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鹤发老者此中藏

    天牢内阴寒潮湿，差役拖着满是伤痕的囚犯，瞧见侍卫们押着穆杰走来，登时止步屈身行礼。随意地摆摆手，令其自行离开，穆杰拿眼瞥见那血迹斑斑的囚徒，不由得有些惊怖。

    喉头微微动了动，脚步显得缓慢，侍卫极不耐烦地推搡，毫未顾虑：“快走，别耍花样！”无奈地向前走去，将枷锁扣紧穆杰的双手，推其倒入牢狱之中。

    消息很快传散，墩儿正自赏花浇水，便瞧见璎珞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止步顿足，璎珞忙禀告:“格格，大事不好啦。奴婢听说刚才那个姓穆的厨子跑来，向皇上理论谏言，结果把皇上惹恼，现已被关入天牢里。”

    花盆瞬间落下，泥土肥料满地散落，墩儿几近昏厥。连忙上前扶稳，璎珞献计:“皇上最是疼爱格格，若向他求情一番，想必能够让那个厨子免除牢狱之灾。”

    未加犹豫片刻，墩儿登时就跑向屋外，到大殿去寻咸丰帝。兀自端坐批改奏折，殿门顷刻便被推开，咸丰抬起头，望见皇妹满脸不快，径自朝着自己走来。

    呵呵笑了笑，咸丰故作不知：“是谁招惹你了，尽管告诉皇兄。”墩儿一怔，直接开口问道：“皇兄，你从小就对我疼爱有加，任何人让我伤心，你都能帮皇妹出头吗？”

    放下手中的朱笔，咸丰郑重地保证：“朕乃一国之君，谁要是胆大包天地敢欺负你，朕能让他付出百倍代价！”墩儿悠然向前走来，旋即神情一变，嘟着小嘴：“若是皇兄欺负我，又该如何？”

    站起身来，咸丰走下台阶，径自行至墩儿面前，奇道：“朕以你为掌中明珠，怎会让你伤心。”墩儿反问：“皇兄为何将穆杰关进大牢？”咸丰无奈：“不过是个会做饭的厨子，与你又有什么干系，无须为他担忧。”

    着急地跺了跺脚，一时间还真是无法说清自己对穆杰的情感，身为格格，与民间普通庖厨的身份，本就是天差地别，那容得上丝毫辩解。墩儿急道：“皇兄，你当真不放了穆杰？”

    这般做法自当会使墩儿抵触，咸丰心知其中干系，断然不可令皇妹与穆杰继续来往，咸丰坚持己见：“你还是别想什么念头了，朕心意已决，穆杰出言不逊且在朕的殿外喧哗。此等罪状，绝不可轻饶。”

    先前咸丰掩饰身份，作四哥与穆杰来往，而今却是处置穆杰，且毫不留情。墩儿自觉奇怪：“皇兄，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忘记与穆杰的交情吗？”

    无奈地耸耸肩，为了墩儿的未来，咸丰愿意作出这般抉择。负手转身，向墩儿最后说着：“此人罪重，朕不会再允许任何人求情。”说罢，朝着身旁的侍卫示意，旋即墩儿便被带出宫去。

    极为不甘心，墩儿急呼：“你怎得这般狠心！”说罢，大门缓缓关上，宫殿一片寂静。咸丰听不见其他声音，落寞地低头坐在龙椅上，喃喃自语：“皇兄都是为了你好。”

    暗无天日的大牢内，穆杰无力地靠在墙角，低着头默不作声。忽地脑袋被小石子敲了一下，复杂的心情涌出，好奇又疑惑地抬起头来。面前角落亦盘腿坐着一人，只见他满头散发，正自把玩手中碎石，不时地瞥了眼自己。

    那人浑身绕着白气，头顶窗口透来光线，好似谪仙一般。看上去是为随意地盘坐着，实则这等坐姿练内功，最为准确且高深。忽地散发尽数腾空飞起，角落之人目光闪烁金芒，极其凌厉且有气势。

    不自禁地攥紧双拳，穆杰暗地里运起内力，以作防备之机。对方喉头“咕咕”叫了数声，如同水蛙鸣呼一般。下颚隐约扩大了许多，缓缓站起身来，直向穆杰走去。

    借着微弱的白光，能瞧见对方是个六七十岁的老者，白发鹤须，高鼻圆眼，更显得老者不凡。二人相互直瞪，周遭除了徐徐运气之声，自是不再有其他干扰。

    老者冷淡说道：“老夫庄闲云，在此处已有近十年啦，如今外头是个什么光景？”穆杰见对方毫无敌意，便稍稍有所松懈，先是自我介绍一番，再回复:“而今道光帝已逝，换上了新君，年号定为咸丰。”

    微微一怔，庄闲云顷刻间又恢复平静，喃喃道:“他已经死了吗？”穆杰不解其意，兀自茫然地点头回应。见前者颓然坐下，靠在墙角久久不曾言语。

    对此有所好奇，穆杰径直走近墙角，默默地瞧着对方。庄闲云抬首询问:“你这年轻轻轻的，怎得还被关进天牢了？”无奈地耸耸肩，穆杰将前因后果尽数说与老者听知。

    听得咸丰几乎无视颇为隐患的军情，庄闲云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开口骂道：“新皇帝毫无进取心，连这等明显之事都不重视，如何做个明君。”

    忽地庄闲云眼光一亮，对着穆杰微笑:“想不想与我一同离开这里？”此处乃是大清天牢，哪里能够轻易离开，更何况庄闲云已被困住十年，这般说辞好似信口胡言一般。

    看出面前少年的狐疑，庄闲云解释:“本以为道光帝会懂得，当年处置我，实为大错，还想再待着等他放了我。没料到这一等便是十年。而今道光已然驾崩，新君又是这般不晓大理，难道还留在这里枯坐吗？”

    顿了顿，庄闲云续说:“待在这里这么久，若是没留个后手，那才真是活该的。我想来就来，想走便可走，无论什么都阻拦不了我。”穆杰微微皱眉:“如果先帝不曾记得此事，你还要再等于此处么？”

    稍稍愣住，此问却是庄闲云未有想过，倒也使其一时不得言语半分。虽不知庄闲云与先帝有何瓜葛，却能明白此处断不可久留。当下穆杰同意一起离开，庄闲云微微一笑：“看你吐纳之气浑而有力，想必内功已然不错，轻功应该也行罢？”

    点点头，穆杰这番举止便算是回应。忽地庄闲云运气于手，化力为掌，猛然往墙面击去。轰然倒塌，明光顿进，身影倏然变是冲了出去。

    稍稍犹豫一刻，穆杰望着不远处庄闲云的背影，心中索性一横，径自也跟着远去。两道身影离开天牢，逐渐地消逝于远方。另外的道路上走来两人，赫然就是墩儿与璎珞。

    原来墩儿被劝离出殿后，仍旧不甘心，带着璎珞径直来天牢放人。牢头遥遥瞧见格格前来，仅是踌躇半分，向身旁侍卫吩咐数句，旋即就赶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