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灯落

    “让开，让开。”二人一马，就这么慢悠悠地走在道上。忽然，前头却是出现一辆疾驰的马车，见有人拦路，马夫大声地吼叫着。少女勒了勒缰绳，把马赶到一边，随后那马车一瞬而过。少年却是望见，那马车上的人，像极了马府的小三子，于是喊了几声，不过那马车跑动起来的声音，早就盖过了他的喊声。

    这小三子赶路如此匆忙，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他对花音说道：“花音，那是马亚武的马夫，马府可能出了什么事了，你能拦住那俩马车吗？”少女点点头，说了声：“没问题。”随后长鞭一扬，黑马顿时嚎叫一声，如一道闪电奔了出去。由于方才耽误了些时间，所以离那马车已有一段距离。不过得亏这薛唐贵给他的是一匹能日行千里的宝马，又加上少女的骑术高超，不用多久，那黑马已跟在了马车后头。

    随后少年喊道：“小三子，我是张之芥，停车，停车。”小三子一心赶路，对后面发生浑然不觉，倒是马车里的人听到了，探出个脑袋来，正是那马府的许管家。他仔细认了认，忽然喊道：“停车，停车，小三子，是张公子。”不过小三子并没察觉，许管家终于忍不住探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脑袋，他吃痛一声，勒住马绳，那黄马嘶鸣一声，随后慢慢转为了踱步。少女见状，连忙驱马赶了上去。

    二人一靠近，许管家就拉着小三子跪下来说道：“求张公子快去一趟府里吧，少爷受了伤，如今情况危急了。”“什么？你说亚武兄弟受了伤？”少年一愣，随后惊讶地说道。许管家知道事态紧急，也不好废话，只得从简说道：“两天前，有个黑衣人忽然闯进了府中，打了少爷一掌。一开始他以为只是受了点内伤，胡乱吃了几帖子治内伤的药，也就不去理会了。没想到昨夜忽然胸口发黑，浑身呕吐，请了城里所有的名医也不见有效。

    后来有人就提议来请栖幽谷的商先生出谷，老爷虽知他不救商贾之家，却也只能施点手段了。老爷的意思是先把他骗来，到时候他真见了少爷，毕竟医者父母心，估计也不会见死不救的。如今见了张公子也好，您正是商先生的高徒，相信定能助少爷脱离苦海，这两日日老爷夫人们眼泪都快流干了，老奴自小看着少爷长大，实在心疼。”

    少年听罢，急忙催着花音往四音城赶，由于这黑马的速度要比马车快上不少，也就不候着许管家他们了。少年一开始从大名赶路时，每次只是慢悠悠地，所以丝毫没有感觉到这黑马的宝贝之处。如今急需赶路，却不成想这黑马着实非凡，普通马半日的行程，他俩只花了一个半时辰就赶到了。进了四音城，花音扬鞭的力度一刻也不敢放松，那黑马带起一阵惊风，把好几个小商贩的摊子都掀倒了，气得他们在后头骂街。

    一到马府，少年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将花音慢慢抱了下来，随后两人携着手闯了进去。家丁们起初见外人闯进来，正要去拦住，却发现是上次在那栖幽谷救治了少爷的人，于是高兴地跑进去，喊道：“老爷老爷，商先生的徒弟来了。”那里面急忙跑出个大腹便便的人，正是马亚武的老爹马右源。一见张之芥，他双脚跪下来，哭道：“张小哥，你务必要救救武小子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救救他，救救他，就是把这整个家产给你，我也愿意。”少年急忙将他扶起来，开门见山地说道：“亚武兄弟在哪？快带我去。”

    马右源站起身来，一路小跑，领着少年进了一间屋子。屋里共坐了三个女人，一个正是小翠，另外两个少年并不认识，想来是他的大娘二娘。小翠见了少年，急忙跪下来，说道：“张公子，你救救少爷，救救少爷。”马右源本来就对小翠颇有微词，见她拦路，不禁心烦地哄道：“滚开，你这低贱之人，我的儿子就是跟你鬼混，才惹了这么多麻烦。”花音忙把她扶起来，说道：“小翠姐姐，你别担心，我们来就好。”

