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百毒老人

    盛春已过，百花早开尽芳菲。四月的一个不知名的清晨，天空忽地下起一阵“牛毛针”，一连几日，人人唤它做“清明时节雨”。

    清明的这一天，张之芥提着个篮子走出谷去，原来是去拜祭张大海去了，花音也是许久未出谷了，见他出来，非吵着跟出来。

    少年依着记忆中的路线慢慢走着，少女则是一脸的无忧无虑，跟在他后头，悠闲地唱着歌。见她心情不错，少年说道:“早知你今日来出门来，就该给你画个胭脂，让你漂漂亮亮的。”少女则是摇头道:“才不要你画，上次你画完嘴唇之后，害我吃了不少胭脂，不画不画。”少年坏坏一笑，说道:“没事，下次在帮你画，我吃。”他这么一说，少女不禁想起那天画完胭脂后的表现，脸蛋一红，啐道:“野小子，你怎么整天这么多坏主意。”少年走近一步，握起她的手，说道:“因为娘子好看哩，我喜欢得不得了。”花音骂了一声“坏蛋”之后，挣脱他的手跑开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少年终于到了他爹坟头的附近，隔远望去，那座破庙依旧没有倒下，不过却是显得比之前更为破财，听人说年前有一阵子雪花大如席，想来是把这破庙的顶棚又压坏了一些。庙前的那块空地，父亲就葬在之中，今年开春势头太好，空地上的野草生长得飞速，父亲坟头的那块木牌只勉强冒出个头。

    少年急忙动手除草，花音见了正想帮他少年却道:“花音，你这衣服不适合做这个，别割伤了手，我来吧。”少女点点头，就干脆坐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去，望着他发呆。

    今年的春雨来得猛烈，少年早早就考虑到了这里的野草必然不会短到哪里去，所以此次来他还带了一把药草镰，锋利得紧。三下五除二，那片坟包附近就多出一大片空白。少年取出毛笔，沾了些朱砂，开始在那块木牌上描画着上面的几个字。少女凑过来，颇为不解地问道:“野小子，你这是在干嘛呢？”“这个啊，叫描红，每年清明就要把这上面的字描一遍，免得来年认不出了。”少年解释道。“哦哦，那，能给我描吗？”少女伸出手问道。少年点点头，把笔递给她。

    少女学着少年的样子一笔一画地描起来，口中则是一顿一顿地说道:“不肖子，之，芥，留。”描红之后，少年就从盒子里取出些饭菜，这是花音一大早起来做的，他将饭菜摆上去之后，又开始在坟前上了三炷香，然后跪下来，正要说什么。

    见花音在一旁疑惑不解地望着他，于是向着她招招手，花音点点头走过来，等她布至跟前，少年说道:“花音你也拜拜。”花音对他的话一向是不拒绝的，也从旁边取了三炷香，学着少年的样子跪了下来。

    少年冲她一笑，开始说道:“爹，我是小二，今天清明，特意来看看你。知道你爱吃肉，特意让花音做了几道好菜，你慢慢品。对了，这姑娘叫花音，算是我还未过门的妻子，以前村里人总笑我得孤独一生，却没想到天底下有个这么可爱的姑娘愿意跟我。也不知道爹你喜不喜欢她？不过她真的对我很好，所以这次就请原谅我的擅做主张吧。”

    他顿了顿，又道:“老爹，前些日子有个官家让我去朝中当差让我拒绝了，你放心，我知道我们老张家‘不食帝王之禄’的规矩，您让我背的张家祖训我一直没忘。对了，老爹，我如今还是习武了，不过不是为了与人争强斗狠，只是为了自保，你儿子现在这身武功，已略有小成，村里头的那个癞头四我再也不怕了。不过我们老张家有一点我感觉不好，就是啥也不能干，不能当商贾也不能入官门。不过让我老老实实当个面朝黄土的人我真做不了，老爹你这可不能怪我啊！对了，我还跟着天下第一名医商先生学救人之术，这些日子来也救了不少的人。爹，我讲这么多，你都听到了吗？儿子过得很好，有疼我的人，有一个安宁的地方，可以远离世俗的许多烦恼，你莫要为我担心的。”他就这么说着，少女则在一旁乖巧地一言不发。

    “好了，花音，磕个头。”许久，少年终于叫了一声。少女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磕了几个响头。做完这些，少年对她说道：“花音，你拜完我爹，可就真是我张之芥的娘子了，以后可不能反悔的哦。”花音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我不反悔，我喜欢野小子。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不会离开你的。”随后少年道了声“谢谢你，花音”以后，将少女拥入怀中。

