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帮忙
早上醒来,身旁露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着实让秦越吓了一跳,可她看到是荣深,便又放下悬着的心来。
抬头望了望外面,朦胧的光从帐篷外透进来,天应该刚刚亮。
抬了抬手,她的胳膊都有些麻木了,这么冷的天,她竟然和荣深在地上睡了一夜。
她起身把床上的被子抱过来盖在他身上,被子还没轻轻一碰荣深,他就醒了。
“你没事吧?”他开口的第一句就问她有没有事。
“没事,你再休息一会吧。”她说。
“不行,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办,我得……”他从地上爬起来,可腿被冰的没有知觉,使不上力。
秦越把被子扔在一旁,把他扶起来,又把被子裹在他身上。
“你这样出去不行,我去给你弄点水擦一下脸。”她把他扶在床上坐下,用手抚了抚他额前的乱发。
秦越从外头找来干净的水,又把帐篷里她盖灭的蜡烛点燃,本来她怕冷,帐篷里有为她预备的火盆,她从外面捡了被劈坏的兵器的木头,抱回了帐篷里。
把捡回的木头扔到火盆里点燃,火升起来后,她把一个铁盆里倒满凉水,直接压在火盆上捂着,不一会儿,铁盆里的凉水就热了,找了块干净的布浸湿,她帮荣深把脸上的血洗干净。
那种血腥味随之而来,让秦越几乎要呕吐,她强忍着干呕的欲望,仔仔细细的把荣深的脸擦干净。
荣深望着她,看着她帮自己洗脸,擦手,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一盆盆清水端进来。
“殿下,你手上的伤还疼吗?”她拉着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手,他的手上有一块淤青很引人注目。
“不疼。”他看着那块淤青,淡淡的说。
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在抖,眼泪马上又要溢出眼眶,荣深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她,这种伤痕他从小到大都经历过,每次都是伤口没有知觉了,所以真的不疼。
“真的不疼,我现在也不冷了,我该出去了,大家在等我。”他掀开被子,揉了揉麻木的腿,下床后已经感觉身体恢复了不少。
“等我回来,不许哭了。”
他留下这句话后,走出了帐篷。
秦越听话的点点头,擦干眼泪,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爱哭了?她也不知道。
坐在帐篷里,她想起了沈丘和程璟他们,不知道白大夫那里怎么样,她决定在这个紧要时刻去帮忙。
帐篷外已经没人守着她了,她顺着记忆中走了出去,外面满是伤兵,他们身上血迹斑斑,被抬着送往白大夫那里。
而被抬着的更多的是死人,曾经一张张鲜活的面孔现在已经变得脸色铁青,没有生气,身上被插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混合着肮脏的泥土,让人看得很难过。
所有人都沉默着,悲伤的气氛笼罩着营地,她跟着队伍的后面找到了白大夫的百济营,一拨拨的伤兵往里抬,而另一边被盖着白布的士兵从里面被抬出来。
她赶紧进去,白大夫听见有人进来,以为是送伤兵的,头也不抬的说:“你看这‘百济营’哪里有位置,就放哪里吧。”
他的身上也满是鲜血,都是沾染了那些伤兵的。
“白大夫,我来帮忙。”秦越走过去。
听是熟悉的声音,白大夫抬头看了一眼,看到秦越也略憔悴的脸庞,心里不由的心疼了一番,可更多的是感激,他现在没时间心疼她,这里放着的人,都是等着救命的人。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你过去把那些还有救的帮他们止血,没救的就帮他们减轻一些痛苦,上点麻醉的药,我们这里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秦越点点头,她明白,这么多将士,白大夫一个人救不过来,京城那想要治荣深于死地的人,目的就是这样,他们越损失惨重,京城的人越有理由加给他们罪名。
虽然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但她毅然决然的过去了,有的人被砍断的胳膊还往外冒着血,她硬着头皮帮他们包扎。
“白大夫,我想问您,沈丘和程副将,您见到他们了吗?”秦越担心的问。