    小翠则擦了擦眼泪，咬咬嘴唇说道：“老爷放心，小翠房里已备好了一柄锋利的剪子，少爷若去，我必不独活。”“你还想咒我儿子？”马右源听她这么一说，不禁怒火中烧，伸出手就要来打她。然而，那双手却是忽然停在半空，原来是被少年抓住，随后他淡淡说道：“好了，马叔叔，我们先看看亚武兄弟的伤势吧？”“哦哦，好。”随后几人又凑到马亚武跟前。

    马亚武的表面并无什么明显外伤，少年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却是发现虚弱得很。马右源直接讲被子掀开，说道：“城里的大夫都不明原因，这两日就用这天下第一奇药‘藏地雪莲’吊着，可还是迟迟不见复原啊。我感觉武小子现在的状态，跟他胸口的这个黑掌印有很大的关系。”少年看着他胸口的黑色印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感到无比的熟悉。

    忽然他的脑子中想起了一段往事，那日自己初入栖幽谷时，碰巧撞见乔冠西受了伤，他当时的胸口也有这么一个黑色掌印，这一掌似乎唤做“灯落掌”。“朝发灯落万物枯，阎王索命三更到”，少年喃喃了一句。这灯落掌是十分阴毒的掌法，若非是这马府财大气粗，有这“藏地雪莲”续命，马亚武怕是早就归西了。想到这，他不敢再有所拖延，取出针包想要给他施针，见这架势，马右源以为自己的儿子有救了，眉毛忽然放松了一些。

    然而，少年却是迟迟不下针，马右源以为他是要钱，忙道:“张公子放心，只要你救活武儿，小老儿府里的，你都可以拿走。”少年却是摆摆手，说道:“不是，马叔叔，我不是想得什么好处，我好像忘了怎么施针了，商先生并未传我。”

    “啊？这…”马右源惊讶地发了一声。妇人郑氏与秋氏听了，心中一悲，又是哭闹道:“哎哟，我这可怜的儿子啊！”小翠也是跪在一旁，哭哭啼啼起来，一下子乱做一团。少年也是十分沮丧，没想到自己学艺不精，竟酿下这种苦果，他不禁悲从中来。

    此刻的花音也不知什么规矩，就这么坐在一旁吃起桌子上的瓜子来。少年一望，忽然大叫一声:“花音，商先生不是教了你‘赛佗针法’吗？你快救救亚武兄弟。”少女停下手中的动作，为难道:“可小师兄吩咐过，不可以轻易在外人面前透露这针法的。”马右源则是小跑几步到她跟前，“噗通”一声跪下来，恳求道:“好心的姑娘，救救我的儿子吧，小老儿就这么一个儿子，求你了。”两个妇人也是跪地恳求着，小翠则是说道:“花音妹子，好妹子，你救救少爷吧，姐姐求你了。”

    见她还是犹豫不决，少年有些不满地问道:“花音，我还是不是你的相公？”“是，一辈子都是。”少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那你就听我的，施针吧，别让你小翠姐姐失望。”少年催促道。少女又是望了一眼小翠，点点头道:“哦哦，我听你的。”随后她经过马右源身边时，却是忽然停下脚步，蹲下来说道:“喂，待会我治好了，有没有什么奖励？”少年并不喜欢她这趁火打劫的行为，喝了她一声，马右源则是点点头，又是说了一番与方才无二的话。

    少女却是摇摇头，渴望地说了一句:“我要好多好多桂花酥。”马右源听了一愣，少女有些为难地问道:“不可以吗？”“可以可以，管家，管家。”马右源点头如捣蒜一般，然后冲着外头喊道。“老爷，老爷，怎么了？还要请哪个大夫？”马右源喊道:“这城里的庸医太多，不需要了。你去把城中能买的桂花酥全买回来，有多少买多少。”许管家不明其意，不过没有反驳，点点头跑了出去。

    少女转过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着头说道:“相公，那桂花酥实在好吃，我…没忍住。”少年笑了笑，毕竟一条命换一些桂花酥还是没什么值得别人诟病的，摸摸她的头说道:“没事，跟他们讨些吃的也是可以的，我误会你了。好了，快施针吧。”少女点点头，随后取出随身的针包，走了过去。

    少女瞧了一会儿，叫道:“哦，原来是‘灯落掌’啊，这个不难治的，相公你瞧好了，‘赛佗针法’是这样子的。”随后少女施起针来。这马亚武身上的伤，请了多少名家大夫都无济于事，眼前这个山中少女竟然只瞧了两眼就如此胸有成竹？实在令人惊奇。马右源与他的两个夫人也是不信，忙伸长着脖子，且看她如何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