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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丹田内功不禁狂

    已至午牌时分,艳阳高照,旱地依旧酷热。一阵号角声连番而起,穆老爷忙起身准备前往灶棚。穆杰担心祖父身体,说道:“爷爷,外面太热了,不然我替你去罢。”

    穆老爷微笑道:“你有这份心就好啦,早餐的烹调极为劳累,你定是辛苦了,还是好好坐在车内休息罢。”穆杰瞧着祖父坚持己见,便不加阻拦,当下点头认同。

    阿福陪着少爷坐于车内,三名随从尽皆跟着老爷前往灶棚。外头热浪涌动翻滚,穆杰看着不禁叹了一声。阿福问道:“少爷何故唉声叹气的?”穆杰道:“咱们可以端坐于骏马华车之上,可他们只能饱受天气的折磨。百姓疾苦万分,却毫无家舍屋棚可居。”

    阿福浑身一颤,如遭雷劈,好似听见什么大事一般,逐渐低头缓缓说道:“我以前也经历过灾荒,那时候村里的树皮草根都被吃完,饿死的人数都数不清。”逐渐哽咽的声音令穆杰为之动容,心境变得沉重复杂许多。

    穆杰瞧着阿福低头噙泪,拍拍他的肩膀,此刻也找不出安慰的话语,只好默默走出车箱。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虽仍是荒地,周遭却浑然不见人影。

    忽地一股热气从丹田涌出,穆杰按压小腹,只觉阵阵痛楚。自老馋头教授内功以来,穆杰一日不曾荒废修习,此刻头昏眼乏,略有恍惚之感。

    穆杰急忙盘坐于地,挥手运转一个大周天,照着师傅所授内功心法而习,起初体内经脉如溪潺潺而动,往后却是强劲难抑,犹如大江浪涛般翻涌奔腾。

    未及一炷香的时辰,穆杰顿觉内力归流丹田,周身蕴着无数力气而膨胀开来,欲吼叫发泄,可始终无法咆哮,火热之气引得全身难受,双脸变得通红。穆杰再以心法于身运行数遍,内息好似江河入海,禁不住仰天长啸。

    长啸过后,穆杰小腹痛楚顿消,丹田之气甚感舒畅。这是穆杰从未有过的感觉,如今竟是这般受用。虽不知为何而起,此刻倒是极为亢奋。

    忽地有人拍手叫好,穆杰惊奇地寻声看去,只见石达开站在不远处,正自悠悠走近前来。石达开微笑道:“原来穆兄弟在此练功,若是在下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穆杰起身应道:“无妨,石大哥怎得会来这里?”石达开道:“适才听到如同虎啸龙吟般的喊声,便好奇过来瞧瞧。”穆杰心知喊声太大,果然还是被人听见。

    石达开望其不语,续道:“穆兄弟可有考虑入教一事?”穆杰怔怔不动,沉默许久,直言道:“石大哥盛情相邀,奈何小弟家中父母需赡养,望石大哥理解包涵。”

    话音未毕,石达开忙道:“穆兄弟无须这么快做决定,反正队伍行军还要数日才可离开,届时我带你见个人。”赈灾队伍浩大,随行百姓自然不少,行军难免会有所耽搁。石达开正是看准此事,方才不急拉拢穆杰入教。

    对于穆杰而言,家底富庶且无须忧心生计,自当没必要入教。可石达开却截然不同,他发觉穆杰是个可造之材,武艺并厨技皆属同龄人中之翘楚,假以时日定会有所成就。

    穆杰不知石达开意欲何为,便开口问道:“石大哥想带我见何人?”石达开微笑道:“此人是本教的副教主,向来足智多谋,穆兄弟想必会乐意相见的。”

    穆杰道:“这是自然,不过入教一事......”不待说毕,石达开径直说道:“不急,以后再议。”穆杰抱拳说道:“那小弟就先行回去了。”石达开点点头,就算是回应。

    石达开朝来路离去,穆杰直接就回到车厢内,阿福已是恢复往常神情,见少爷悠悠坐在身旁,说道:“少爷,适才有人来找你。”穆杰一愣,问道:“是何人?”

