你，保证这三界在无生灵能逃过你的魔爪！”
颜陌当时果拒：“不，我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没有那么暴力。”实际上是嫌弃金乌的力量太过霸刀，稍微接近便后觉着身心俱疲，让人提不起劲来，颜陌想回自己的宫殿歇息乘凉，那里因为有颜陌的神力维持四季如春，凉爽且怡人心脾，各路仙家都喜欢没事上门来喝酒沏茶歇歇脚。
金乌当然是也想去的，但他深知自己若去了只会给各路仙家增添麻烦，索性整日将颜陌拘在自个儿宫里，深知强迫毫无战斗力的颜陌学习箭术。
金乌急忙收敛了光辉，道：“别啊，我在天界可就你以为友人，你且万万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颜陌有些无语的瞧着可怜巴巴的金乌，往日里的冷峻都跑去哪里了，怎么到头来他倒成了不对的一方了？
“好吧，不过你可得让着我些，我向来不擅长这些兵器的。”颜陌面对金乌的死皮赖脸也只好妥协，想着随便应付一下得了，反正他这技术即便金乌不躲也射不准，索性等金乌失了兴趣便会放他走了。
哪里知道金乌竟来了兴致，转手赠给颜陌一把半透明的弓，沾沾自喜道：“这把弓可是当年后羿用过的——”
“什么？”颜陌大骇，原本下意识伸手接过却在半途顿住，“那我这资质哪里配得上？”
金乌笑嘻嘻地道：“复制品。”
“……”颜陌想掉头就走。
金乌继续道：“虽说只是复制品，但仍旧是上品灵器，弓弦拉满便会凝聚出弓箭，而且属于阴性灵器，我瞧着花神你再适合不过了。”说着将弓递给颜陌。
颜陌触及寒冷异常，然而却并不刺骨，相反逐渐感受到一股由内而外散发而出的清凉来，忽然察觉这把弓在金乌手里居然没有被融化，想来也并不是凡品了。
“不过凭我能够将弓弦拉满么？”颜陌瞧着手中的弓除整体呈半透明之外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又想着此前在缥缈仙人门下时常同东华和苍纹学习技艺，这骑射也在其中，不过由于颜陌弓弦都不曾拉满便被东华毒舌打击得当场退出了。到也并不是颜陌没有气力，作为神仙哪怕再次也并不再需要肉体上使用气力了，只是颜陌的灵力似乎天生抗拒这些灵器，丝毫不肯配合。
金乌似乎知道颜陌的顾虑，摇头变回了原形，翱翔在目不可及之处，吼道：“放心，它既然此刻在你手中便是认主了，它会竭力配合你的！”
语毕，颜陌似乎感觉到手中的弓凉意四溢，原本有些躁动的心瞬间平静下来，尝试着拉弓，瞄准金乌。
——虽说过程并不顺利，但颜陌如今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弓箭之术了，虽说尚且没有金乌所承诺的百发百中，但方才那般速度的藤蔓还是不值一提的。
颜陌大致瞧了，方才被颜陌冻结的藤蔓便是从这地底冒出来的没错，不过应该只是分支，本体已经跑了，这被弓箭打穿的地下并没有见到藤蔓的底端，想必是千钧一发之间跑了。当然了，也极有可能是原本就只派了个分支过来。这么一想颜陌还有些气恼，怎么他就这样弱鸡的么？居然不值得本体对抗了？
早些年来颜陌是一直活在东华和苍纹两大怪物的阴影之下，尽管师父缥缈仙人也曾说过他也有过人天资，无须妄自菲薄，只是面对想东华和苍纹那般资质的人物，想必无论是谁都会产生自卑感吧。因此颜陌也习惯了自称手无缚鸡之力，但那只是在东华和苍纹的面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出手，实际上作为花神的确浪费了颜陌的实力，其实颜陌的灵力深厚，一般的精怪妖魔根本不是对手。这些年来之所以一直被欺负也是因为同东华和苍纹的关系，找上门来的都是他俩的仇家，与颜陌无冤无仇的，只不过打不过东华和苍纹，只要相约拿颜陌出出气了。
颜陌忽然觉得自己大半生都活得十分憋屈，不仅要在师兄姐的阴影下苟且还得承受他俩的四处惹祸的仇家，真是让人闻之落泪，听之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