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霸王

    鱼凫多高山，一山抱一山。

    先前被张小二唤作“公门伙计”的五名汉子，此刻正各胯骑一匹黑色骏马，出现在鱼凫国的一处山林中。张小二不知道的是，这五人正是近年来江湖上臭名昭着的“关中五大盗”。

    五人之中的老大姜小白善使一双铁锤，曾是那关中“锤破天”田当当的亲传弟子，当年田当当的一手“追魂锤”可是打遍关中无敌手。后来田当当死了，那姜小白也就成了一个无人管教的小魔头，早年在关中一带凭借自己的一身本领，笼络了一帮乌合之众，干起了经营赌档的生意，日子倒也还算逍遥。

    可他虽武艺高强，毕竟是个凡人，对于官家，他可是吃罪不起的。可在那个乱世，谁不想借机捞点油水，今天陈长官来收保护费，明天李长官来收保护费，他一时气不过，就索性关了那赌档，带着大家伙山上落草去了，也在当地抢出了名气，抢出了风头。

    直到几年前劫了一批官粮，被官家一怒之下抄了老窝，只剩下那孤零零的兄弟五人，于是他们干脆就闯江湖去了。

    这安广国多的是高山与密林，可并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大富之家。

    此时一个腰别大刀的汉子疑惑道：“大哥，我们此行何去啊？”这汉子名唤宋兹甫，江湖人称“绣花刀”，早年曾是关中的一个捕快，后来被权贵欺压，无奈只得跟从了他的昔时好友姜小白。据传，他的绣花刀法一共一十八路，耍起来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诸位兄弟，可曾听过《了凡四悟》啊？”姜小白问道。

    《了凡四悟》可非一本普通书籍，此书乃是由当年的“关中四圣”四人合着。那四圣的武功在当时个个都是当世一顶一的高手，四人合着之书又岂是一般的武学典籍？更有甚者传出了“得此书者得天下”的豪言。

    然而任你功夫再高，武艺再强，依旧是逃不开生死轮回的。此书着成之后，其他三圣便相继仙逝了，无奈之下，只得把书交于南圣祝风星一人保管。那南圣祝风星虽说也是江湖响当当的人物，但是奇书在手，天下人哪有不趋之若鹜的？

    祝家庄不断有江湖人士上门，有的是借阅的，有的是易宝的，有的是明抢的，好在祝风星他武功高强，在江湖上又有极高的威望地位，天下人虽用尽手段，却也是不能得窥书中的奥秘一二。

    然而，祝家庄却祸起萧墙，祝风星晚年的时候，子孙后辈为争奇书，不惜同室操戈，闹得族亲不和，并最终误杀了自己的结发老妻。无奈之下，祝风星只得将书送与慈空寺参云保管，自那以后，他便变得疯癫异常，全然失了当年作为四圣之一的气度与武功，说起来也是江湖的一桩冤债。

    “大哥，《了凡四悟》是奇书不假，可慈空寺的僧众武功修为个个不低，那参云老和尚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我兄弟五人，如何闯得这高手如云的慈空寺呢？”宋兹甫此时提出了个问题，他的确是个莽汉，但并不是个不要命的憨货。

    姜小白听了哈哈大笑:“兄弟此举多虑了。你们可知道还有一年就是武林大会了，此次大会将会在武陵山举行，慈空寺到时定会派人参加，那时僧众实力定会大减。我们先就在此地笼络一批不要命的江湖草寇，待时机成熟，我们便杀向慈空寺。

    趁众人厮杀之际，我们便去顺走那奇书，众位兄弟以为此举如何啊？”兄弟四人齐声点头道:“此举甚妙，全凭大哥差遣。”

    鱼凫国多高山，这里孕育了许多特有的灵宝药材，同时也藏着一些神秘的江湖门派，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追影便落脚于此。追影是当年大蜀高祖的直管情报组织，兼有刺杀任务，大蜀亡国后，成为了鱼凫王拓跋擎苍的专属。组织里个个武艺高强，寻常人家一旦被盯上了，几乎都难逃一死的命运。自创建以来，染上的血债无数。只要有对等的东西可以交换，就是天王老子他们也敢碰上一碰。其中的天元十三子，更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追影的第十三代掌门人云天豪自然也是江湖的一流人物，此刻正在堂中大发雷霆：“小姐你们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废物。”原来他的小女儿云流苏在前夜，逃出山门去了。此时，一个白发老人走来，说道：“主公不必担心，小姐许是到南觉去了，昨夜有人来报，小姐好像抢了某个弟子的追杀令，亲自执行任务去了。”