    阿福道:“十多个人罢,皆是满脸凶恶的样子。”穆杰听见此言,脸色不禁微变,问道:“那你没事罢?”阿福摇头回道:“他们好似特地来寻你的,我只作不知,这附近官兵巡视,倒也不会对我做甚么。”

    穆杰心中暗暗有数,已明白来者为何人,想到助石达开击退歹人之时,穆杰就料到他们会有所行动。幸好穆老爷不在车内,不然今后恐怕会担心穆杰的出行。

    阿福见少爷脸色与往日不同,忙问道:“少爷,你怎得会惹恼这些人?”穆杰苦笑道:“不过是帮人小忙,无意间就弄成这般田地。”阿福续道:“老爷还不知此事,要我去告诉他吗?”

    穆杰道:“不必与他说,免得多生事端。”阿福向来顺从少爷的吩咐,当即点头答允。正说间,车帘被人掀开,穆杰与阿福一同看去,只见一人探首瞥向车厢内。

    那人瞧着穆杰安然地端坐,冷笑道:“小子,出来罢。”穆杰漠然道:“出来做甚么?”那人道:“之前你坏了爷的好事,现在总该要付出代价。”

    阿福见少爷受到威胁,直言道:“你凭什么这般不讲理。”说罢,便看向少爷,问道:“我这就告诉官兵。”那人“哼”的一声,说道:“你要是敢这般,我就喊人来收拾你。”

    穆杰摇头道:“不必了,谅他们也不敢做出格之事。”阿福担心而欲陪同前往,穆杰道:“你就留在车厢内罢,我马上就能回来。”说罢,便同那人向远处走去。

    远处站立等候的十余人见穆杰走来,顿出喧哗声,有人嚷道:“那小子来了!”一行人纷纷摆好架势,尽皆瞪着穆杰,周遭却无百姓官兵,穆杰面无表情地走上前。

    当首一人冷笑道:“你知道我们是何人吗?”穆杰摇头回应。那人扫了穆杰一眼,轻蔑道:“你这家伙怕是活得不耐烦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旁边走出一人说道:“咱们要好好教训他,我打听过了,这人是个厨子,手艺还不错。”

    那人闻言便将穆杰打量数眼,略作思考,冷冷说道:“将这小子抓回山寨,听候大当家的处置。”有人问道:“大当家日理万机,何必劳烦他。”当首之人说道:“此人身有厨艺,寨中弟兄吃了许久的粗粮野菜,也该换换味道。”

    当首之人转身朝穆杰看去,说道:“小子,你要是跟咱们回山寨,就不必受皮肉之苦。”目光依旧轻蔑狠辣,引得穆杰心中不快。穆杰漠然道:“好大的口气,我正想领教一下。”

    那人闻言大怒,拔刀便直朝穆杰横劈过去,穆杰赤手空拳却毫无畏惧,当下反身越过众人。众人看着大惊失色,尽皆掏出兵器对付穆杰。

    十余人各显武功,貌似占尽上风,实则招式凌乱,队伍不齐。穆杰径自空手接白刃,拿到大刀后反手出击,刀锋所到之处,令众人慌乱至极。

    转眼间穆杰与众人交手数个回合,兀自站立的仅剩下三人,其余人虽未有致命之伤,却是瘫倒在地。穆杰周身一转,“唰”的一声,刀锋直指当首之人的眉梢,旁人看得怔怔不敢动身。

    忽地有人嚷道:“我们认输,别再打啦。”当首之人顿时汗如雨下,神情极其窘迫,讷讷说道:“少侠刀法出奇,在下心服口服,还望饶命。”

    穆杰淡淡说道:“我自然不会动手,不过往后你们再敢胡作非为,休怪我出手无情。”众人连连答应,便急忙逃窜离开。穆杰忽地喊了一声道:“且慢!”

