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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天潢贵胄

    夜听胡笳折杨柳,教人意气忆长安。

    长安长安,说的容易,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太子周弘微服来到翎羽关,一路上隐藏行迹,并没有几个人知晓。

    此时他正坐在羽翎关里的一个客栈里,面前一张棋局已是七七八八的落满了黑白二色棋子。

    齐明光今日卸去的从不离身的铠甲,佩刀放在外间,从来是收割性命的双手拈着白子,坐在周弘面前皱眉沉思。

    “太子殿下深谋远虑,属下远不及也。”

    齐家的大将军所执的白子溃败不已,他自知回天乏术,干脆拱手认输。

    他也是懒得抵抗了,翎羽关关系重大,他哪有闲情逸致陪着这太子一直下棋。

    周弘微微一笑,隐逸贤士的气质分外明显。

    “齐将军心乱了,并非是棋技不如本宫。”

    齐明光也不惧太子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殿下,此时关中事物繁忙,末将实在不能在此久留。”

    周弘没有多说什么,用眼神示意齐明光先离开。

    齐家将军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做事向来风风火火,不想这太子七八年未见,倒变得越发沉稳持重,飘逸出尘,却有谪仙人的风采。

    这样的太子殿下好是好,却不是帝王之相。

    他不禁有些隐隐的担忧,还是大步迈出,一手提起长刀,走出客栈。

    齐明光走后,里间才转出一个侍女开始收拾棋局,“殿下今日想去哪里看看?”

    周弘以手撑着脑袋靠在棋桌上,一派闲适淡然。

    “从流飘荡,任意东西。”

    听他这样说,那长相俏丽的侍女顿时有些不悦:“殿下,你可不能老是这个样子啊!”

    照理说区区一个侍女哪里敢怎么跟太子殿下说话,可她就是以这样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用略带教训的口吻说了出来。

    “徐,别这么大的火气。”周弘语气温柔的安抚着她,“安宁的信收到了?”

    “没呢,咱们跑的快,他们总还是要通过驿站送信的,太子您又不让他们独自走官道狂奔,人马俱疲。”

    徐收拾好棋子,又拿了清热的凉茶过来。

    “这些东西你倒是记得清楚。”

    周弘不轻不重的调笑一句,接过凉茶却是从善如流。

    徐哼了一声,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嘉福公主的信都断了半个月了,咱们要不要动作?”

    “九郎一向是稳重的,咱们若是随意行动,反而可能坏了她的计划。”

    周弘用品上好老君眉的姿态慢慢的轻啜一口徐今早刚煮好的凉茶。

    “还有什么事?”

    “许都传来消息,陆家大公子前几天又有了嫡子,母子平安。”

    周弘家里还只有两个女儿,闻言不由得来了兴趣,“安家姑娘可真是能生啊,还个个是儿子。”

    “……”

    徐略微咬牙,“主子,你怎么就知道关注这样的问题?”

    “唉”,周弘一幅夏虫不可语冰的表情,似乎在叹息徐的不懂风趣。“陆家一向安分,就别庸人自扰,多想也无益啊。”

    “这一年都过半了,主子你也清闲不了几天了。”

    徐嘟嘟囔囔的反驳,神色间不由得多了几分伤神。

    这一年的出游时间还是主子不知道废了多少神才跟皇上磨出来的,等到主子登基,再想像这样松快的出来玩,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没再跟周弘顶嘴,独自坐到一边整理着路上的行李。

    周弘随手从书箱中抽出一本游记,看的津津有味。

    翎羽关已是边境地带,他作为大周太子,即使微服出游,暗中保护的人也绝不会少。

    翎羽关是绝对不能出去的,其实按照武帝的意思,翎羽关他都不该来的。

    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是。

    他靠在背后的圈椅上,眼睛从书页间抬起,看向窗外。

    靠近了漠北风沙地界,原本随处可见的高大葱绿的树木仿佛也成了奢望。

    远望漠北方向,那得天独厚的珍珠绿洲里,还不知是何种光景。

    硝烟是不是已经在其中弥漫了呢?

    若非如此,温九或许没有上呈给武帝地奏报,但绝对有给他的信件。

    结党什么的,不就是这样开始的吗?

    周弘不由得有些庆幸严厉的父皇对后继之事看的清楚明白,本来子嗣就不多,正经作为继承人培养的也只有自己一个罢了。

    当然,父皇也有可能是忙于政事,其他的事情完全不想多花精力。

    就算是他这个太子,也不过是小时候交给大儒教导,大一点带在身边,只是身教,言传都要抽空。

    他如今想起小时候,几乎对日理万机的皇帝父亲没有什么印象。仅有的温情也只在母后病重的那几天。

    周弘沉吟片刻,不由得想到了镇守翎羽关的齐明光,他原本也是许都鲜衣怒马的清贵公子,只因家中父亲嘱托才毅然抛弃了许都的优逸生活来到翎羽关,为大周平疆定土。

    当时温九和亲经过之时本想拜见这位齐将军,,他却以公务繁忙为借口拒绝了。周弘也能猜到他的心思,无非是觉得公主和亲漠北,乃是国家之耻,躲避尚且不及,更加不可能凑上去了。

    和亲之耻,举国悲哀。周弘虽不能例外,却没有其他人那样强烈的痛恨。

    他一向感情淡漠,即使是对生父生母,感情也不见得有多深。这样的人,闲云野鹤才是最适合的归宿。怎奈何生在帝王家,想要不理世事一心只关注自身可谓是奢望。

    “殿下,该用膳了。”

    时间一晃而过,早间的茶点还没有动多少,丰盛的午餐就又端了上来。

    徐自然是知晓自家主子的性格,在一边看着他用膳,布菜也是一刻不落的,生怕他又陷入沉思而忘记了吃饭。

    一棹春风一叶舟,

    一纶茧缕一轻钩。

    花满渚,酒满瓯,

    万顷波中得自由。这人仿佛天生就要过着这样的生活才对。

    面对着徐的“虎视眈眈”,周弘也只是无奈一笑,“不必这样吧,我又不是不吃饭?”

    徐没有回答,但她的表情已经明确了态度。

    信你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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