    云天豪忙问道：“什么等级的追杀令？”老人答道：“丙级，主公不必担心，小姐的身手你是知道的，一个小小的商贾罢了，没什么难对付的。再说了，小姐，迟早也是要走上这条道的，当做是历练吧。”云天豪想起自己的大女儿，也是一名天生奇才，从教导她刺杀技巧开始，她的进步便是神速。如今贵为天元第一甲，实力着实不俗，只是，她眼中的那股子冷漠，就是自己见了，也是有些畏惧。小女儿自小养在闺中，自己是十分害怕她变得同她姐姐一样，冷漠无情。他纵横江湖十几年，唯独这一双女儿，始终是放不下。叹了口气，说道：“也罢，不过老柳，你派些人去照应着。”老头点头，说了声“是。”

    鱼凫多高山，过了山还有山。

    一名着素纱单衣，腰佩长剑的少女出现在安广边境一带。群山四绕的旅途，她一共花了三天时间。不过，少女却是一点也不嫌累，反而加快了脚步，冲着山的那头喊道:“南觉，你流苏女侠来喽，哈哈哈。”

    在大名城生活得久了的人，都会知道这三件事:白雪不是媳物，大名饮酒无杯盏，上官家有大纨绔。这第一句话很好理解，大名城靠近北境，雪这种东西几乎年年都有。寒冷的气候也造就了大名人的豪爽、直率，他们喝起酒来也是以大碗为主要器具，他们还有一句豪言，叫做“切要大碗喝酒，管他醉死路边”，这便是第二句话的来历。

    至于最后一句说的上官家嘛，不是别的，正是那个出了两名武道天才的上官家。这讲的自然就是大名府司马家的二少爷上官寻道。上官家的二少爷出生的时候，全城的百姓都在议论，上官家又有奇才要出世了。然而，奇怪的是，这一次上官湛并没有阔气地宴请全城。有大着胆子去讨喜的，全都被赏了大板。原来啊，上官家的二少爷，是天生的废脉，不能练剑。他老子上官湛，领有神策军三千，一柄“十面埋伏”，保大名十年不失，人称“铁将军”。他大哥上官知道，未及弱冠，列为龙榜第四人，名动天下。然而，上官家的二公子却是天生的废脉，该是可气，还是可笑？

    这厮天赋不像就算了，脾气也极为不像。他爹豪气冲天，他大哥一心求道。这厮呢？提起来就两字，“蛮横”。

    他幼时起就在大名的各个酒肆吃白食，有时性子来了，还要拿些火器去把过路桥给炸了，那大名府的人虽恨，却也不敢招惹他，全因他老子是司府，只得私下里偷偷喊他“小霸王”。可这厮倒好，干脆就把“小霸王”取作自己的诨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么多年来，“小霸王”上官知道是一点笔墨也不进，不过，他虽是天生废脉，剑道不行，枪术倒是颇有成就，这是不知怎地，几年前，在枪术上准备突破高境界时，又突然弃学，改练拳法。后来啊，他每学成一样功夫，到大成之际，就会改学其他武功。先是枪，而后是拳，抑或是掌法。他对武学有着极大的兴趣，两年时间就已将家中所藏的武学典籍学了个七七八八。

    上官湛一开始也颇为不解，见他无心向学，也就断了想让他以文入仕的念头。见他在武学上有些建树，又想到如今安广与南觉边境多有摩擦，武将肯定也为国家所需。于是，他又花重金请了江湖上的名师指点小霸王的武艺。

    一开始小霸王还是学得挺认真的，后面又受不了那份苦，隔几天就跑去吃花酒去了，气得那些个名师直吹胡子瞪眼。

    这日司马湛正好来检验小霸王的修习程度，却是发现那从北辰请来的师父正躺在地上昏睡，小霸王早已不知去向了。待唤醒那武师后方才得知，原来小霸王在他的酒里下了蒙han药，自己又跑去外面花天酒地去了，气得那司马湛又是一通大骂:“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城北的一处酒肆，一个锦衣少年正从里面走出来。他外罩一件丹铅色哆罗呢袍子，腰悬一块金龙玦，一双水朝靴，头顶有个明珠冠，好不贵气。

    “哎哟，差点给你拿了性命。”少年大叫一声，原来刚有一辆马车疾驰而过，险些将他撞到。他在大名府横行惯了，哪里遇过这种情况。几个小厮见主子被辱，当下就冲上去去将马车拦住。那少年慢悠悠地走来，一脚就踩在了马车的下脚处，喊道:“喂，哪个瞎了眼的，差点撞死你上官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