“没有,秦越,不要分心,你要相信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外面还算清冷的天,白大夫的额头却忙的上冒出汗来。
“对不起啊白大夫,我只是太担心他们了。”秦越继续帮伤者包扎,匿大的百济营,到处都是哀嚎声。
“白大夫,殿下让我来帮你。”百济营的门被撩开,进来一个穿黑衣的男人,他的身后跟着一群穿黑衣蒙面的人,手里都提着木箱子,等待为首的吩咐。
“何公子?”白大夫停下手里的活儿,惊喜的看着他。
“辛苦了。”他低声对身后的人说,随即那些人拎着箱子走进了百济营的各个角落。
原来这些人,都是大夫。
“秦越,你出去歇着吧,殿下的人来了,咱们大梁,就没事了。”白大夫欣慰的说。
听白大夫一说,何云温才发现蹲在角落里正帮伤兵清理伤口的人是秦越,此时此刻她身上满身血迹斑斑,脸上都是汗水,因为没有吃饭而泛白的脸色让人有些担忧,但是她却一刻也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
“我家越儿可真是长大了。”何云温忍不住赞叹一声。
“表哥,我不碍事的,这里这么多伤者,多一个人帮忙更好,你扶白大夫去歇歇吧,他已经一天没合眼了。”秦越擦擦脸上的汗,继续忙着处理面前的人的伤势。
“好吧。”见秦越执意要求,他去搀扶白大夫,结果白大夫也不肯去休息。
“我还撑得住。”白大夫说。
何云温无奈,“白大夫,我带来的大夫只是一批,还有一批待会就到,你和秦越都去休息吧,殿下还要交代你们一些事。”
听说还有一批大夫要来,秦越和白大夫才愿意去休息,何云温带两个人去洗漱干净换了衣裳,先让人送了白大夫去休息,下午殿下会召见他。
临走之时,白大夫对秦越说:“你的坚持真像我,你很适合做一个大夫,可惜我医术也不是非常高明,可惜啊。”
秦越听了这句话突然心底怅然若失,她跟着白大夫这大半年也不是没有想过当大夫这个问题,只是她的出身实在尴尬,并且身份也不允许自己有什么想法,其实她也很迷茫,不知道战争结束后回到京城又要面对的是什么腥风血雨。
“吃点东西吧。”何云温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小碟子,小碟子上摆放了几块香酥诱人的糕点,甜甜的味道散发出来,让秦越一下子感觉到肚子饿了。
她拿起糕点放在嘴里,恨不得差点哭出来,每天在军中吃的是粗茶淡饭,只有偶尔荣深会给她带点解馋的东西,但多数是肉类和菌粥,她离了京城后一分甜食也没有碰过了,早就忘了甜是什么滋味。
“表哥,这个糕点是什么糕点啊,可真好吃,回头我们回了京城,我让沈丘多买点给我。”她狼吞虎咽的吃,吃着吃着眼泪就落下来了,最后她哽咽的像个孩子。
“就是普通的绿豆鄙糕,别哭了,这段时间你受苦了。”何云温心疼的抱着她,拍拍她的肩膀,心里也五味陈杂。
“表哥,你知道沈丘怎么样了吗?”说起绿豆糕她突然想起她的好友沈丘,到现在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他没事,沈丘在军中算是武功高强的,但是在战场上免不了受伤,他受了点伤,没有大碍。”何云温哄着他的妹妹,其实沈丘的左眼被划伤了,算是失明了,知道秦越和沈丘关系甚好,他不敢将这句话告诉秦越。
到现在沈丘还没苏醒,他在战场上被人打中了头部,还在昏迷。
“什么时候我能去看望他呀。”秦越问。
“再等等吧,现在军中混乱,也得等五到六日军中安顿好了,否则你现在去就是添乱。”云温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只能抱着能拖多久拖多久的想法拖住她,如果真到那一天了,就让秦越自己面对吧。
希望那天,沈丘能醒过来。
“那军中受损严重吗?”秦越问。
“不算严重,这次殿下不知道用了什么妙计,折损的人数不多,却抓住了班也,班也一被抓,士气大减,其他人都沦为了乌合之众,自然也就很快缴械投降了。”
听表哥说这次折损不严重,那程璟一定也没事了,他是副将,众人自然要护着他的,秦越放下心来。
“这次你来的可真及时,表哥那些大夫都是殿下的人吗?为什么都带着面罩。”秦越喝了口水,她太久没吃甜食,这一小盘糕点她一口气全吃光了。
“你慢点吃,小心长胖,嗯,又胖又壮。”云温忍不住又损她,果然又收到了秦越的白眼。
“那群大夫是殿下重金找的,之所以带着面罩是因为军中有大皇子的人,早前战前大皇子扣押军中随行大夫就是为了让我们伤亡惨重,一旦他知道这些大夫是谁,这些人的性命不但不保,连家人的性命都有威胁,所以我让他们带上面罩前来救治,随后还要护送他们离开。”
听完云温的话,秦越震惊于政治的险恶,大皇子为了给荣深制造把柄,竟然不惜让荣深惨败,或者让这么多无辜的士兵丧命。
这些人,可都是大梁的子民啊!