    此声不禁运过内力,震得众人脑袋嗡嗡直叫,穆杰刚发话,便有人站着不敢动身一毫。穆杰道:“把这个收好,最好不要带在身上。”说罢,便将适才夺来的刀刃扔掷过去。

    顿时响起一阵破空声,刀刃“呼”的一声,便扎在地面之上。有人忙不迭拔起大刀,急忙转身跑走。穆杰瞧着他们疾步离去,却是怔怔站在原地不动。

    适才的喊声无意间运气发功,却并非穆杰自己用力,心中狐疑万分。先前腹中内力乱动,如今竟是毫不受控,穆杰自然有些许茫然困惑。

    穆杰悠悠地继续向前走去,心中兀自思虑着内功之事,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竟是一座大山,放眼望去便有山壁石洞,周遭皆是碎石黄土。

    忽地有人悄声说话,穆杰未被发现,径自躲在一块硕大无比的巨石之后,侧耳稍稍倾听。有人忽道:“此事断不可为,咱们只求自保,何必招惹官兵。再者赈灾之粮是救万民于水火,切不可如此。”

    另外有人说道:“大当家的无须忧虑,山寨中聚集上千弟兄,您一声令下,这些官兵哪里是咱们的对手。”那人怒道:“我乔朔做人坦荡,不义之粮断不能取。”

    穆杰听得暗自佩服,微微探首去瞧,只见发声之人满脸正气,凛然而不可辱。乔朔续道:“寨子里存粮尚能支撑数日,老三,这次你私自命人下山打探消息,幸好被我及时发觉,今后不可再犯。你身为三当家,理当为寨中弟兄们考虑。”

    三当家冷冷道:“我正是为弟兄们着想,才会这般行动。”乔朔道:“咱们聚义山林,不是让人叫骂成土匪强盗,山寨劫富济贫和替天行道,才能变成今日这般壮大。”

    忽地银刃出鞘,白光耀眼,只听“唰”的一声,三当家手中长剑刺透乔朔的后背。乔朔怔怔地望着对方,问道:“为什么?”三当家冷冷说道:“你这般优柔寡断,如何令弟兄们享福,还是让我曹豹来坐这把头椅罢。”

    乔朔兀自盯着对方,好似难以置信,曹豹漠然的样子,令乔朔心灰意冷。穆杰靠在巨石之后,不知是否该出手相救。曹豹未等对方反应,径自拔出长剑,登时间血溅三尺。

    穆杰在一旁看得心惊,乔朔逐渐没了知觉,当即便倒在地上。曹豹抓起他,没有片刻犹豫,直接将其掷下山崖,解决之后便舒心般离去。

    冷风呼呼刮过,穆杰见周遭空无人影,立即跑到山崖边向下望去。未及崖底,已是一片白雾笼罩。穆杰心想:他们都是山寨中人,好像与先前交手的歹徒是同路之人。

    回想到他们说的言语,穆杰不禁联系起这帮家伙的意图。赈灾军队有万余人,而山寨中人却是数千,若是对战冲打,想必遭殃的还是无辜灾民。

    穆杰料定那被抛山底的人已无生还,便没去搭救,急忙施展轻功向军营跑去。不到一炷香的工夫,穆杰就已见到众多百姓,径自赶到邓宏军帐面前。

    副官见穆杰慌忙跑来,不禁问道:“你可是有事来寻?”穆杰连连点头,副官就领着他走进帐内。邓宏正自用膳,瞥见穆杰前来,虽不知其用意,却也极其欢迎。

    邓宏微笑道:“小兄弟找本将军做什么?”穆杰忙道:“我有要紧之事,欲禀告将军。”邓宏微微一怔,问道:“有何事如此着急?”穆杰环视周围,显是有些顾虑。

    站在一旁的副官及其他官兵知趣地退下,邓宏道:“现在可以说了罢?”穆杰道:“禀将军,在下适才听闻有人想要劫粮。”邓宏日夜警惕,派兵来回巡视,为的正是防范土匪偷袭。

    邓宏忙问道:“你在哪里听到的?”穆杰见邓宏满脸关心重视的样子,解释道:“我向南面漫步许久,无意间听到有人对话,细听之下才得知对方计划。应该是附近山寨的人,具体劫营的时辰尚未知晓,不过此事定会发生。”

    邓宏心中暗自纳罕,尽管不知此事真伪,可是作为一军主帅,自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邓宏急忙叫唤副官上前,却是转头向穆杰说道:“多谢小兄弟的消息,本将军定会加强戒备,不会令恶贼得逞。”

    穆杰见对方准备布置战略,便回避着转身离开。副官得知此消息,也是不禁大惊,向主帅问道:“将军,这少年行径有些可疑。”邓宏自然略加怀疑,当下却故作不知。

    邓宏道:“此话怎讲?”副官向四周瞥了一眼,附在主帅耳边悄声道:“有士兵瞧见他与旁人在附近打斗。”邓宏“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感到吃惊,且含着兴趣。

    副官续道:“万事皆要小心为妙,将军既然要提拔此人,属下自当会派人多加留意。”邓宏悠悠说道说道:“一个厨子怎会与人斗殴?”