    “哈哈哈，真是郎情妾意啊，不知待会，你们还能不能这么如胶似漆。”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声音，接着从空中飘下一个人，那人将扇子一扬，顿时露出了“追魂七钉”四个字。少年看了看来人，内心并不慌乱，反而笑道：“怎么？是你啊，陆大侠？上次我那一记一重一，你可还想试试？”陆晚舟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随后笑道：“张公子好身手，我陆某自认为不如你，不过今天你可能得吃点苦头了，师父，就是这小子盗的真经。”

    陆晚舟一说完，从少年身后忽然飞出一个人，一掌正轰过来，少年急忙伸出一掌与他对接，这一伸手，少年只感到对方的内力似乎无比的雄浑，两手相触，高下立判。一个老者从从中飘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眼睛发出精芒，说道：“果真是烈火劲，没想到啊，老鬼的武功在江湖上十几年没见到了，你竟然学得会，真是后生可畏。”

    少年定睛一看，却并不识得眼前的这人，于是抱拳说道：“前辈，晚辈不知何时得罪过您？”陆晚舟在一旁笑道：“呸，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这可是江湖鼎鼎有名的‘百毒老人’，你识相的，就把《烈火真经》交出来，我师父倒是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百毒老人”张知鹿望了陆晚舟一眼，冷冷说道：“学艺不精，还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怎么？我做事还需要你的命令吗？”随后，他看向张之芥又道：“喂，贼小子，把书交出来吧，免受苦头，别因为一本破书，丢了性命。”

    少年又是抱拳，如实说道：“前辈，你口中的那本书之前确实在晚辈手中，可是上次十里坡之后，书已经被一个姓云的公子带走了，我实在不知。”陆晚舟大叫起来：“师父，你别听他的，他跟洛梅那个小贱人就是联合起来骗你的，上次咱们抓到她之后，她也是这套说辞，之后竟然连夜逃了，没准这小子就是她新找的姘头，师父你别上他当。”

    “多嘴，是不是说谎，我看不出吗？”张知鹿不悦地看了一眼，陆晚舟顿时心中畏惧，颤声道：“弟子不敢，弟子不敢。”

    “喂，小子，这样吧，我姑且相信你的话，不过既然书不在你身上，你得跟我走一趟，帮我练会这武功，你才能自由。”张知鹿说了一声，又望向少年。少年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已经打算退出江湖，终生不打算参与江湖恩怨，恕难从命。”“蛮子那边的地界，多少将军王侯尚且叫我一声前辈，你是这十几年来，唯一敢对我说不的人，有趣有趣，不过你可要知道下场是什么！”张知鹿说完，抬手冲了过来，带着极大的威力。

    少年将花音护在身后，从刚刚就将那把木剑抽了出来，见对方发难，他提前挥出一记“二重二开山”。顿时风沙卷起，陆晚舟吃过这亏，急忙向后一退，退出丈外之远。经过大半年的历练，他对“九重九”的领悟更深一步，内力也是长进不少，因此这一次的剑招比以往更为精纯。烈火劲在手，就足以让人成为武林高手，张知鹿哪里知道少年还有此等绝世剑招，慌忙收招抵抗，剑气打在他的身上，虽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他的左边袖子却是被撕了个口子。

    尘埃落定，张知鹿凝神看了看自己的袍子，忽然大笑道：“哈哈哈，果真是后生可畏，这剑招倒让我想起了一个南觉大内练剑的家伙，有趣有趣。”说完，他又不补了一句：“不过，这一掌也不知你受不受得住，排风掌。”

    对方又是攻来一掌，这一掌比刚才的威力更甚，方才那一下，已经让少年觉得胸口一闷，这一记，他是无论如何也接不下来的，不过花音就在自己身后，少年心里怕伤着她，急忙抢出一掌，与他对接。“砰！”这下少年可是碰到铁板了，眼前这人的内力已不知高出他多少，他身子一佝偻，倒飞出去，“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野小子！”花音叫了一声，也伸掌去与对方相斗，几个来回之后，也同样倒飞过来，少年怕她摔着，跳起来将她拦腰抱住，两人顿时倒在一块，张知鹿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要是不跟我作对，我倒是可以考虑收你们为徒弟。”

    少年冷眼相视，此时从林子中敲钻出一人，正好瞧见了这等阵势，脱出而出道：“喂，你们几个人，告诉我‘慈空寺’在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