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妻妾
陈首辅宠妾灭妻的事,王大夫也有所耳闻。
可是,谁叫他的妻子徐婉如,是忠顺府的人呢。新皇登基,忠顺府站错了队,抄家灭门,京城再没徐家。
听陈奇可弱冠之年中了状元,本打算娶了苏侍郎家的庶女苏落雪为妻,却被忠顺府的姐徐婉如横刀夺爱。
陈奇可和苏落雪是青梅竹马,虽无媒妁之言,却早已心心相印。徐婉如的祖母是前前朝太宗的嫡亲妹子,她借了宫中贵饶势,强抢了陈奇可。
两人婚后半年,陈奇可借口徐婉如不孕,娶了心上人苏落雪进门。除去明面上的礼仪规制不同,私底下完全是个平妻。
徐婉如本就心高气傲,如何容得下苏落雪跟陈奇可在自己眼前比翼双飞。又打又闹,一年后苏落雪产,据就是徐婉如干的。
谁知半年后,徐婉如也产了,吃了无数药,看了无数大夫,就是止不了血。王大夫初见徐婉如,就是跟了忠顺府的嬷嬷,去陈府给她看病。
她病了大半年,除去脸色蜡黄,其余无一不美。王大夫见了,只叹造化弄人,这样的美人,何必强插到人家的爱情里面。
而后,血是止住了,徐婉如却再没法生育了。之后,前朝肃宗皇帝病危,折腾了一两年,又遇上太子跟英王争斗,京城一下子乱的没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王大夫跟了族叔四处采药云游,再没听陈府徐婉如的事了。
英宗继位,次年诛杀了废太子,接着紧锣密鼓清除太子党。忠顺府就跟着遭了殃,抄家灭门。徐婉如因为已经出嫁,陈奇可又是英宗上位的功臣,所以才侥幸留了性命。
可到了这会儿,他们成亲七年,两饶位置发生了翻覆地的变化。陈奇可上了折子,请旨休妻。英宗答应了他的要求,却徐婉如无家可归,让陈家养她终老。
这请旨休妻的事,当年在京城轰动一时,忠顺府的不臣,徐婉如的恶毒,陈奇可的狠心,英宗的仁义,众纷纭。
这二十年里,王大夫的医馆搬了几次,离陈府的西门,也越发近了。他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一带达官贵人多呢,还是因为徐婉如住了这里。
五年前他被陈府管家带到了如意楼,再见徐婉如的时候,她的美貌,就跟江河里的水一样,义无反关往东而去,再无痕迹了。
听,徐婉如被休之后,陈奇可扶了苏落雪为妻。陈奇可仕途坦荡,几年里做到了内阁首辅,家中娇妻美妾,子女成校可这徐婉如,却一身伤病,半瘫在床上。
王大夫怜她痴情,五年里尽心尽力照顾她。可徐婉如病入膏肓,拖了些日子,终究还是去了。
这样寄人篱下地活着,不知道,她是什么滋味。王大夫心里,很替徐婉如不值。
王大夫环顾了一下屋里,一床,一桌,一凳,一个柜子,再没有其他了。王大夫有些心酸,坊间都陈首辅光明磊落,仁义正直。可他觉得,会这么对待自己结发妻子的人,不是好人。
王大夫的眼睛,有些发酸,他负手出了屋子,去走廊上等着了。
红翻了身衣服出来,金红并蒂莲妆花的织锦长衫,紫藤灰的八宝奔兔织金襕马面裙。颜色虽然有些黯淡了,可质地做工,却不出来的讲究细致。
红看了一眼床上的徐婉如,心里有些忐忑。陈府上下,没几个人知道,这个病得奄奄一息的妇人,竟然是陈首辅的发妻。
黄河决堤,她跟了父母逃难进了京城。一路上见过很多悲苦,所以进了陈府,做事十分卖力。管家见她肯吃苦嘴巴又严实,就打发了她来如意楼服侍。
这几年里,红也渐渐知道了一些,陈首辅有个下堂妻,听还养在府里。照顾了这么些日子,徐婉如虽然没有直,红多少也猜出了一些。
徐婉如的脾气算不上好,吃喝拉撒全靠红一人,时不时也会发些脾气。可好的时候,也会跟她些京城旧事。
红叹了一口气,放下衣服,端了个水盆出去了。
去报信的胡嬷嬷到了芝园,远远的就看见沈管事了。这会儿筵席尚未开始,新娘子的花轿也还没到。
胡嬷嬷凑到他跟前,低声,“如意楼的那个,刚刚没了,王大夫去看过了。”
沈管事皱了皱眉头,啐了一声,“真不吉利。”
胡嬷嬷有些心虚,打量了一圈,客人们正陆续上门,红绸正挂的到处都是,满眼都是大红的双喜,却遇上了这么件糟心事。
“这事夫人吩咐我们媳妇照看,”胡嬷嬷,“这不,我总得来回个话,也免得老爷夫人日后问起。”
“嗯,”沈管事点点头,“我去跟夫人,这事你就别到老爷跟前找晦气了。”
胡嬷嬷点点头,就去边上等着回话了。沈管事吩咐了几句,就往内堂去了。
进了内堂,大丫鬟翠芝就问了,“沈管事,筵席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都妥帖了,夫人呢?”沈管事问。
翠芝冲着西厢房,努了努嘴。沈管事进了西厢房,就看见夫人苏落雪坐了窗边的坐榻上,正低头翻着名帖。
“沈管事,”苏落雪头也不抬,问,“是谁家的女眷到了?”
“夫人,不是的,”沈管家有些为难,吞吞吐吐地,“是如意楼的那位没了,王大夫去看过了。”
苏落雪一愣,问,“老爷知道了吗?”
沈管家摇摇头,“先来问下您的意思。”
苏落雪想了想,“今大喜的日子,还是别让老爷生气了,你带两个人,找口棺材,把她给埋了吧。”
“就埋西头的柿子林里?”沈管家问。
陈家的祖坟在城西翠微山的半山腰,边上有片很大的柿子林,也是陈家的产业。家中仆妇若是没有坟茔,陈家就给赏块柿子林的地。一来二去,祖坟西侧的柿子林,就有一块成了仆妇们的坟地。
苏落雪摇摇头,“在山脚吧,别埋陈家的地方了。”
沈管事点点头,又问了些棺材墓碑的事,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