    副官微微一怔,倒也不明就里,直接回道:“应该是那些无赖先招惹他的,至于原由真相,属下暂且不知。”邓宏道:“我看他气色红润,毫无淤青肿胀,应该没有受伤。”副官点头认同,说道:“这少年武功很厉害,赤手空拳就能打倒十多个手持兵刃的汉子。”

    邓宏问道:“那些无赖是什么人,有抓来审讯吗?”副官微笑道:“已经得知他们是黑虎山的土匪,不过很少有劣迹,故此属下未及禀报。”

    邓宏略作思虑,沉吟道:“此行时间紧迫,剿匪应由官府处理,他们有多少人马?”副官面露难色,缓缓说道:“恐怕有六千匪徒,而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火铳几乎人手一支。”

    邓宏闻言心中大惊,忙道:“如此武装足以对抗官府,当地难道没有军队剿匪?”副官叹道:“他们想必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黑虎山的贼寇势大,其头目乔朔曾是朝廷六品地方武将,只因受人排挤诬陷,就拉起队伍来自立山头。”

    “嘭”的一声,邓宏怒得拍桌而起,骂道:“一群废物不敢杀贼,为何不上奏朝廷?”副官低头不语,见主帅尚在盛怒之中,自当不敢多言语。

    邓宏又问了一声,副官忙回道:“乔朔治理有方,黑虎山武装虽名为贼寇,实则多行善事,惩处恶人,深受附近百姓爱戴。官府多次招安,乔朔因昔日旧事而屡屡回绝。”

    邓宏道:“那他们的人马、粮草、武器,都是从何处弄来的?”副官解释道:“黑虎山名气逐渐上升,周边零散土匪皆去投奔。乔朔熟悉兵法韬略,多次带人歼灭附近土匪,从而这一带仅有黑虎山的贼寇势力最大。”

    副官顿了顿,续道:“黑虎山大头目为乔朔,小头领分别有三十五人,其中不乏官府武将,皆是受到排挤而入草为寇。其中兵器粮草是抢夺而来,或是周边通过商贸交易而得。”

    邓宏沉吟道:“此行赈灾干系重大,千万不能有半点疏忽大意。既然这些土匪胆敢公然冒犯朝廷大军,那么也该要多加整治。”副官道:“将军,那乔朔善于领兵作战,而且谋略过人,倘若与其对战,而无后备援军,伤亡定然难免。”

    此事正是邓宏现在所担心的,军队作战自然会有死伤,不过随行的灾民及庖厨,他们恐怕会受到牵连。两军对峙之际,最忌讳的就是后顾之忧,邓宏身为一军主帅,更是受圣上御定赈灾官员,自然不想有任何闪失。

    副官也料到主帅此刻的难处,便说道:“附近官府尚有上千衙差,将军官衔高于这里的所有官员,有权调派人手。这样能够一举消除贼患,朝廷定有嘉赏。”

    见副官如此熟稔,邓宏不禁有些困惑,问道:“这些消息,你又是从何得知?”副官忙回道:“属下吩咐许多人去打听,黑虎山的事迹还算是有名,因此容易打探。”

    邓宏看向远处,大片荒地上的百姓们正自品尝刚出锅的午饭,而邓宏此刻却是百感交集。若是流寇来袭,则临时应对定是损失惨重,恐怕登时就会处于劣势。

    副官与邓宏急忙在军帐内商讨应敌之策,尽管二人对穆杰所言,仍然有些狐疑,不过倒也能够相信。邓宏将地图铺在案桌上,开始指点规划具体的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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