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忽感风寒浑身乏
天幕隐隐蒙上乌云，疾风登时刮过，望着朦胧天际，好似要有倾盆大雨泻下一般。眼下已然知晓穆杰所在，墩儿自是放心，当下向众人告辞，便领着璎珞转身回去紫禁城。
许些时日不曾归府，先好生洗漱一番，换上干净舒适的服装，一齐行至大厅坐定。方府的庖厨听得消息，连忙择菜刷锅，着手做菜烧饭。
众多家丁婢女前来大厅，尽皆向方怡欢迎道贺。不多时，大厅摆好满桌美味，方怡尝着许久怀念的膳食，不禁感慨万千。
夹菜入嘴，欢笑闲谈。将这一月有余的经历，说与众人听去。忽地厅外夹带着风雨，“噼里啪啦”的雨打屋檐声传来。念及祖父母多日未归，方怡向夏荷悄声问:“奶奶她们没有书信寄回来吗？”
轻轻地摇头，夏荷忧心忡忡:“这些日子里，没有任何的消息。老夫人说是在关外游历，却也很少有书信来报平安。”余光瞥见穆杰愁容满面的样子，穆杰关切道:“怎么啦，是想到不开心的事情了？”
抬首望去，方怡叹了口气:“这外面风吹雨打的，自从祖父他们前往关外，还未曾回来府里，我甚是担心。”门外风声簌簌，方怡眼底浮现一抹忧虑。
饭饱菜足，下人们便是上前清理餐桌。方怡默默起身，旋即便回去阔别已久的闺房。望着方怡落寞的背影，穆杰只是无计可施，悻悻然与阿福离开大厅。
推开闺房的楠木门，一股幽香袭来，环顾四周竟是毫无变动，整洁干净的房间，显是夏荷每日精心打扫。望着身旁的夏荷，方怡的嘴角微微一笑，算为赞赏感谢。
行至写字台，夏荷研墨铺纸，方怡端笔细写，将思念之情尽述纸上。一炷香的工夫，书信方才写罢，折好塞入信封，方怡吩咐:“寄给祖父母罢，既然他们没有来信，我也总该要问候一番。”
应了一声，夏荷将书信揣在怀里，旋即就去安排寄信之事。阿福早已整理好房屋，只待自家公子安心入住。穆杰进屋之后，也是满面愁云，枯坐在木椅上，怔怔地思考心事。
见少爷刚回方府，便是心事重重，阿福轻唤一声：“少爷，你莫不是想家了？”抬起头来，穆杰沉吟不语，忽地皱眉：“有件事压在心头，觉得不吐不快。”
有些好奇，阿福径自询问：“少爷尽管说来，我还是能够帮少爷分担些琐事的。”眉头微微舒展，穆杰直言不讳：“南方的拜上帝教，你可还记得？眼下他们教徒越聚越多，恐怕于国事不利。”
叹了口气，阿福无奈：“咱们都是普通百姓，而这些都是朝廷之事，哪里管得住？”抬头望着眼前少年，面容显得略有错愕，凝神端详着阿福一会儿，穆杰奇怪：“当初的你可是路见不平，定要出手相助之人，如今怎得变成这般心思。”
眼神一滞，身子稍颤，回想起当年种种往事，阿福的愧疚感顿时涌上心头。穆杰再叙说：“若贼势甚大，岂不是会民不聊生？想必你也不愿瞧见那般情形罢。”
屋内光线微暗，阿福连忙掌灯于旁，微一抬头望去，即刻明白少爷何意。阿福很快回复：“少爷身在宫中，又与格格相熟，说不定能借此与皇上相遇。再将这些事情尽数告知，祸患或许能够平息。”
稍稍地眯起双眼，眼神微热，于灯光照耀下，噙着极是满意的笑容，穆杰站起身来，夸奖阿福：“这便是了，你并没有改变，还是热心于国事的。”
闻声沉思，不觉略有生疑，阿福轻叹一声：“恐怕事情来得急迫，而且少爷想面见圣上，说不定也是难事一桩。”稍加踌躇，终是吐出计策：“我身为御膳房的学院，本不能随意在紫禁城走动，可是格格却能给予我这等机会。只要打听清楚圣驾行径，自然能够有缘一见。”
念及此事重要紧急，穆杰无心再等待三天假期，当下便欲入宫觐见。连忙拉住少爷，阿福劝道：“时辰已晚，就先在屋休息，明早再回去罢。”
宫廷大门已然是紧紧关闭，况且穆杰初回方府，若是没有留宿，便径自离开，这假期倒会变得没趣无用。看着窗户外头的大雨，心中一沉，好似琐事缠绕心境，思绪翻腾难止，毫无放松之感。
颔首同意阿福的提议，旋即整理床榻，翻身入睡。阿福吹灭火烛，缓缓掩门而出，径自去休息。饶是屋外雨打风动声清脆悦耳，穆杰仍是难以睡下。
翻身抱被，把脸庞埋在柔软的棉枕上，尽量地闭眼而眠，却是极未沉稳。风雨声围绕在耳际良久，天幕不觉已然大亮，风雨停息，仅剩满院积水，同绿植屋檐的露珠在此残留。
竟是一夜无眠，穆杰抚头微烧，神情稍稍恍惚，喃喃自语：“这天气着实来得厉害，想必是未及注意，便是惹上风寒。”走起路来，踉跄数步，只觉绵软脱力，毫无昔日精神。
抓起木桌上的水壶，不顾已凉一夜，径自“咕噜咕噜”地直灌入喉，干涩燥热之感丝毫未退，随之而来只有更为难受。嘴唇干裂，面容苍白，往日血气方刚的少年却变得病恹恹的模样，就连行动也是颇为不便。
推开房门，撑着周遭物件，许许向屋外走去。疏忽间，失手跌在地上，不禁晕了过去。清风飘过回廊，绿叶悠然晃动，少年倒在地上竟是如此无助。
后院庖屋里灶火翻滚，锅铲与铁锅的清脆撞击声，包子豆浆的香味透过门窗，径自往方府各处传去。下人们端着油条煎饼、荤素白包、豆浆甜汤，尽数摆放在餐桌之上。只待方怡这位府宅主人入厅，这才敢动筷裹腹。
忙不迭洗漱干净，阿福端着装满热水的脸盆，小步快走地行至穆杰住所。刚转过回廊，只见穆杰瘫倒在冰凉的地面上，周遭尽是刺骨冷风，毫无一人经过。
心头顿沉，阿福急忙放下脸盆素布，跑去扶起少爷，轻轻唤了一声，穆杰也只是喉头微动，依稀听见应了一声。反手贴上少爷额头，阵阵烫热之感涌来。阿福搀扶后者落榻，热水敷面，茗茶入口，旋即再跑去大厅去禀告方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